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地刺着,旁边的王原麟却对此完全不感兴趣。
他穿着一身紫色做底的金钱纹衣衫,领口松松垮垮的,看起来特别没有世家公子的样子,这要放在平时王原硕肯定要开始骂了,可王家老大这回也没管,大概就是故意怠慢简臻的。
她看了王家老三一眼,只觉得这人和正常人有些不太一样,是个气质怪异的人,他的目光似乎没有个具体的指向,刚刚看她的一眼也非常阴沉,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浑浑噩噩,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好像是被束缚住的猛禽。
困顿、狠毒、憎怨、危险……
不过简臻根据这些年搜集来的信息也能辨别得出,他对自己这样的态度并不是故意针对,完全就是个性使然,毕竟他对着谁都是这幅样子,好像对什么都不敢兴趣似的。
作为这次寿辰最抓人眼球的人,简臻没有再这里逗留太久,很快就被皇后身边的宫人叫走了,正是关于定制首饰的问题。
这边陪完了,又有一大群的夫人小姐们的要跟简臻订东西,也算是借着这次宴会给简臻做的生意做了次宣传,可见效果相当不错。
见简臻正忙着,孔炽便拎着酒壶走到了简鸣身边。
他摇了摇头问道:“阿臻今晚肯定喝了不少吧?嚯,这阵仗……”
简鸣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简臻,回答道:“没有,不到三杯。”
闻言,孔炽挑了下眉,顺势坐到了他身边简臻的位子上。
“嗬!感情你是你姐姐的小侍卫啊?哈哈哈哈挺好,真是大变样了啊。”
说着,他拍了拍简鸣的肩头,感受到了衣服下面厚实的肌肉,不禁惊讶道:“身板儿不错么!看来没偷懒儿,你小子以后要参军吗?”
简鸣喝了口茶又看了简臻那个方向一眼,很明显对孔炽的问题并不感兴趣,但还是随口答道:“暂时没这个打算。”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简臻正拿着一块辉山石的原石翻来覆去地打量,可能是有人让她鉴定,孔炽有些不解。
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周围都是陛下的亲卫,谁能伤得了你姐姐?!诶诶诶!我跟你说话呢你怎么老看你姐姐呀?好啊,你们姐弟俩都合起伙来欺负我是不是?仗着本世子性格好脾气好昂?”
“谁欺负我们琰甫啊?”
孔炽这边儿正唠叨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浑厚的男声。
简鸣顺着声音看了一眼,只见这人身形敦实,圆头圆脑的。虽然脸上笑着,但他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客套。
身旁的孔炽笑嘻嘻说道:“哪儿能啊,开玩笑呢二哥,这是阿臻的弟弟简鸣。”
原来是二皇子。
简鸣立刻拱手给他行礼。
孔宥延笑道:“这小子真是生得好,可不能让小妹看到,不然可完蛋喽!”
简鸣配合地笑了笑道:“殿下夸张了,您才是仪表堂堂,皇家风范,在下不过一介草民,这话真是令某惶恐。”
头一次见简鸣这么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着实把给孔炽看得一愣一愣的。
孔宥延对简鸣的恭维只是笑笑不说话,看不出具体意思,随后才道:“行了,你玩儿吧。琰甫?走,那边儿那几个等你好久了。”
“诶!得嘞!”
孔炽乖乖跟着二皇子离开了,被带走时还悄悄回过头来用手指点了点简鸣,用口型说道:好啊你小子!
不过简鸣没怎么在意,继续看向简臻,一边看着,心里一边回忆着孔宥延刚刚的表现,下意识觉得这个二皇子城府很深,心思也不太明朗。
正想着,又有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
“你就是粟襄郡主的弟弟吧?你知道郡主她喜欢什么吗?”
简鸣一连被打断,很是心烦,微微蹙着眉看了一眼。
一个青袍的男子站在桌旁,他面皮很白,眼睛笑起来眯缝着,脖子上还有一颗很显眼的痣。虽然浑身上下没什么装饰,但是腰间挂着的玉佩却是个老物件,简鸣小心观察了一下,估计这人祖上可能是做官的。
这人见简鸣盯着他不说话,便赶紧自报家门道:“我是城南吉兴坊李家李成瑞,你应该就是粟襄郡主的弟弟简鸣吧?”
简鸣还是没说话,就看着他,给他看得有点不知所措了,摆摆手慌忙解释道:“别误会,我不是什么坏人,我就是有些好奇,想认认人,毕竟郡主离开挺久,我这也没见过。”
解释还算合理。
简鸣勉强消了一点戒心,只是他的心思不在这儿,那人也识趣没聊多久就告退了。
本来这宴会上也就没什么人认识他,李成瑞索性早早退场了,离开这喧闹之处时,他还看了一眼简臻的方向,目光中尽是打量。
一个小人物的离开并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譬如裴家这一家子,在简臻观察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观察着简臻。
裴夫人趁着没人来打搅的空档,指了一下简臻的方向小声耳语道:“老爷,咱们真要和这个粟襄郡主来往?看起来倒是成器的,可毕竟还是个小姑娘呢。”
裴祖照拍拍她的手,劝导说:“咱们之前毕竟受惠于她的信息,虽然有顾虑,但是利弊权衡,还是可以去认识一下,也是为了锦逸嘛。”
裴夫人看了旁边的女儿一眼,又低头看着丈夫的手,心里思索着。
“没事的,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她用信息搅弄局势,其中的动向是很微妙的,并不一定会按照她的心意来,所以影响很小,同样的,真事发东窗,事态对她的影响也小,安全得很。”
看裴夫人听得认真,裴祖照继续道:“况且她在策州待了那么长时间,哪可能手伸那么长干扰朝局?”
裴夫人与丈夫对视一眼,柳眉舒展点了点头:“好,那我听老爷的。”
说着又笑起来,显得愈发明媚动人,她像个小姑娘似的兴奋道:“那我也去凑凑热闹去。”
离开座位之前还指了裴祖照一下警告道:“哎,少喝酒哦!锦逸,看着你爹!”
裴锦逸不知道在出什么神,裴夫人一唤这才回过神来,但是压根没听到她嬢嬢说的什么。
她当然是没听到,因为他爹娘都看着简臻的时候,她看向的却是简臻座位旁边的一个少年。
那少年穿着一身墨蓝的衣裳,袖口和小腿上都束着,是经常习武或者骑射的人偏爱的装束,显得很精神。虽然坐着,却依旧身姿绰约,既不死板也不放浪,倒像是一头蛰伏的野兽,带着一点危险的气息,仿佛时刻都警醒着,随时准备对任何情况做出反应。
最惹人注意的是他的眉眼,浓墨点染,工笔勾勒,如一汪平静无波的潭水,令人想临水自照,又担心有暗流激荡。
别人都是左顾右盼地在跟人交际,唯独他,似乎不爱去凑热闹,带着一种公子哥们没有的野性,即使时常有人找过来,他也并不离开座位,大概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裴锦逸时不时瞄一眼简鸣,都不好意思叽叽喳喳了。
侍女云莺问她道:“怎么不吃东西?是不是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还有点脸红,然后又偷偷看了那少年一眼。
没想到那人多长了只眼睛似的,也看过来。
视线对上的瞬间,她吓得低下头去,杯中的水都要洒出来了。
简鸣也注意到了这个姑娘,刚刚还看到裴夫人去和简臻搭话,便知道裴家也在观察他们。
他暗中记下了,但没在意,只随她去看。
裴锦逸捂着怦怦跳的胸口,心想:“他可真好看呐,看起来,应该年纪不太大呢……”
这次太后的寿辰给简臻招揽了不少新买家,辉山石的订单多了两倍不止,匠人们也跟着忙得脚不着地。
因为产业成熟,简臻也就不用多操心,可别的店铺就堪忧了,比如她刚离开的这个地方,是西市里的一家青楼,自从买回来后生意一直不大好。
而她之所以对这家这么上心,就是因为这地方不单单是为了赚钱的,而是用来搜集信息的,尤其是打听到王家老三偶尔会逛逛青楼后就更看重这里了,须得弄好才行。
因为这店用的是别人的名号,所以简臻平时并不来,只是看看汇报,故而这次亲自来时,就化了装。
视察结束后,简臻在附近一家自己的店里换回了自己的衣裳。
她从房间里出来就皱着眉头,喃喃道:“这怎么行?如果不能抓住老三的把柄,就要错失良机了。”
“姐姐别太忧心,不如我明天让人观察观察别家的模式?”简鸣的声音沉静如潭水,将她的心情也抚平了一些。
“也行……尤其是之前王三去过的那几家。”
一杯茶水下肚,简臻又急着要往回走,下楼梯时,简鸣适时递过手臂来让简臻搀着,绣萍和彭年就在他们后面跟着。
这都是离京两年多来逐渐形成的习惯,所有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其实现在主要的不是生意好不好的问题,而是怎么能吸引到王三来,并且能成为长期的主顾。”
“姐姐不妨换个角度想想,看我们要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嗯,有道理……”简臻点了点头,一手虚握着他的手肘边走边思索起来。
看着她这样子,简鸣觉得有些好笑,他也是后来才发现,姐姐一专注起来就会忽略旁的东西,没法专心看路,所以才会抓着他,免得撞了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看起来就像个小孩儿似的。
这令简鸣低头轻笑起来,甚至引得路过的女孩儿们都频频侧目。
不过,这样明媚的笑容很快就又破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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