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鸣一直赖在简臻的院子里,陪她一起用饭,席间才问起了昨天简臻进宫的事情。

    虽然仍旧是心情欠佳,但她还是一一说了。

    “郡主,宫里来人了。”

    两人正说着话,皇帝召她进宫的命令就又来了。

    看着满桌的饭菜,简臻顿时没了胃口。

    “陛下是又要劝你一回么?”

    她摇了摇头道:“恐怕不是。昨天夜里简亚平死在了狱中……”

    简鸣敏锐地从这话中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他的死因是什么?”

    “据说是葬身火海,具体的原因我已经让人去查了。皇帝那边可能已经查出了什么……还是应该亲自去看看。”

    临走之前,简鸣拉住她的手腕,认真道:“有什么事回来说,别硬撑。”

    “好。”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简鸣突然想起了在刚住进简家后,简臻第一次被传召进宫的那次。

    那时的她前途未卜,谁也不知道她在踏出这个门后还能不能回来。

    那也是他第一次前所未有地觉得担心和恐惧。

    如今两个背影重叠在一起,当初还稍显稚嫩的身形已经变得更加坚毅和挺拔,唯有他们的未来,仍旧迷障重重。

    可是终归是不同了,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束手无策的小孩儿了,他也可以反过来保护她了。

    ……

    毕竟是刚刚才给了自己沉重一击,故而简臻对孔尹文也没什么好脸色。

    她木着一张脸,照例行了个礼后就开始盯着虚空发呆,等着他说话。

    孔尹文也有些尴尬,但还是清了清嗓子问道:“昨天朕说的那些……你想好了没?”

    “没有。”

    简臻看着蔫蔫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把他一下子堵得死死的。

    孔尹文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简臻便继续道:“粟襄多年的夙愿一朝落空,心里空落落的,身子也懒了许多,恐怕要病了。”

    皇帝终于不高兴了,脸憋得通红,但也没法就着简臻的话题继续下去,开始一转攻势大声道:“你二叔刚死,你居然还懒得住?!你就不想知道你二叔是怎么死的!?”

    简臻眼皮子勉强抬了一下,又叹了口气道:“这事情粟襄也插不上手,就让刑部好好查吧,粟襄接受一切结果。”

    见引不起她的任何兴趣,孔尹文便也不多解释了,让人传了狱卒进来。

    一阵叩拜和例行公事的问话后,狱卒战战兢兢道:“他是自|焚的……我一开始没发觉,后来听到别的犯人惊叫,才赶去查看,那时候他,他已经烧……烧成了火球。嘴里喊着什么‘天佑丹桑,我将浴火得往生……’等我叫人过来帮忙的时候人就已经没,没动静了。”

    那狱卒说完就以头抢地,不敢再抬起头来。

    简臻感觉得到皇帝在看她,便故意懒懒道:“看来二叔是自|焚啊,那就没办法了,粟襄也没仇可报的。”

    皇帝被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激得差点发火,但临了居然忍住了,和缓下态度来跟她好声好气地说起来。

    “你二叔已经被关了这么久了,然而他的死居然和丹桑有关,说明这个丹桑教派的势力早已深入朝中。若是人人都像他这样,或者人人都传递这样的邪异观念,那大魏还活不活了?难不成大家都一把火把这世间烧个干净?!”

    他走下台阶,在距离简臻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恳切道:“算是朕求你,你帮着朕分化朝中势力,朕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此事事关重大,绝非出于朕的私心。”

    见她还是无动于衷,孔尹文又诱惑道:“朕可以答应你,只要丹桑的事情能顺利解决,不发生重大事故,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答应。”

    简臻看了他一眼,似乎是想求证这话的可信度。

    “若不是不清楚他们在朝中的分布,朕也不至于拴着你,可这事情偏偏你最有办法。身为一国之郡主,你身后还站着百万的粟襄百姓呐!如今太子深入南方□□腹地,还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朕……朕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呀……”

    孔尹文到底是年纪大了,这话说出口后居然还显得有些凄凉与孤苦。

    简臻想起在策州的日子,有些犹豫了。

    见她态度松动,孔尹文便立刻道:“臻臻,你只需要帮朕暗中查明朝中的邪异之徒,朕自会把他们都揪出来。”

    孔尹文说的这事情于她倒是没什么难的,毕竟能不能查出来又不关她的事。

    想到这里,简臻勉强答应了。

    出来的时候,她正好和孔宥延打了个照面。

    他带着人正要去给皇帝送药,见她出来,便安慰了几句,让她节哀。

    和简臻周旋了一会儿后,孔尹文已经相当疲惫,见孔宥延又送药来了,便主动让荣喜接了,当即就服了下去。

    “唉,一想到太子还在南方查办邪异之事,朕这心里就有些不安。京城外的邪异势力猖狂又捉摸不定,必然十分凶险……此事关系重大,既得把人揪出来,又不能引起百姓恐慌。难啊……”

    孔宥延没有搭腔,只是一脸感同身受又乖顺的模样。

    然而当他踏出宫殿之后,便换了一副表情,然后转头对身边的人道:“该下一剂猛药了。”

    简臻回去的时候,简鸣就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他扶着她下了马车,问起刚刚在宫里的情形。

    “那姐姐是怎么想的?真要帮忙查吗?”

    简臻被他引着坐到书房的矮榻上,道:“我也不知道,若是答应,这样的事情便会只多不少,没完没了,可若是不答应……策州必然也是有丹桑的教徒的,我有些担心。”

    简鸣略作思索,然后蹲在她面前极认真地说道:“姐姐,其实,我更希望你能开心一些。”

    简臻低头看他,他的眸子浓黑纯粹,因为仰着头,阳光很轻易就照进了他的眼底。

    深潭之下,干净无匹。

    “做什么都好,只要你能开心。”

    她心头梗阻的那个疙瘩突然就化了,在她面前的再也不是一个两难的抉择,而只有唯一一条确定的道路。

    ——那就是她的路,她愿意走的任何一条道路。

    简臻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连同多年来越积越深的执念似乎也开始有了头绪。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去,想摸摸他的头。

    然而简鸣却半路截住她的手,合在自己的掌心,眼底是一片赤诚。

    “姐姐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多年前那个稚嫩的脸庞与现今成熟蓬勃的脸合在了一起。

    她从来不敢对别人抱什么希望,但她却能肯定,无论过多久,他都会留在自己身边。

    由不得他们再考虑些什么选择与□□外已经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那是简臻早上才派去查探简亚平死因的人。

    “郡主,刑部已经开始查案了,转移了那几间牢房里的犯人,我们只买回了简亚平的死状,说是人已经浑身烧成黑炭了,没有一处好的。至于死因,刑部还没有出结果。”

    简臻没有说话,却直觉不对。

    “你们能确定,那具尸体就是简亚平的吗?”

    那个下人有些错愕,但很快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简亚平穿了好几年的囚服了,衣着上没什么特点,至于身形方面,据说那具焦尸蜷缩着,整个都被烧缩了一圈儿,但的确是正常男人的身长,所以……真的没办法绝对确认他就是简亚平!”

    简臻一挑眉,心生疑窦,悠悠问道;“这次侦办案件的领头是谁?”。

    送信的人眼睛咕噜一转,想起来了,道:“好像是叫何溯谦。”

    她觉得这名字十分耳熟,不由得心头一震,然后转身翻起了自己书架上的册子。

    倒是简鸣先一步从上面上找到了她要的东西,然后翻到靠后面的一页,摊开在了桌子上。

    这一页是一份重新誊抄过的名单,也就是之前哄骗王三提供的京城邪异教徒的名单,何溯谦的名字赫然在列。

    她意识到不对劲,将那页名单撕下来交给那人,吩咐道:“立刻去查名单上所有的人,看他们和丹桑的关系是否属实。”

    “郡主,查这么多人的信仰问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发动极大的资源去追踪各种蛛丝马迹,才有可能得到确凿的证据支撑。”

    “那就动用所有的资源去查,眼下,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说完,那人领命退下了。

    “姐姐,简亚平是丹桑信徒,那他自|焚的概率应该也是很大的,对吗?”

    “对。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但是从我刚回到简府开始寻找简家的藏匿的信息时,就已经发现他的院子里收藏着很多异域风格的东西,各种雕刻、图册还有纹饰等等。之前翻修府邸的时候我已经让人把这些东西都收在一起放进库房了,只是那些相关的书籍和图册都是由异域的文字写成,没人知道上面写的是些什么,更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地方的文字。”

    “那陛下那边应该也是知道的……照这样下去,陛下没准儿真的会相信他是自|焚而死,说不定还会因为他死前说的那些话而恼怒。”

    “你是说,有人故意这么做的?”

    “我也不太确定,只是直觉如此。”

    简臻下意识揉搓着自己的手指,道:“如果他们这么做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那么京城中一定会有什么会发生变化。”

    简臻手下的人几乎是在与刑部的查证在抢时间,拼命地查着王原麟名单上的人。

    然而即使是这样,还是差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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