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妈,我明天要回北城去。”漱夏收了笑,立刻想起来,在手机里抓紧下了买票的应用。
“这么急,就要走了?”
“对,就是——刚看到导师消息,毕业论文有一大章要修改,我得回去找他面谈。”
“你骗鬼吧,谁知道你去干什么。”
当然是回去道歉。
“我怎么骗了。”漱夏心虚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回家快一个月了,你几分钟看一回手机?没事就傻笑,我一靠近就锁屏。你要是没鬼,敢让我看你聊天页面吗?”
漱夏当然不敢。
她嘴硬了一句“你不就是想看我隐私”就急着跑回房间高铁票下单去了。
漱夏行李都没带,就随便归置了一下,准备让何女士到时候邮给她,第二天她早上七点起来,搭着八点半出发的高铁去了北城。
下站,坐车,一路到了翠蝶华庭。
到门口了,她才想起来给他发消息。
“你在家吗?”
漱夏想跟他说她到北城了。
“不在。”那边很快回过来。
“哦。”
都说过那样的话了,她也不太敢进他家去,就一个人蹲在小区单元门口,在那里随便刷手机打发时间。
漱夏心里其实挺忐忑的,她忘了问他在干什么,万一要加班,万一今天不回来住,她不是白等。
但是她不敢问。
大概五点多,等了半个小时,漱夏刷手机刷得过于投入,都快忘了要等人。
头顶传过来一个声音。
梁酲的。
“在这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不太敢。
漱夏看他的小电瓶车停在旁边,包在前面车筐里,他还是穿去年那件风衣,人看上去像彻夜没睡的样子,带点倦意。
她有点想哭。
跟着他一路上楼,进了门,看他把包放下。
“人是到了,那么我的东西呢?”他问她。
漱夏扑上去一把抱住他,上去要亲他,却被他一只手按住脑袋。
“江小姐,说好了来分手,你这是干什么?”他面上毫无表情,一副矜严的样子。
“对不起。”她鼻音略带厚重。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我承认我是个不理智的人,跟你说了不理智的话。我不应该觉得我要独立就该不需要你,推开你。我愿意和你共患难,却不愿意你为了我吃苦增或者添麻烦,我总是把情况想得最遭,事实上我们可以一起变得更好。我现在有勇气和你面对将来的一切了,不管是你的,还是我的甜,或者苦。”
他点点头,应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原谅你可以,只要你答应我几个条件。”
“你说你说,我都答应。”
“第一,干家务两周,做饭,拖地,洗衣服。”
“好。”
“第二,五千字检查,务必写的诚恳,切中实际。”
“好。”
“第三,”他说着掏出来手机,搜索定位了一家人均999的高级餐厅,拿给她看。
“这周末我们去这家餐厅吃饭,你买单。”
漱夏:这个人故意的,故意算好了一切,设陷在这里等她。
算是知道他大少爷为什么前二十四年没谈恋爱了。
能不答应么。
她咬着牙说好。
一想到隔离酒店的钱还没给退回来,她就觉得肉疼。
“那我们就和好了?”
“嗯嗯。”他点点头。
“太好了。”漱夏作势又要上去抱他,又被他拦住。
“怎么了?”
“你饶了我吧”梁酲笑道,“我刚加了一周班,再缠着我我可能真被掏空了,你容我回去歇歇。”
“好,那你去睡觉,晚饭我来做,做好了叫你。”
回来第一次看见他的笑,漱夏心里也轻松起来。
梁酲去睡了。他手机还落在客厅里,漱夏想悄悄开门给他送进去,刚拿起来,突然看到屏幕上闪过的一条退票信息。
12306的,提醒他3月2号直达西城的高铁,退票已经办理成功,24小时内钱会退回卡里。
她不是故意看到的。
但是真的很暖心。
漱夏抱着他手机在那里傻笑了好久。
再后来,漱夏才知道,他一共买过三次票,退了三次,第一次是2月20号上周二的,第二次是2月24号上周四的,第三次是今天。
何女士给她寄的行李渐渐都到了。漱夏想着,来都来了,顺便就去学校注册给学生证盖章,然后就是磨蹭着在家写她那五千字检查。
等检查写完了也差不多周末了。那天梁酲加班,他说不用等她了,直接去就行,六点两个人在餐厅会合,他已经定好了位子,菜也点好了。
其实这种餐厅的口味不一定比他们平时去的那种平价餐馆味道更好,更多时候吃的可能是一种高级感还有氛围。
拿钱堆出来的氛围。
不过去就去吧。
漱夏想着钱都花了,索性高兴起来,就当是去赴一场隆重的约会。半个下午,她在柜子里翻腾搭配衣服,又画了个淡妆,折腾到五点半才出门。
五点五十九,她准时到了那家餐厅,报了桌号,服务生引她进门。
毕竟是个吃饭的地方,欣赏别的只能算有的没的。但是价格摆在那里,漱夏只能努力给自己催眠这里的氛围感,这里的装修其实真不错,古典而雅致,很有格调的样子,再多她就欣赏不来了。
餐厅人不多,跟着上楼,她听见轻缓的钢琴声。
那么熟悉。
是《莱蒙湖畔》。
她跟着旋律轻哼最后那四句歌词,走近他们那桌。附近有架钢琴,一个人正坐那里弹着,刚才那首曲子是他弹出来的,从这里漱夏只能看着他的侧影,他穿一件白色的西装,端正坐在那里,身材看起来干净而挺拔。
他的神情专注,眸光浏亮而深邃。
就是那目光,漱夏想,她看一百次也会毫不例外地溺毙在里面。
她索性坐下来,给自己倒半杯酒,听他认认真真弹完了一整首。
“oh,yelltakethehighroadandi’lltakethelowroad
andi’llbeinscotlandaforeye
butagain
onthebonnie,bonniebanksoflochlond”
弹完了,漱夏给他鼓掌。
“我都不知道你会这么多。”
“现学的,之前一直磕磕绊绊,今天弹给你的是第一首流利的曲子。”
梁酲摘了手套,坐回这边来,和她碰了杯。
“这个度数低,你今天可以随便喝。”他说。
“说好是我请客,还劳你这么费心。”她有些不大好意思。
漱夏隔着杯子,一张脸涨红起来,倒不是因为喝酒喝的。
“也没有怎么费心,就觉得,是一辈子的事情,应该在一个隆重点的场合来说,不知道今天的布置你还喜不喜欢。”
“我喜欢啊,很喜欢。”漱夏笑说。
梁酲把旁边准备好的那束玫瑰花送给她。
“我们结婚吧,漱夏。”
漱夏吓了一跳,脑子整个是蒙的,不知道该拿出来什么样的表情来应对。
“我们几乎是先生活在一起然后才恋爱的,哪怕没有完全的了解对方,可是已经坚强到足够抵挡风雨。在一些人的眼里我们足够小,足够幼稚和年轻,可是这一生太短,有太多的意外和不可知,所以我们来不及生气,来不及误会对方,而应当把仅存的时间用在珍惜和爱护幸福上。所以我们结婚吧,我想不出来更好的仪式来证明和表达这份心意了。”
漱夏酒气晕上脑袋,几乎想不起来要说别的话。
“那,就结啊。”她结结巴巴的,望着他欲哭欲笑。
吃完晚饭,她被他骑车载回来,坐在后座上,怀里抱那束玫瑰花,摩挲着指节上那戒指。那一个晚上都过得梦幻不切实际,她总是在发呆,经他提醒才想起来要做某事,然后后知后觉笑起来,再然后两个人对着傻笑。
也没什么的,她想,该生活过的都生活过了。
她什么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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