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将军府的大火烧红了京都的半边天。
百姓不禁唏嘘,慕容将军乃开国功臣,慕容家女即将被封为后。
满门荣光,家贵世显。
可那场大火把一切烧了个干净。
宫中下了死令,不得妄议,可是谁又不知道,慕容家百余口人,一夜丧生火海,怎可能是普通的走水之祸。
无人敢议,功高盖主大多不都是这个下场。
是啊,都是这个下场。
只是那夜天生异象,电闪雷鸣,那闪电竟是血红色,如同一张血红大口,像是要把这天地吞没。
电闪雷鸣,却不见雨,人人都说上天怜悯慕容家一门忠烈,却还是没留住,什么都没剩下。
那夜的京都,因为这场大火都乱了套了,人人自危,无人敢言。
京都的杏春坊,有名的富贵销魂处,来去皆贵客,有些事,多多少少会听到些。
看到那方火势乍起,空中雷电齐鸣,早早便关了门。
只余了几位早些时候来的客人。
有贵客点了那花魁娘子,可自那夜之后便失踪了,不知去向,生死未卜。
可所有人都仿若心知肚明般,不问不提。
便是有交好的姐妹问了鸨妈,也只一句“不该问的别问。”便打发了。
…
那夜的客人,是有人安排,那夜的失踪也是有意为之。
主子有令,寻一与慕容姑娘身形相仿的偷梁换柱,若论女人,自然是杏春坊最多。
这女子长的倒是有几分姿色。
随意以喜袍裹之,寻那火势最大之处扔下便是,保管烧的谁都认不出来。
真正的慕容姑娘早就被主子救出去了。
明日主子就要登基,今夜是主子与慕容姑娘行大婚之礼,亦是主子行大计之时,万不能出了差错。
…
将军府外,一男子,一身喜袍,站在门外不远处,看那大火越烧越旺。
闪电劈下,照亮了那张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有挣扎,更有狠戾和疯狂。
刚刚喜宴,那酒水里掺了迷药,今日,谁都走不出这里。
火越烧越旺…越烧越旺…
救火的人,来来去去,打水泼水,杯水车薪,何用?
“嗒嗒嗒…”急促的马蹄声,撕心裂肺的呐喊:“婉婉…”
飞身而起,欲扑进火场,身后赶来的随从赶紧跃起阻拦。
“婉婉…婉婉…”声声哀鸣。
“轰咚…”将军府的大门塌了,露出里面的场景,一片焦黑,火势慢慢弱了下来。
那里面不可能有人生还。
猛的提剑,朝那不远处穿着喜袍的男子刺去。
将军府大火,他能安稳的站在这里,这火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朱子墨,你太狠了。”朱子墨便是那喜袍男子,明日便要登基做这大魏的皇帝。
朱子墨提剑迎上,“狠,哈哈哈…”
一阵狂笑,“萧允澈,若不是你,我何须如此。”
“将军府众人无辜,婉婉无辜,她即已嫁你,你为何害她。”
“她心里无我,都是你,若他日生了二心,我留着这将军府反我嘛!哈哈哈…”眸里满是疯狂狠戾。
“只是,不知,她若知道你不是什么张天旺,而是一心想要谋反的逆贼萧允澈,对她也不过是利用,不知她可会死不瞑目。”
一句死不瞑目,直击心窝,萧允澈似乎失了力气,剑落下。
朱子墨抬手,直直击出,剑没入左肩,血滴下。
若不是身边之人推了一把,这一剑,直击心脏。
“啊…”撕心裂肺,萧允澈抬手,以内力将剑击断。
随后飞身入了那将军府,“婉婉…婉婉…”
眼前闪过,他们初见时,她那娇俏的模样。
“婉婉…婉婉…”
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在寻找着。
突见,一烧焦断裂的房梁下,虽已烧焦,却隐隐透着点红,喜服的红。
穿着喜服的…
“婉婉…”
飞身过去,轻轻拨开烧焦的房梁和那些残垣断壁。
“婉婉…”
那是火势最大处,早已烧成灰,徒留被吹在一旁的烧焦的红色碎布和零落的凤冠碎片。
萧允澈脱下外袍,小心翼翼的将那灰裹了进去,揽在怀里,如珍如宝,经过朱子墨面前,只留了一句,“这天下是你的了。”便头也不回。
这天下,我不要了,许她的游历天下,四海为家,我这就带她去。
…
大魏国,新帝登基,定年号天鸿,“比肩天之博大,创鸿图之大魏”,其野心可见,史称天鸿帝。
大魏王宫,蒹葭院。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这院子僻静偏远,但也是难得清净。
正值深冬,又刚落了雪,院里,屋顶,光秃秃的树杈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
一女子,一身火红色的狐裘大氅,生的柳眉杏黛,发髻轻挽,松松垮垮的插了只木头发簪。
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桃树旁,似沉思,又似回忆。
那桃树枝上甚多缺口,被这雪一盖,倒是不怎的看的清。
雪似乎又要落起来了,一片,两片…缓缓而下。
缓缓伸手,雪落入掌心,微凉。
今日是将军府众人的头七。
“阿爹,阿娘,阿哥,祖母,你们在那边可好。”女子轻声低喃,声音哽咽。
这女子,竟是本该死去的将军府独女慕容婉婉。
“待女儿手刃仇人,便去找你们,我们便可一家团聚了。”
“姑娘,雪天阴寒,若受了风陛下定要怪罪的。”身旁的丫鬟,名唤兰竹,低声劝道。
慕容婉婉的面色苍白,整个人看着疲惫不堪,仿若风一吹便会倒。
像是伤心过度,更像是失血过多。
“姑娘。”兰竹轻声唤道。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这兰竹是慕容婉婉进了这院子才到身边的,与她并不甚亲近。
将军府的那场大火,兰竹自然知道,且能在这吃人的宫中被送到慕容婉婉的身边,自然聪慧机敏。
今日是什么日子…
兰竹也不多言,能在那场大火里,活下来的,定是皇上极为看重的。
“奴婢告退。”兰竹行礼退下。
…
“皇上驾到。”一声尖喝。
众人行礼。
慕容婉婉依旧站在那里,连头都不曾回。
还是来了,一切该有个了结了。
漫天漫地的雪白了,那抹红越发的耀人眼。
“婉婉,今日让人叫朕来,有何事?”朱子墨跨步上前,两人一前一后隔着一臂的距离。
回应他的是一片静默,片刻后,一声叹息,“阿旺可好?”
“阿旺…”声音里有着隐隐的怒气,“事到如今,你还在想着你这情郎。”
“慕容婉婉,大概是朕太过纵着你了。”
慕容婉婉自然知道不该问,不该想,可是若今日之后再无以后,她只想知道他好不好。
这偌大的王宫无人敢说,她也不问,恐牵累了他人,唯问他不怕,说便说,不说也不会连累无辜。
“子墨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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