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用那种恶心的语气跟老子说话!突然找我干什么?”

    即使没有打开扬声器模式,望月莞尔气势汹汹的嗓音还是迅速填满了corolla内部寂静的空间。

    “年底为冲业绩来跟阿饼亲感情升温。”

    你可爱的老朋友完全不理会明晃晃甩到他脸上的槽点,只顾着粗声反驳:“胡扯你刚才不是在打听那个什么东京万会。”

    “你都记住了还重问一遍?”

    “现在是你在求我回答,那就给我摆出求人该有的态度呗。”

    光听声音眼前就出现了阿饼得意到眉飞色舞的脸,你嘁了一声,手指在玻璃表面弹琴似的滑动。

    “阿饼甜心宝贝亲亲达令蜜糖小乖乖呕呃呃呃呃……!”

    “呕……!!!你闭嘴!你有病吧!”

    肠胃愤怒地绞成一团,电话两头的双方同时陷入沉默。车窗外武臣指尖掐着一点火星明灭,纸卷包起的烟草慢慢燃烧,他双肩松懈,目光有些散漫地在空中游弋。望着他的侧影,等待噁心的感觉褪去,你用疲惫的声音说道:“热身结束,我要开始问了。”

    “问吧。”

    阿饼同样变虚弱的声线再也听不出耀武扬威的神气。

    “东京万会里,有没有跟我们年纪接近、前几年还有过案底的成员?”想了想春千夜从小就敏捷的身手,你又补充道,“打架也不弱的那种。”

    “这种街头标配哪家队伍里都能抓出一大把,没有别的特征吗?”

    “有的话就用不着你了。”

    “我跟东京的家伙们没什么来往,符合描述的名字暂时只想得起来一个。”

    阿饼没有卖关子,一秒也没停地直接提供了你想知道的情报:“武藤泰宏,别称cho,少年院里跟我是同期,现在听说安分了不少,好像就是在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会里当个小干部……那个人过去对黑川伊佐那很着迷。要打听他的事你不如去找鹤蝶,那小子知道的肯定比我多。”

    “没办法啊,我之前对鹤蝶做了糟糕的事,羞愧压得我抬不起头根本不敢找他问话。”

    “……”安静的车内,阿饼粗浊的呼吸声沉重得格外明显,“喂,老大,你跑路前……鹤蝶再怎么早熟那时候也还是个小学生吧!你对那么小的……也下得了手?!”

    “……”

    “这是犯罪,但你干得出来!但这是犯罪!就算是你也不应该!!但更不该一羞愧就逃跑!这样一来鹤蝶那家伙就太可怜了!你这混蛋!”

    他的叫嚷已经完全脱离人类语言范畴,指责里藏着丝丝兴奋,兴奋中又点满怒火,让你听得莫名其妙。再看看车窗外,武臣已经按灭烟蒂,于是你抓紧时间,语速加快急忙辩解:

    “阿饼亲还是别拿思考这么复杂的任务为难自己了——”

    车门被拉开只用不到一秒,钻入驾驶座的武臣闻声挑眉。他指指自己,又指指车外,比口型向你无声询问:“我先出去?”也不知阿饼的大嗓门究竟被听到多少,他藏不住的笑意都快要从旧疤痕缝里溢出来了。

    “算了,我会再联系你。”

    你啪地合上翻盖手机,屏幕一黑,通话自然也被挂断,阿饼吞了一大口辣椒末似的嚷嚷戛然而止。几秒后他拨回来的电话也被你迅速按灭。干脆关机好了,你把黑寂下来的手机扔回背包。武臣扣好安全带,比之前更浓郁的烟草焦味在动作间从他外翻的衣领内侧钻出,香烟的效果打破了那层若有若无把他与现实世界阻隔开的余裕感,他对你露出微笑时,薄薄的嘴唇弯起一个近乎嬉笑的弧度,是那种与他很不相称的友爱神色。

    “和朋友吵架了?”

    “才不是呢。”你轻声细语地否认道,吵架倒是没什么,但有个吵吵嚷嚷的笨蛋朋友好丢人的。你低头避开他揶揄的眼神,伸手抚了抚裙子起的几道褶皱。

    “不是就不是吧,”武臣笑了笑,“你说的水果冰碗在哪里卖?”

    “我家楼下的便利店。对了,一辉哥电话里说了什么事?”

    “故事挺长的,路上慢慢讲吧。”

    武臣语气轻松地说着,发动车子驶入马路。香槟色的明灯犹如夜幕下一只眩亮璀璨的塑料口袋将人与车吞入,直到离开商圈附近路段,返回由黯淡路灯庇护的常夜,潮水似的大片阴影涌来,冬夜的空气凉涔涔地冲刷双肺。

    他的视线锁定着前方的车道,把控方向盘的动作却漫不经心,似乎目视前方只是为了给你留下几分可以自在斟酌思考的空间。

    “黑川伊佐那带过的黑龙是第八代,那你知道黑川之后接任九代目的斑目狮音吗?”

    “……唔,听说过这个名字。”

    短暂的沉默过后,你轻轻眨眼,做出了最简单的回答。

    第一次得知此人存在,是在千禧年黑川伊佐那少年院毕业后与你重聚的那天。‘我在围墙里面认识了一个蛮有意思的家伙,他的名字也念狮音(シン)哦,虽然汉字的写法不一样。’被纸礼炮、鲜花、定制蛋糕等等庆祝仪式搞得很害羞的小黑,为了扳回一局似的,故意挑唆地这样对你说道。

    ‘骗人吧?小黑怎么可以认识我以外的紫苑(シン)?现在立刻就去为我杀了他!’

    ‘都说了不是同一种写法了啦,阿紫的占有欲好恐怖。’

    ‘你最没资格说我——’

    “从那个时期开始,黑龙就和从前不同了,”武臣的嗓音仿佛一块被拧掉了苦闷液体的海绵,仅余下几分挠耳轻佻的沙哑,“到九代目时,斑目已经不满足于来自药头们上缴的保护费收益,而是想要亲自控制货源,于是他与认识的药剂师合作开张,地点在莺谷旁边的桥场附近。”

    “莺谷?我记得在那里的是……”零散的碎片渐渐回笼。九代黑龙的话,活动时间大约是二〇〇三的上半年。四月底,大哥泷谷一辉为处理台东分部的某场冲突亲自去了东京。

    没错,那和你扩大组织,将最初的五人车队推向后期的神奈川联合几乎同一时期发生。或者说,一辉带亲信离开横滨正是鸦骑士转型的契机……

    “东云叔叔的事务所?”

    武臣转过脸看了你一眼,声音变得有些惊讶:“嗯?啊,没错,话说你们认识啊。”

    “只在小时候见过。去年听说好像要和台东区的另一边开战,父亲那时候很不高兴。”

    “你哥讲东云崇差点就小指不保,这么说来是真的咯?”他颇感兴趣地笑了一声,俨然是谈论八卦绯闻似的语气继续说道,“另一边是关东赞和会的堂口,负责人叫伊达,组里也净是些只知凶横斗狠的肌肉系角色,脑力水平和东云崇不相上下。再加上斑目的地址选得好,刚好位于两家在某条街上势力范围毗邻的交界处。所以一开始都没察觉斑目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现今的帮派要顾虑人力与名声的损失,还有善后的礼金与高昂的律师费等等亏耗,械斗几乎成了赔本生意,动刀动枪的火并比起昭和年间次数锐减。台东区的黑色地带虽以竞争关系的东云企画与伊达组为首,但因为双方所属上峰都不愿意上演死斗,即便手下的混混经常在街头对峙,也还是默契地在势力范围边缘留下缓冲,以免被血气冲昏头脑变得难以收场。尤其近些年,如文学作品一般模糊暧昧的态度在街头也同样适用。

    斑目狮音特意选在这里的目的可谓昭著,你猜测着接下来的发展:

    “瞒着□□行事,货物就不能大张旗鼓地兜售。销路受限的收入若再上缴一层给帮派,自己能拿到手里的钱就会更少,所以必须加倍小心才能不被嗅到肉味……斑目为利冒犯了两组的颜面,一旦被发现就难免会起冲突。不过东云叔叔是怎么跟伊达组对峙起来的,为了抢夺那名斑目控制的药剂师吗?”

    他抢在绿灯变红前在十字路口匆忙过弯,话头微微停顿才继续说道,“不知道,之后的发展相当混乱,事后也查不清楚。斑目再怎么藏踪蹑迹,也只是率领着坏小鬼而已,不可能赢过真正的□□,但浑水里紧接着冒出了更多疑点。譬如斑目的本金有一半疑似来自伊达组外围的下级组织放出的小额贷款啦、作坊里相当一部分的原材料来自受东云组保护的私贩啦,诸如此类的隐患在短时间内接连爆发,搞得两边都是压根来不及冷静思考就已经站上街头剑拔弩张了。”

    武臣从容不迫的声线很适合这样娓娓道来的讲述,言语一字字构建着情景时,夜路上汽车的前灯也一盏盏流过。最后他在路边熄火,引擎发出最后一声嗡鸣之后,空调转动的气流声也沉降下来,车内安静得如同被蒙上一层粉尘。

    “嗯,很能干嘛,但是九代黑龙已经没了吧?武臣哥与大哥说的十代目和这些又有什么关系?”

    谁也没有推开车门,浸透柠檬涩味的白麝香与公寓楼前路灯的冷光为对话点缀。

    “十代目在无差别狩猎前代成员,不清楚伊佐那以前有没有跟人说起过你的事,所以一辉让我跟你说明原委,之后如何处理看你自己考量。他觉得如果换成他来讲,你大概不会愿意听。”

    想必是经过春千夜出走一事洞悉了兄弟关系之复杂,武臣没有对你与哥哥的相处多做评价,而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淡定态度,在你开口反驳之前继续说道:

    “那么我就先说说结果吧。东云企画、伊达组、黑龙三方的摩擦不断升级,很快引起了警方的注意,而且里面还牵扯上了组里别的生意。最终,街头的异常情况因黑龙的几名成员主动自首了结。斑目撤出桥场,回到天现寺原据点后没多久向涩谷进攻,被key一行人打败,九代便随之解散了。”

    因为斑目队的都是未成年小鬼,所以只要没弄出人命,又表现出悔改的情结,往往不难取得轻判。虽说事情本身就是由斑目而起,但听武臣的说法,你也明白了当时若是不能尽快打发掉警察,帮派的损失只会比黑龙更惨重。一边被戏弄小瞧,一边又幸亏有人担罪,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一步,想必东云企画和伊达组对于狡猾的斑目是没有握手言和的美好心情的。

    驶过车辆的灯光照亮你微蹙的眉头:“如果是这样,那复活的黑龙眼下一一找上原成员们算账,是相当明确的要与前代撇清干系的立场呢。”

    “其实,十代目做得不止这些。”武臣又想去摸烟盒的手,最终折衷掏出打火机,攥在手指间反复转动把玩。从八代目开始的恶化,九代目与□□、与东京万会的两场对抗都以失败告终,再到十代目向原组员发起狩猎,踩着他们的败绩洗去队名污点,作风与精神都与前代的传承彻底割裂。做为最初的创立者之一旁观时代更迭变迁,颇有些无可言状的复杂心态,前些天在家整理转折与过渡的疑点时,又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故人。

    他那位曾经将黑龙视作全部的发小若是看到现在的组织会作何感想?六年前宣布解散时那人是否便已勘透了任何组织都注定会有如此发展呢?

    “现在的黑龙已经成了关东城市丛林里游走的雇佣兵团,狩猎前代追随者那冷酷又迅捷的表现就是现成的广告,下得去狠手又不会跟真正的□□扯上关系,都内有钱人里乐意花钱把黑龙变成私人军队的可不在少数。关于前后的发展,我有一个猜测,不过莺谷那边早就下了封口令,所以无法找到立得住的证据,我也就没跟你哥说起。”

    解开安全带后,他抬起左臂横搁在后背靠垫上方,半转过身面向你低声说话。嘴角与肩膀都姿态松弛,反而表明他说出口的都是早已经过深思熟虑的内容。明司武臣虽然也有情绪化的一面,但在表达上却秉持着相当老派的保守作风,似乎深信与人交流应当不露声色,将冲动与爆发深藏。支撑着他平素那副从容的余裕感的,便是这种程度的苛刻自制,也许在人前宣泄感情对他来说是种等同于露出的羞耻吧。

    “是什么猜测,可以告诉我吗?”

    你掩了掩嘴唇,很配合地答道。武臣却挑眉,“不用勉强哦,你是不是困了?”

    “对不起,但刚刚的内容好像小时候阿婆讲的睡前故事,一不小心就……”

    “你家的学龄前教育多少有点超龄……算了,”他无奈揉了把额头,“之前说到斑目制药的资金与原料等种种来源被发现与周边大小组织都沾关系,因为太过巧合一度让两家深信是对面与斑目暗地里合作针对自身,这才使冲突愈演愈烈,但实际上这都不是巧合。不光是被牵扯进来的下级机构,还有那些与他们接触的小鬼,这些人全部被蒙在鼓里做了一场双盲实验。花钱雇来附近的学生背下提前准备好的台词,交易的两边对于彼此的真实身份一概不知,但经过安排导演,又让黑龙暗中掌握了足够在关键时刻影响局势的证据……你那是什么表情?”

    你双手合掌直起身,眼里闪烁着碎星似的惊喜:“是斑目吗?斑目原来还有这样的头脑吗?那我可以原谅他滥用狮音(シン)这个名字!”

    “人家本来就叫这个!不是,我觉得不全是出于斑目狮音的设计。”

    你遂失望地缩回座位。

    武臣好笑地摇摇头:“黑川伊佐那想让队伍‘规模更大’,势力范围囊括更广,而九代目十代目虽然选择的事业不同,却一样都是险种求财、而且缜密诡诈的作风。现在斑目已不在黑龙,只能怀疑是同一个人在前后首领背后施加影响吧?”

    “我明白了,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的话,那么……。这是关于挖角的谈话吗?”

    “这个提议不错,等我忙完手头的事就给他发offer好了。”他一脸深以为然,随后摆手结束了玩笑,“……拜托,在那种店里放个未成年人我会被举报到破产的啊。之所以说起这个,是因为现在的黑龙里还有另一个人。”

    “——乾青宗,曾经做过伊佐那的亲信,也是去年主动去向警方自首的几名少年之一,如今已是干部。最让人担心的发展,就是他在伊佐那身边了解你的背景,又因与东云企画的冲突天降一份感化院套餐而怀恨在心,便想借机报复,同组有那个精明阴险的策划者在,应付起来会很麻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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