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涓涓去找管事嬷嬷和王管家,王管家正在太虚园内盯着花匠侍弄花草,忘忧子正好与王管家在一处攀谈。听了管事嬷嬷的禀报,王管家便托忘忧子先去劝架,自己转身去了清虚阁中禀告仙师。
忘忧子一路飞檐走壁,赶到了凤初园。
忘忧子前脚刚到,晋和园、永泰园乃至太虚园中的修士及仆从便不知从何处闻讯,纷纷蜂拥而至。
忘忧子将剑收立于身后,正色道:“并非我多管闲事,而是仙府明令,同修之前不得打架斗殴。”
碧桐子冷笑道:“你大可不必如此义正言辞,谁不知你忘忧子处处袒护她冲灵子!我只怕你袒护错了人!”
忘忧子道:“我问心无愧,清者自清,不欲与你做无用的口舌之争。仙师稍后便会驾临,他老人家自有公断。”
碧桐子见无法激怒忘忧子,只好暂时不再言语。
片刻后,仙师带着王管家和管事嬷嬷们驾到,在场的修士及家仆悉数跪迎。仙师一眼望见血泊中的阿英,便朝她走了过去,用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然后从怀中取出一瓶温经止血丹倒了一粒在掌心里,交给镜涵子喂阿英服下。
恰好此时,去请大夫的家仆也把大夫请回来了。
仙师便吩咐管事嬷嬷道:“先将这位姑娘送回房中让大夫诊治。无论什么名贵药材,但凡需要,只管报王管家开库房去找。”
管事嬷嬷得了吩咐,便领着大夫,让玉兰、涓涓和几个奴婢一起扶了阿英回冲灵子房中治疗。
阿英他们走后,仙师又对着在场的修士道:“各位同学,你们是来晖岳门学道的,不是来此看热闹的。除了凤初园中的三位女修和忘忧子,其余人等带着你们的奴仆速回自己房中温习功课,明日我要考问。今日之事,今后无论是谁,无论对谁,都不准再提、再议。”
众修士敬畏仙师威严,答应道:“是。弟子遵命。”然后纷纷起身,带着仆人鸟作兽散。
修士们散去后,仙师对着王管家耳语了几句,王管家便带着剩下的仙府家仆一同离开了。
转瞬间,花园中便只剩下仙师、冲灵子、碧桐子、镜涵子和忘忧子五人。
仙师道:“为师刚听王管家来报说,冲灵子与碧桐子两位修士在晋和园的花园中打起来了。你们二人说说,到底为何在此械斗?冲灵子你先说。”
冲灵子拱手道:“禀告仙师,今日我叫自己的侍婢阿英去小厨房中取些玫瑰豆沙糕来食用,岂料阿英去后久久未归。我心中疑惑之际,镜涵子带着她的侍婢涓涓慌忙来找我,说碧桐子正在花园中责打阿英。我连忙赶来,便看见阿英跪在地上流了一大摊血,还被碧桐子一耳光扇晕了过去。我叫玉兰去找管家嬷嬷来,她也阻拦不让。我想自己扶着阿英回去,她便从背后用石头偷袭我。我一时气愤,便拔剑与她打了起来。”
仙师道:“是你先动的手?”
冲灵子道:“是,但是是她先伤的阿英!”
仙师转脸向镜涵子道:“镜涵子,你既已看见碧桐子打伤阿英,为何不立刻阻止,而是要先跑去告诉冲灵子呢?”
镜涵子道:“仙师明鉴,弟子并未亲眼看见,是弟子的奴婢涓涓路过花园时无意撞见,才来禀告弟子的。弟子听完也吓了一跳,生怕出事,便立刻去找了冲灵子告知此事。”
仙师道:“你们一同前来,你见她二人拔剑相向,身为同修为何不加阻拦呢?”
镜涵子道:“禀告仙师,弟子见冲灵子佩剑而出,心中已感大事不妙,便马上吩咐涓涓去请管事嬷嬷和王管家来主事。然后,又折返自己房中取了佩剑才赶过来。因此,比冲灵子晚了几步,并不是一同前来。等弟子赶到之时,两位妹妹已然打了起来,我看见玉兰抱着阿英从花园里往外挪,阿英血流不止,我便先帮玉兰扶出阿英,替阿英包扎止血。等帮阿英包扎好伤口,我也想让二位妹妹住手,但我武功不济,不敢冲入战阵。直到忘忧子赶来,才制止了二位妹妹同室操戈。弟子未能阻止同门相残,弟子有罪。”说罢,跪下请求仙师责罚。
仙师看了看镜涵子满手沾染的血迹道:“如此说来,此事确实与你无干。起来吧,你已做得很好,是为师错怪你了。”说罢,把目光转向了碧桐子。
碧桐子被仙师注目得浑身不自在,不由低头躲避。
仙师道:“碧桐子,你为何伤人性命?”
碧桐子心虚道:“启禀仙师,今日我在花园练剑,一心参悟剑道玄机,未曾留意假山后竟藏了个人,因此误伤了阿英。”
仙师道:“你既误伤了他人,为何不立刻加以救治,反而还要阻拦玉兰去找管家嬷嬷救人?”
碧桐子道:“因为误伤之后,我认出此人是冲灵子的侍婢阿英。再一看她,显然不是刚刚路过的样子。于是,我便想起我每次练功,她都鬼鬼祟祟地假装经过,趁机偷看。又曾听镜涵子说,阿英找她求教过武功,但是被镜涵子婉拒了。我心想,仙府明令,仙师所传功法皆为机密,不准旁人私窥。阿英明知故犯,我怀疑她包藏祸心,来仙府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于是,我就问她为何偷看我练功。她仗着自家主子颇得仙师青眼,不仅巧言狡辩,还一再以下犯上、出语顶撞。目中无人、语态轻狂之相,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仙师道:“即便如此,她已向你跪下,又被你打了耳光,你也算责罚过了。至于是否包藏祸心,有其他目的,以后再加追问也不迟。你如何能狠心眼见她血流不止,却不许她就医呢?”
碧桐子道:“仙师,阿英一个下人,却敢一再对我冒犯无礼,我实在气愤,不得不严加教训。”
仙师道:“她并非你的下人,你大可以告诉她的主人,让她的主人去管束。若你觉得她的主人会宽纵了她,那交给王管家和管家嬷嬷□□也可。何必大动干戈、自失身份呢?”
碧桐子被问得哑口无言,委屈垂泪道:“仙师偏心。仙师不追问阿英为何要找镜涵子求教武功,反而怪我不让她就医。所谓捉贼拿赃,我好不容易逮住她,她还犟嘴抵赖,我若放虎归山,来日她还不知要在这仙府,胡作非为至何地步!”
仙师道:“你埋怨为师偏心?碧桐子你向来虔诚向道、刻苦用功,为师都看在眼里,也想成全你这份难能可贵的苦功。但修道先修心。修道之人最讲究心思清净纯良。就算阿英身份卑微且顶撞了你,你作为一名修士,也该心平气和、妥善处之。你连这样的心境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修炼得道呢?为师不深究阿英的过错,确实是为师偏心,不过为师偏心的是你。因为为师觉得当务之急是教育自己的弟子,挽救她的道心,而不是惩罚外人的过错!”
碧桐子闻言惭愧不已,不再辩驳。
仙师道:“冲灵子,你也是。阿英既然是你的奴婢,你就该约束她,不能放任她做出危险异常的行止。”
冲灵子也道:“是。弟子以后必定对阿英严加管束。”
仙师道:“罢了,今日之事先到此为止,对各人的处罚,为师稍后再做定夺。你们四人先各自回房吧。”
于是,仙师在忘忧子的陪同下,回了太虚园。
冲灵子、碧桐子、镜涵子三人则各自朝住处走去。
冲灵子三步并着两步跑回住处,远远便看见一群嬷嬷和奴婢打水煎药进进出出,忙得不可开交。
冲灵子与一个端着铜盆从屋里出来的奴婢擦身而过,一瞥眼望见满盆的血水,陡然心惊不已,便拉住那奴婢问道:“大夫诊过了没有?”
那奴婢道:“回禀仙姑,诊过了,开了药方刚走。”
冲灵子这才稍稍安心,冲入房中,直奔阿英的床前。
只见阿英躺在床上依旧昏迷不醒,身旁围了一群嬷嬷奴婢。嬷嬷奴婢们已为她脱下血衣,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
冲灵子蹲在床边轻轻唤了阿英几声,不见阿英有丝毫反应。
冲灵子长叹一声,站起身来拉着身边的一个管事嬷嬷去了侧边,悄问道:“徐嬷嬷,大夫看过了怎么说?”
徐嬷嬷道:“仙姑莫急,大夫说性命无虞,只是伤口几近透背,断了小骨,伤了大筋,没有三五个月的工夫怕是难好。”
冲灵子听完,眼泪立马夺眶而出道:“那个毒妇!竟下这样的狠手!大夫开了药没有?”
徐嬷嬷道:“开了。开了一副汤剂,一瓶金创药。金创药已经刚才为阿英姑娘上上了,又重新包扎了伤口,换了身新衣。汤剂先下小红正在煎着,好了就端过来喂与阿英姑娘。”
冲灵子道:“有劳嬷嬷。大夫走了没有?我拿银子给他。”
徐嬷嬷道:“不必了,王管家说仙师已经交代,阿英姑娘的医药费用由仙府一力承担。大夫需要什么药材,无论多么名贵,都打开库房去找,挑上好的用。所以,仙姑放心吧,有仙师亲口·交代,王管家一手安排,必定会把阿英姑娘照顾妥当的。以后有什么需要,仙姑尽管吩咐。另外,刚才王管家过来问明大夫阿英姑娘的伤情后,说是阿英姑娘伤得这样重,怕是有阵子不能伺候仙姑了,稍后挑几个仙府的奴婢过来伺候仙姑。”
冲灵子未料会有此节,生怕来人发现她让阿英代笔的秘密,不自在道:“我被阿英伺候惯了,旁人来服侍我,只怕不合我心意。我看,还是算了吧。”
徐嬷嬷道:“阿英姑娘固然乖巧,但是如今伤得这样重,一时半会儿也是伺候不了姑娘了。仙姑身边不能没人照顾,阿英姑娘也要几个熬药端水的,所以拨几个府里的丫头过来伺候。她们伺候完这阵边走,不会妨碍仙姑问道求学的。仙姑放心吧,老身一定把招子放得亮亮的,为仙姑挑几个可心伶俐的丫头来。”
冲灵子看了看阿英,心知也只能如此了,便道:“多谢徐嬷嬷,那就有劳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