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连着下了好几天,衣服却都湿漉漉地干不了。焦择带来宿舍的衣服不多,他把所有的衣服都摸一遍——都是湿的,今天下课雨忽然变得很大,把他衣服都淋湿了,准备洗个澡,发现根本没衣服穿。焦择只能认命地挑出没那么湿的衣服,拿吹风机吹。
周文良:“这雨还要继续下几天,最好回家拿几条来。”
焦择低垂着眼:“我家就没我几件衣服。”
周文良:“那你平时住的地方?”
焦择:“电子锁坏了,现在进不去。”
周文良:“电子锁换一个。”
“换一个也回不去,”焦择长腿伸直,把衣服摊开在腿上,拿着吹风机上上下下嗡嗡嗡地吹着,语气漫不经心:“我找人砸了电子锁,我爸生气,把房子收回去了。”
周文良:“……”
焦择将衣服翻面,开始说那天发生的事情。
焦择爸爸那段时间身体比较虚弱,忽然有几天发起高烧。有一天比较凶险,焦择回去守了一夜,后来爸爸体温开始往下降,焦择就回到自己名下的房子住。在焦家,后妈和所谓的弟弟对他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恨不得在焦择身上扎个洞,他没必要呆在这种地方。
第二天晚上,焦年气势汹汹地带人闯进房子里,想要把他“请回”焦宅,把他打一顿后绑回焦宅。回去后,面对众人的质问,焦年委屈地说只是听爸爸梦里喊哥哥,他想让爸爸见到哥哥。焦择没有驳斥陈秋静和焦年的辩白,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给了焦年两巴掌。
他从物业那里了解到爸爸在别墅电子锁里留有权限,能改他密码后,就让人去把电子锁砸了。
周文良:“你这弟弟挺会来戏。”
焦择笑了一声:“陈氏现在持有部分焦氏股份,他身上留着陈家和焦家的血,以后继承蕉陈两家的股份后,公司迟早是他的。也不知道他平时都学了些什么东西,眼睛却总盯着这些鸡毛蒜皮,耍些不入流的手段。”
周文良:“伤还疼吗?”
焦择眨眨眼:“早就好了。衣服吹好了,我们去买点衣服,否则再下雨我真没衣服穿了。”
周文良:“好。”
焦择以前从来没有为衣服操心过,一个电话,有的是人帮他置办好一切。但此时焦择觉得逛街买衣服也不是什么无聊的事情,特别是旁边有个男朋友帮着挑选时。
虽然周文良只是在焦择提问时会往店里略扫一眼,然后看一眼他的身材,似乎在思忖有没有合适的衣服,这依然让焦择觉得满意。
不知不觉买了许多,焦择选择全塞一个袋子里提着走。
“阿择!”黄鹂一样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一个女孩挽着个举止优雅的中年妇女。
女孩穿得精致,瓜子脸,一双单眼皮眼睛很大很亮。
中年妇女保养得很好,举止端庄。她有一双长而清冷的眼睛,本就让人觉得疏离,由于眼中不时闪过算计,更加让人觉得不好接近。
焦择停下脚步,周文良跟着转身,忽然他所有动作都凝固了,眼神不错地盯着女孩挽着的中年女人。她穿着昂贵的藏蓝色套裙,妆容精致,笑容得体。
记忆中有个瘦弱、狼狈、不时发狂的女人。有个仓皇带着行李出逃的女人,她那张总是哭泣、发狂的脸与眼前的贵妇人重合,但似乎又很难契合。
不,是她,她就算化成灰他也认识。
她偶尔也有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像此刻,歪着头朝面前的人抿着嘴笑,清冷的眼也会闪着细碎的、像钻石一样闪亮的光。
过去好多年,她从狼狈不堪的贫穷单亲妈妈,摇身一变为浑身奢侈品的贵妇,眼中多了精明与算计,微抬的下巴显出傲气。
妈妈,令人怀念、怨恨的称呼。
只一瞬的凝视,周文良思绪万千。
贵妇此时看了他一眼,两人目光相碰,周文良忙移开视线。
贵妇人只觉得焦择旁边的男孩目光有些不善,像含着恨似的。她皱起眉,打量了他几眼。这小孩也不向她打招呼,长得不错,就是太没有礼貌了!
焦择不太想搭理那个女孩,不甚热情地向她挽着的贵妇打招呼:“吴阿姨好。”
吴丽妍笑得很殷勤:“阿择也在逛街,是买衣服吗?”
焦择的声音不咸不淡:“是,随便逛逛。”
吴丽妍拍拍余盼盼的手:“年轻人买衣服,多问问其他人。你们男生呀不懂,盼盼很懂这些东西呢,不如盼盼跟你们一起去,可以帮你们看一下。”
“妈,我哪里精通嘛!”余盼盼娇嗔道,将鬓边的卷发理到耳后,笑着说:“阿择要买什么?”
文良听到女孩对妇人的称呼,真个人越发僵硬。焦择察觉到文良表情有些不对劲,文良僵直地侧着脸看路边的商店,但他并不是在观察什么,眼神很空,紧绷着脸,眼眶竟有些红。焦择摸了摸他额头,低声问:“不舒服吗?”
文良摇摇头,并不说话。
余盼盼这才正眼打量起焦择旁边的青年,不免有些惊艳。穿着很普通,大约一米八的高个子,眉眼秀致,半垂着眼眸看景物时,身上有种极难让人移开眼、如名画一样的难以描述的气质。
文良感到那对母女在看自己,身体越发紧绷。余盼盼肆无忌惮打量的眼神让焦择有些不快,他说:“我们还是其他事,先走一步。”
吴丽妍见他不接受自己女儿跟他一块逛街的提议,有些不快,假笑着说:“真是大忙人!我和盼盼本来约了人喝下午茶,我们也该走了!”
余盼盼还有些不乐意,摇了摇妈妈的手,吴丽妍责备地看她一眼,心中不由又怜惜女儿,揉了揉女儿的脸。余盼盼没办法,懊恼地看着焦择跟那个青年走远。
公园里小孩奔跑,行人漫步,场面热闹又温馨。焦择将冰激凌凑到周文良嘴边:“不吃化了。”
周文良望着一对夫妇牵着小孩走路,闻言低眼盯着冰激凌看了好一会儿,慢腾腾接过冰激凌开始吃。他喜欢吃小鸡炖蘑菇,喜欢吃冰激凌,喜欢吃烤肉,童年他有过很多渴望而很难得到的东西,在心里留下渴望的烙印,让他即使长大,依然会想要吃。
周文良慢腾腾地吃着冰激凌,下巴沾上奶油都没意识到。焦择碰碰他的下巴,他没反应,焦择只好帮他把下巴的奶油擦掉。周文良眼睛变圆一些,一副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焦择趁机亲了亲他,舔舔嘴唇:“还是你的好吃。”
周文良觉得无语,但心里莫名地,能从那种情绪中抽离出来一些:“你还买衣服吗?”
焦择摇头:“买得差不多了。”
周文良:“那我们回去。”
焦择:“好。”
一路无话,回到宿舍,周文良早早洗好澡就上床睡了。焦择感觉到他的心情很糟糕,但无从下手,他猜测跟余盼盼母女有关,但文良却没有说关于他们一个字。
徘徊了许久,焦择拨通了某个电话。
第二天下午,周文良情绪好很多,一个电话打进焦择手机里,是他后妈陈秋静,焦择觉得厌烦,每一次陈秋静电话打过来,准没好事。
果然,电话接通,陈秋静声嘶力竭的声音从手机里冲出来:“焦择,你回来!你给我回来!焦年被人绑架了!”
她的声音很大,宿舍里的人都能听清。
周文良与刘志华都不约而同地看向焦择,刘志华有些兴奋,很有一种现场吃过瓜的刺激感。
焦择的声音毫无波澜,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哦?绑架?什么时候?”
陈秋静:“什么时候?你不知道?你滚回来!回来!”
周文良听出焦择后妈似乎话里有话,他和焦择对视一眼,焦择嘴角勾起一抹笑,将电话挂断,掐断对方嘶吼声。
“阿良,我回家一趟。”
周文良皱眉:“他们难道还能怀疑是你绑架了你弟?”
焦择耸耸肩:“她巴不得是我绑了她儿子。”
周文良望了望天:“又要下雨了,带上伞。”
焦择随手拎起把伞:“听命。”
门在面前关上,文良心情更不好,画稿逐渐变形。
刘志华将椅子挪到文良旁边:“感觉是好大的事哦!你不陪他回去啊?”
文良将刚刚画的部分擦掉:“去他家出柜,然后把他家屋顶掀了吗?”
刘志华噎住,心想也是。他苦思冥想了一会儿,说:“这么多年,怎么没有人绑架我?”
周文良投以疑惑的眼神。
刘志华自问自答:“也对,我的身价不值得人家冒那种危险啊!”
周文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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