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王原硕一到,孔尹文二话没说就让亲信搜身。

    那平安符就挂在腰间,轻易就搜到了。

    孔尹文脸色一沉,直直盯着王原硕。

    东西马上被呈到他手边,他只一眼就确认了,这东西和太子从南方带回来的一模一样。

    他登时火气上涌,他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自己跟前的大臣就和那邪异有关系。

    将绣着烈火凤凰的平安符抓在手里,不信邪似的再看了几眼后,他冲王原硕冷言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王原硕还没搞清楚状况,心想,这不就是三弟送我的平安符吗?

    但出于警觉,他没有辩解,等着看皇帝要说什么。

    内侍又送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样小玩意儿,看着和自己的平安符很是相像。

    只见孔尹文从上面抓起几样来,问他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南方起了多次自|焚案都是这个东西引起来的,这件事我压着谁都没说。你倒好,自己已经大摇大摆地把这东西戴身上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将东西往王原硕身上一扔,引得王原硕立即俯首下去。

    那东西恰好有一样落在王原硕眼前,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心中一阵鼓噪。

    他知道王原麟是什么样的孩子,于是在一瞬之间就做了决定。

    “陛下,这是臣的妾室送的平安符,臣不知道这里面的寓意就戴上了,臣真不知道这东西竟然是邪祟之物啊陛下!臣回去一定查清楚!”

    孔尹文目露狐疑,看了看身边的亲卫,道:“那正好,朕就让人跟你一块儿回去——好好查查。”

    夜色之中,宫中暗动。

    一支皇帝亲卫跟着王原硕一同行动,出了宫墙,往王家的方向隐秘前行。

    此时的王原硕已经是满头大汗,借着浓黑的夜色才勉强遮掩。

    “呃……这位小将,可否让老夫去方便一下?”

    领头的亲卫和他一同乘着车,而王原硕自己的亲信却在车外走着,着实难以做什么手脚。

    “王丞相,还是……再坚持一下吧,前面马上就到了。”

    “啊,好。”

    随着周围的街景越来越熟悉,王原硕的心中也越来越忐忑。

    自己刚刚诌的理由虽然有一定程度可以混淆视听,但毕竟不够万全,这可怎么办呢……

    他看了一眼那侍卫,伸手拿了杯冷茶。

    一些水渍在他衣袖的掩盖下落在了他的下裳和车底。

    片刻之后,他捏起鼻子,鬼鬼祟祟看了那侍卫好几眼。

    “王丞相,您……干什么呢?”

    “你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侍卫左右嗅嗅:“没有啊。”

    “哦,那就好,那就好。”

    说着,王原硕用脚在蹭了蹭地上的水渍。

    这一动作引起了侍卫的注意,稍一联想后,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王原硕一眼。

    见他表情窘迫,侍卫更加确信了——王丞相竟然在外人面前失溺?!

    他回想一遍,想起王原硕在皇帝面前的信誓旦旦,竟然有些担心起来,万一丞相真的是无辜的,那自己这样强硬,难保不会引来什么灾祸……

    如此想了一圈儿后,侍卫试探地问道:“王丞相,您……要去出恭吗?”

    “要。可这,不会妨碍你执行公务吧?”

    侍卫连忙摆手,然后亲自带人跟着人跟王原硕去了附近一户人家去借用茅房。

    王原硕站在茅厕内,从另一侧的瓦片窗户口招来了自己的暗卫,蚊声耳语一番,这才在里头嗯啊叫唤一阵,出来了。

    ……

    京城的夜色正浓,即便是闹市的灯火烁烁,也没有力气抵挡万物的寂默。

    沉沉黑幕下,有人提心吊胆,有人却是兴奋难眠。

    简臻裹着一件黑蓝的薄棉披风在自己的书室坐定,一想到王家在今夜之后就会破裂崩溃,而自己也终于能从繁琐的事务当中脱身出去,她就难以自抑地感到愉悦。

    只是事情还不到最后,她就还不能完全放心。

    “你怎么还不去睡?”看着对面的简鸣,她有些无奈道。

    恐怕是绣萍无意之间说了什么,才让最近难得一见的简鸣放心不下,又来陪自己熬着。

    “你这阵子每天都已经很累了,不用陪我了。”

    “我睡不着。”

    哪里会睡不着?

    每天的活计都能让他累到一沾枕头就睡,无非是担心她罢了。

    长夜漫漫,烛火哔啵,难熬大概也就是这样了吧,既无法酣睡,又难忍水滴石穿般的未明。

    简臻盯着眼前的书看了半晌,什么也看不进去,字倒是都认识,却不知道是些什么意思。

    “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同样是发呆,简鸣则是看了简臻半晌。

    大概是因为潜藏的困倦,简臻抬起头来,一手支着脑袋看他,并不想说话。

    他的眼神忽闪了一下,低下了头,看起来相当认真地翻起了他带回来的银饰图册。

    这还是她最近难得有时间能好好看一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孤身去策州接白沛盟回来以后,简鸣就变得更奇怪了。

    原本只是因为自己的话闹点小别扭,结果回来以后居然比过去更加乖巧温顺不少,甚至还主动离开自己要去做学徒。

    原本她还松了一口气,可如今看来,怎么觉得这孩子更粘人了呢?

    “你在看什么啊?”

    “呃,师傅们设计的银饰。”

    说着他就要把册子推过来,急着证明自己没说谎似的。

    有什么好紧张的?

    她随便翻了几页,突然问道:“你不看佛经了吗?那位佛陀送来那么多。”

    “我现在还不需要佛经。”

    他的目光虽然闪躲,却一次又一次地坚定地看向她。

    新墨画就的眉眼被烛火炙烤成深邃又纯粹的黑,然而幽潭中破碎的光火跳动,像是倒映出了另一个世界的烟火,灿烂、热烈。

    有时他自己也觉得不忿,怎么自己一向难以捉摸的心事,一到简臻面前就藏不住了?

    可另一边又希望她真能一眼看破自己的所思所想,而后凡此种种,听凭她发落。

    “斩断执念与欲望会消灭痛苦,同时也会消灭欲望得到满足时的快乐。这不是姐姐也认同的吗?可能我还没有痛到那个地步,并不想灭执。”

    简鸣一只手拈着书页,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她的眼睛,道:“而且……既然心不在这上面,又能悟出什么佛法呢?倒不如不看。”

    “除了灭执,其中还有许多大智慧的,倒是不妨学学,说不定会用得上。”

    散漫说完后,她又突然警觉。

    简鸣从没说过他想干什么,小的时候他总是答要做她的帮手,后来她没怎么问过,总觉得孩子大了,不能管太多不是?

    可是,他是有什么欲望?能让他拒绝与她同行,特地留在京城去与佛陀求教?此时甚至还大有要和佛经隔绝的态势,生怕一沾,自己的欲望就要灰飞烟灭似的。

    难道……

    简臻往前探身,歪着头问答:“阿鸣,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这话一出,简鸣怔住了,他的目光还杵在书页上,可心神早因为简臻的一句话而收紧,纠作一团。

    “姐姐本来也不想多干涉你,但是……我实在好奇,这几天时不时想起,实在是抓心挠肺,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见简鸣身形僵硬,她又补充道:“当然你不想说也可以,姐姐不会逼你的。”

    简鸣此时倒不是害怕,而是在考虑要怎么说。

    若是她知道自己有喜欢的人那必然是不会横加干涉的,反而会刻意避嫌,若是说没有呢?

    见他迟疑,简臻就确信那一定是这方面的问题了。

    “怎么了?那姑娘拒绝你了?”她一边觑着他的神情一边旁敲侧击补充道:“哦当然了,如果……你喜欢男孩子,姐姐也不会觉得不好,姐姐理解你的。”

    “没有,我没有喜欢男人……”

    得,那就是有喜欢的女孩子但自己搞不定了!

    简臻心里一下子有谱了,便继续问:“怎么?那女孩子……身份不一般?其实啊,喜欢就是喜欢,别管那么多……要不,你跟姐姐说说,姐姐给你想办法?”

    见他更加支支吾吾,她也不敢再逼了。

    “好了好了,你要是不好说就先不说了,姐姐不逼你,等你哪天愿意了再和我说吧。”

    简臻握住他捏着书页的手,相当认真地保证道:“总之呢,姐姐最在乎你了,你不要有任何担心,知道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姐姐都站在你这边。”

    她的手纤细修长,温软的触感一如往常。

    简鸣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盯得她有些畏缩,却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小心翼翼收回手,冲他笑了笑。

    门外一阵影动,绣萍便前去查探,不一会儿后回来小声通传道:“郡主,信息口的人来了。”

    简臻松了一口气,招呼让人进来。

    而简鸣则已经心不在焉,盯着自己的手,上面仿佛残存着她的温度和触感。

    他看着简臻的侧脸,心想——那姐姐可是要吃亏了。

    “如何?”

    来人沉吟一声,面有难色道:“嘶,倒是咬钩了,只是……没钓对。”

    “什么意思?”

    “王原硕的暗卫先行回府,去了王三那儿一趟,接着又去了王原硕妾室任氏的院子。咱的钉子怕出差错,本想着人去看看,没想到王原硕回来得极快,为防暴露,只能按兵不动,结果陛下亲卫径直去了任氏的房间给翻了个遍,翻出了另一个浴火凤凰的平安符。”

    简臻心中已经不抱希望了,但还是照例问道:“她没有辩解吗?”

    “陛下亲卫是先问的她有没有给王原硕送过平安符,任氏很痛快地认了,还没等物证搜出来,王原硕就给了她一巴掌,当即就昏过去了。”

    “她现在人在哪里?”

    “被关在他们家柴房了,亲卫守着,等她转醒。”

    绣萍在旁问道:“那就是还有机会?”

    简鸣在旁摇摇头,道:“不会了。王原硕就是要凭借这个时间差错,让她替王三顶罪,不会让她活着对证的。”

    绣萍捂嘴惊叹,看了简臻一眼。

    只见她揉着太阳穴,有些无奈,大概也是认同的,随即吩咐道:“好,继续盯着,有情况再汇报吧。”

    “这个王原硕还真是心狠。”

    “自然,毕竟一边是骨肉血亲,另一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妾,”她轻叹了一口气,“而已。”

    “枉为人夫。”

    简鸣并非不明白这其中的权衡,可若是对应到自己身上,他想他是不屑于如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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