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斩扪心自问是否会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做到这种程度。
他的答案很简单也很果断:
不会。
“不若你去问问陶愿公子?”
钟畅此时愁眉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过了。得不到答案。”
“断机这时候应该是回来了!你可以去问问断机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风斩也跟着眉头紧锁,他瞥见安置在角落的沙漏,很快就感觉到身体一阵轻松。“他要是知道你把陶愿公子带过来,肯定会去找陶愿公子谈话!”
钟畅的大脑里突然出现一个想法,她要去找陶愿。
这一个想法出现的那一刹那,钟畅立即压了下去,她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
“师兄,陶愿的情绪会影响到我吗?”
钟畅想要见陶愿的心情和念头越来越强烈,恨不得瞬身出现在对方眼前。
“应该不会吧?”风斩也摸不准答案,他看了下沙漏,觉得断机差不多回到这里了。“我们现在去找断机,我估摸他也该回到了。”
钟畅缓了一下神,跟上风斩的脚步走出去。
他们在楼下果不其然与断机相遇。断机抬眼看见逐步靠近的是兄妹两人,面色变得更差了,他立马拂袖转身就走。
他这个反应让钟畅和风斩面面相觑。
钟畅望着断机转身,侧身抬头问风斩:“大师兄,二师兄这是怎么了?”
风斩垂眸看钟畅白净的脸,又摸摸他本人光洁的脸说道:“他看起来不高兴,但我们两个没有做坏事啊。”
这说着话,断机走出去的动作停下来,他越想越生气,冷着一张脸往回走。他跑到风斩和钟畅两个人的中间,一把抓起一个人的手。
“你们两个跟我过来一趟。”
断机不由分说,拉着两个人就往钟畅和风斩来时的方向走。
“哦。”风斩应了一声,身体本能的跟着断机走。末了,他才想起来一件事情。
钟畅要去找陶愿。
他对断机说:“小师妹要去找陶愿公子。”
钟畅回头看了一眼陶愿所在的房间,那房门还没有完全关上。她记得离开房间时候帮陶愿把门关严实了。
其他人不会进入陶愿的房间,那只有一个可能性了。
与此同时,钟畅站住脚,不再跟随断机的脚步往回走。她说:“二师兄我要见陶愿。”
断机听到陶愿两个字,板着的脸更黑了。他恼火地甩开风斩的手,压低声音却难掩话里的怒气。在这个公共场地说话,断机他脸色再难看,脾气再怎么不好,也有所顾忌。
断机生气到要甩手时候,本能的想两只手一并甩开。他仅剩的一丝理智压下用力甩掉钟畅手腕的动作。他深吸一口气,放松捏住钟畅手腕的动作,稍稍平缓怒火后对钟畅说:“别提那个不要命的。”
风斩揉着手腕的红印,暗叹这陶愿实力非凡,居然能把脾气温和的断机气成这副模样。同时风斩也在感叹,大师兄的地位不如小师妹。
因为被甩开的只有大师兄。
钟畅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一个人注意她与两个师兄的对话,又瞥见陶愿的房间门,柔声问此时十分暴躁的断机。“二师兄,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断机看着钟畅不知情的样子,还有陶愿固执不要命的性子,顿时觉得这要操心的事情没完没了,仿佛头上的白发又增加了几根。
他长叹一口气,心里念叨弟弟妹妹都是债。
“你去劝他吧。他这毒不解,一时半会要不了命,他要是再乱用这个能力,命不久矣。”
钟畅抬头看风斩一脸茫然的表情,又看看忧心忡忡的断机。
“那我去找陶愿了?”
“去吧。”
得到断机允许的钟畅三步并两步跑到陶愿所在的房门前,她伸手拍一下门框,朝里面喊道:“陶愿,我进去咯?”
此刻在房间的陶愿大口喘着粗气,一手捂住发疼的眼睛,另一只手用力捏紧桌角,仿佛要把桌子捏碎。
断机刚才来找过他,句句话都是劝他解除与钟畅之间的联系。
断机与陶愿两个人各说各的,话不投机,多说半句话都是费力气。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断机花费很大的力气才勉强窥探到陶愿的来处。即便断机是钟畅的师兄,他也不想因为一件并没有发生的事情,把陶愿的命搭进去。断机虽然不敢断言天机,但他作为师兄,也会极力保护师妹。
“你怎么知道这样做,不是恰好走向小畅死亡的路?”
“钟畅不会死的。”陶愿的眼睛被黑纱蒙住,他看不清断机的脸,断机也看不到陶愿眼睛里的疯狂。
断机不知道陶愿所认识的钟畅最终结局如何,但他知道让钟畅下定决心赴死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小事。他也曾为钟畅卜算过,并未出现特别凶险的结果。
以他与钟畅师兄妹多年的情谊来看,钟畅多半不会同意陶愿的做法。
“你觉得小畅知道以后会同意你继续这样做?”
“她同意或不同意,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
这番谈话最终不欢而散。
等断机合门离去后,陶愿挺直的腰杆即刻松懈下来,他的眼睛开始剧烈疼痛,冷汗浸湿了衣衫。他满脑子都是钟畅的样子,迫切地想要见到她。
下一秒,他就听见钟畅的声音。
没有任何声响能够比得上这个声音。
陶愿疼到无法说出话,抓住桌角的手指也无力动弹。他想要回应钟畅的声音,但他无法发出声音或者是做出相应的动作。
门外得不到陶愿回应的钟畅,连忙推开房间门。她跑到陶愿跟前,清楚的看见陶愿额前和脸颊上的指甲印。
陶愿眼睛上的黑纱已经被他扯开,而因疼痛的下意识抓挠和按压,上半张脸上有着清晰可见的指甲印,有的还渗出一些血丝。
钟畅伸出手将陶愿放在眼睛上的手拿开,她近距离看那双眼睛,心里更是百感交集。
她的手很快被陶愿抓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力度很大。
钟畅能够看见嵌入她手背的指甲,这个时候她能感觉到陶愿的疼痛。
她不能理解陶愿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她来不及多想,连忙用她近来和郁蔓云商讨过的方法往陶愿输入身上注入灵力。
干涸到枯裂的土地因为一丝清泉的到来而不再呈现棕褐色,慢慢恢复生机。
陶愿抓紧桌角的手慢慢放松下来,他本人也一头往下栽。幸而被钟畅及时扶住才没有栽进地里。
从陶愿上滴下的冷汗落在她的袖子上,钟畅干净的袖子一块地方颜色变得极深。陶愿的发根都被汗液濡湿,全身的衣衫都已经被打湿,无一处是干燥的。
“陶愿。”钟畅望着陶愿那双眼睛出神,喃喃自语。“为一个陌生人做到这种地步,值得吗?”
“这个问题……”陶愿从额上滑落的冷汗流到嘴边,咸湿的味道让他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一天他能感受到原来人世间还有一束光会降临。“我曾经问过你。”
“你问过我?”
“是你。”陶愿的头发凌乱,几缕发丝垂在脸上,天上积分脆弱感,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倔强。“没有所谓的值得不值得,是我愿意这么做。”
钟畅哑然,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面对陶愿。陶愿说的每一句话,钟畅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陶愿的话如同他本人一样,是突然出现在钟畅的生命里。她神情呆滞,不知道从何说起,干巴巴地说:“陶愿,你……把身上的毒解了吧。”
“我……不。”陶愿说着话,眼睛继续流下两行清泪。“不行。”
“你……你不用为我做到这个程度。”钟畅把语气放缓,说出心里最想说出来的话。“如果你来到这个世界上,你要活着,是为你自己活着。”
“我是为了你……”
“不值当。你要为你自己活着,你来到这个世间是活出你自己,不是为了我。这毒不解开,你还要继续窥探天机,你性命堪忧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我也是真心希望你能活下去。”
活下去。
陶愿沉默了,他用力捏紧自己的手腕,泣不成声,嘴里说的话很含糊。
钟畅见陶愿没有再一次果断拒绝这个请求,又继续往下说:“我向你道歉,陶愿。”
“钟畅你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钟畅先前不知道这个种树系统是陶愿,她夜没有证明陶愿与种树系统是同一个人。
她曾让陶愿说出叶骁瑞在哪里,或许也让陶愿使用了卜算的能力。她也不曾记住陶愿的名字。
“很多事情。包括你作为种树系统出现后对你说的话,对你做的事情。”
钟畅曾用过各种办法除掉识海里出现的声音,也就是这个种树系统。
这个做法也许给陶愿的身体造成了负担。
她不是一位圣人,有些事情她无法容忍。她知道陶愿为她做的这些事情,心里也是十分愧疚。
陶愿望着钟畅出神,他说:“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你和种树系统是同一个人。我知道这样说很失礼,但你说过为了我不能解毒,那么我在这里请求你做一件事。”钟畅眼神微动,她顿了顿,接着说,“为了我,把毒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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