阿英帮冲灵子完成功课之后才知道,原来所有修士每年都要上九门课,分别是《易经》、《河洛》、《大六壬》、《奇门遁甲》、《天星风水》、《梅花易数》、《药理》、《法术》、和《武学》。仙师每年只挑其中的三门课亲授,其余课程由别的先生负责教传。
例如,这一年仙师教的是《易经》、《河洛》、《大六壬》,其余六门课便由别的先生教。下一年仙师改教《奇门遁甲》、《天星风水》、《梅花易数》,则《易经》等其余六门课便又由别的先生继续教。
除去仙师,另外的六位先生分别是长春道长、正心道长、守一道长、遐霄道长、静远道长和玄宇道长。每位道长的教书风格各具特色,布置的功课也五花八门。
除此之外,二等修士因要负责洒扫杂务,三等修士因要负责耕田养蚕,仙府又给二三等的男女修们各配了一名教引先生。二等修士的教引先生被唤作“劳役先生”,三等修士的教引先生被唤作“农桑先生”,称呼虽有不同,但职能都是负责教授修士劳作之法,考查他们做工之况。
一年后,阿英已能冲灵子代写策论了,而且对答如流,比冲灵子自己写的还更精妙。有时不禁让冲灵子担心她答得太好,会被仙师和先生们看出破绽。
这期间,先生们因为冲灵子学业颇有长进,渐渐对她和颜悦色起来,甚至破天荒地在所有修士面前赞赏她所写策论见解独到、深谙天道。
于是,冲灵子一跃成为仙府最得意的门生之一,极有脸面。同修们不敢再耻笑她,她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害怕先生、疏远同修了。
经过如饥似渴地大量学习,阿英已然颇通经卷义理。但因为欠缺实战经验,所以始终对制伏鱼妖心里没底。此时,她已颇得冲灵子的信任和喜爱,便向冲灵子吐露了自己希望她能帮忙请仙师捉拿鱼妖的想法。
冲灵子听罢,为难道:“并非我不想帮你,实在要问,我也能勉强一试。只是我劝你莫报太大希望。仙师如今可是连皇家敬天祭祀大典都辞了的,我们一干庶民百姓如何能够请得动他老人家亲自出山呢?”
阿英亦明此理,默默点头不再央求。
冲灵子见她神情失落,想了半天道:“其实还有一个法子,只是……也难。”
阿英道:“是什么法子?请仙姑赐教。”
冲灵子道:“如今请仙师亲自出马是不大可能了,不过若能请到仙师赐教一个大概的捉妖之法,或许也能收妖?”
阿英道:“是啦,若能知晓大概的捉妖之法,虽然各妖有别、我自己功力尚欠,但抓住关窍、随机应变,或许也能弥补。那恳请仙姑为阿英向仙师求教捉妖之法!”
冲灵子道:“可是可以。只是问了之后,你是否就要自己去尝试?虽然你现在也学了不少道义,但从未实际用过,又没有从小修炼的内功功底,我实在担心你。若你真要我去请教,我自然不会推辞。只是,你也得答应我,未有十成把握不要轻易动手。”
阿英道:“阿英心意坚决,请仙姑务必成全。阿英一直得仙姑宽宥照拂,无时无刻不感念仙姑恩德。仙姑放心,阿英如今尚未报答仙姑对我的恩典,不会轻易拿自己的性命去冒险。”
冲灵子欣慰地点点头,答应了她。
阿英自听说长生姐姐的事后,便一直暗中留意凤初园中是否有奴仆知晓当年事件。她先后向浣衣洒扫的下人们、修葺屋院的下人们、修整花草的花匠们和采买物件的管事嬷嬷们假装无心地套话套了个遍。
然而一一打听过后她才发现,原本晋和园里的仆人皆已因各种缘由离府,不知去向。如今晋和园里的奴仆多是刚入府五六年的,偶有几个府中老仆也是七年前的事情发生之后才被从别的园里调过来的,当年的事情竟然谁也不清楚。
就算其中略有耳闻者,也只不过是听说曾有一对主仆修习时因病回家休养,结果回家后也没治好,最后双双病故。跟长生所知相差无几。
虽说豪门府邸更替下人实属平常,但是换得一个不剩,原来的人也不知所踪,这就很稀奇了。
阿英这才明白,为何连冠带那样机灵人儿也探查不出什么来了。
但也正因如此,她更疑心当年的事必有不可告人的内情,不然,何必清理得如此“干净”?她甚至猜想,不仅长生的姐姐,或许连那位叫“幽芳子”的三等女修,都是可怜的受害者。思及此处,她又不禁暗叹,也不知这金玉锦绣的瑶台仙府里到底藏了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
阿英将打听的结果告诉长生时,长生似乎早已料到,便告诉她或许是自己多疑了,姐姐和那位仙姑就是病死的,叫阿英别再想这事,也不必再四处打听了。
阿英隐隐有些不放心,但长生一脸平静的样子让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此后长生便没再提过,阿英自己也忙于学习读书认字,因而渐渐淡忘了。
阿英央求冲灵子帮忙向仙师求教捉妖之法后,仙师果然赐教了一些专门对付鱼妖的方法。
阿英虽然背诵过许多道义心法,也得了仙师教授的捉妖对策,但毕竟不曾实战演练过,不知效果如何。因此,她得了仙师的捉妖之法后,便开始反复揣摩独自演习。她因常去桑园采桑养蚕,便趁机在喂完蚕后悄悄前往桑园后山,躲在后山僻静处偷偷练习。
某日夜里,阿英和冲灵子在桑园喂完夜蚕后,冲灵子知道阿英要去后山练习,嘱咐了她几句便先行回凤初园歇息去了。
阿英独自来到后山的树林中,拿出自己画好的黄符,想要试着请山神出来问话。因为仙师赐教的捉妖之法里,第一步就是请当地的河神出来询问鱼妖的来历性情、栖息习惯这一环,而仙府附近并无大江大河,所以她只得跑来后山请山神,以此代替练习今后要请的河神。
其时正值夏夜,天清气朗,明月皎皎,繁星闪烁。阿英躲在后山的树林里,手执两张自己仿仙师所画的符咒,口中默念《招山神咒》道:“三山五岳,众山之神。草木兽精,由汝统领。今吾到此,速显威名。尊吾法旨,行吾法令。手执神符,法收真魂。山神山神,速现真身!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她念完咒语等了一会儿,却见四周并无动静。于是她又重新念了好几遍,依旧毫无变化,不见山神前来报到。她心中纳罕,《招山神咒》她背得烂熟于心,断断不会念错,莫非是符咒没画对?
符咒是她照冲灵子拿来的仙师所画的图样比着画的,只是她不确定自己是否画全了。于是,她又拿着符咒仔细回忆、反复检查,越是回忆越是不确定自己是否少画了一笔。
偏偏因要先来采桑喂蚕,她担心劳作之时大意弄丢图样,也未想过自己会少画一笔,便未将图样和朱砂笔带在身上。无奈不甘之下,她只得咬破食指,用自己的血在符咒上添了一笔冒险一试。
添画完毕后,她重新执符念咒再请山神。这次似乎奏效颇快,她才开始念了两句,树林里就刮起了风。她心想,难道自己这次终于把符画对,请到山神了?
阿英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念咒作法,恻恻阴风从四面八方不断向她袭来。风势越发强劲,吹得整个后山的树木都剧烈摇曳、沙沙作响,她心中开始略微忐忑。
忽然间,星月之光似被拉上一层帘幕遮住一般迅速黯淡下去。于是,她仰天长望,只见方才还清朗澄澈的夜空现下已是浓云密布。
待阿英将所有口诀念完,风渐息止,光更暗淡,周围的山石树木逐渐隐去,天地陷入一片死寂黑暗。阿英的心逐渐跳到了嗓子眼。
突然,阿英好像看见远处有两点绿光一闪而过。再定睛看时,却又消失不见。她心想,难道自己眼花看错了?
正当她紧张地四下张望,努力想要看清周遭一切的时候,那两点绿光又在她身旁不远处闪烁了一下。
阿英心中暗叫不好,这怕不是招来了什么邪物?当下冷汗直流,不敢再站在原地,屏住呼吸小心地朝远离绿光的方向慢慢摸索。
可刚蹑着手脚走了没几步,阿英就踩到了地上的枯枝,“咔嚓——”一声响后,她疑惧地反脸向背后一望,只见两盏绿光正向她身后猛地扑来,她心中惊惧,本能地朝旁边一闪,躲过了一道劲风。
她不敢停留,双手前探着向前跑去。所过之处,身上和手上都触碰到了许多树枝,脚下也泥石遍布、凹凸不平。
她意识到,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她依旧身处树林,脚下所踩正是林中土石,身上所触正是林中树木。一切并未消失,只是目不能视,被障眼了!
阿英正边跑边想,脚下忽被一块大石绊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觉背上被什么抓了一道,痛感顿时传遍全身。她心知糟糕,趴在地上反身防御。果然不知什么毛物旋即向她面门扑来,抓扯撕咬她的衣衫皮肤。
阿英慌乱挣扎中偶然抓到两只利爪毛手,还未抓稳,左手便被那毛物一口咬住。她瞬间疼痛钻心、眼泪直流,想用力甩开,却被那毛物死死咬住,怎么甩也甩不开。
她心中闪过一念,莫非今日要丧命于此?
正在阿英倒地与那毛物奋力搏斗的时候,一道利箭带着疾风“嗖——”地射到她近旁地里,牢牢插了进去。
刹那间,黑暗退散,阿英恢复目力。只见眼前有一只黑猫正扑在她身上撕咬。那黑猫见自己所设的妖气结界被破,立马松开阿英掉头窜入林中。
阿英躺在地上惊魂未定,转头定睛一看,便看见一支插入地面的短箭,箭身上还穿着一张黄符。阿英起身扭头张望,一个手执□□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她背后,正是桑园的守园人——张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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