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芮丝悄悄笑了。
后襟合不拢的原因太过明显了。
这可不是她发育太好的结果,全是裁缝自己作的孽。而他自己作的孽,就由他自己来偿还吧。
伊芮丝佯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一本正经地提醒他:
“你得用力把两边的后衣襟拢在一起才能收紧带子。”
这可不是闭着眼睛能办到的事情。
亚兰沉默半晌——他又不敢拖太久,于是不得不妥协道:
“……我睁眼了。”
伊芮丝恩了一声。
视线过了一两秒才完全聚焦上。
亚兰一眼就看见了伊芮丝微红的脸庞,从雪白肌肤下透出来的粉红色自脸颊一直蔓延到了耳朵。
她的右手护住胸口,头微垂,金色的发丝滑落下来,掉在了肩膀上。
而为了能让他收紧后襟,伊芮丝挺起了胸膛,背挺得笔直,牛奶般细嫩光滑的美背一览无遗,漂亮的蝴蝶骨也露了出来,仿若一只展翅欲飞的雪白蝴蝶。
而这一刻,亚兰的心中顿然萌生了一种邪恶的冲动:比起把收紧后襟,他更想松开它。
他似乎不仅仅是想象而已。
他睁开了眼,动作却凝住了。
捏住两根黑色丝带的指尖一动不动。
而当他终于再有动静的时候,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假如不是伊芮丝一直在戏弄他的话,他一定不会这么做。
——他不但放开了用以收紧后襟的丝带,食指还抠住了已经拉紧了的部分,往外的方向稍微使了点劲儿。
后襟顿时松开了些。
伊芮丝明显被亚兰始料未及的动作吓到了,她不但惊呼了一声,连肩膀都抖了一下。
她的惊呼声令亚兰意识到:原来一直戏弄他的女人自己也是会害羞的。
他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亚兰的注意力全在伊芮丝表里不一的反应上,指尖不知不觉使上了点力,本来贴合在背上的后襟又被他扯开了些许。
其实拉是没有拉开多少,只不过钻进来的凉风给了伊芮丝一种“裙子正在被脱掉”的错觉。
于是以为小白兔真的变成了大灰狼的她彻底慌了,她急得转过了头,眼里含着泪光往后瞪了一眼。
只这一眼,亚兰顿时扬眉吐气,甚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理所当然地把伊芮丝吓得花枝乱颤。
“亚兰!!”
——这是多么眼熟的一幕啊!
亚兰压下笑声,他稍微前倾,俯下了身,压不下笑意的嘴唇凑到了伊芮丝的耳边,就像她冲他的眼皮吹了一口气那样,他也对她的耳朵呵了一下,湿湿热热的气体顿时令耳朵上的茸毛战栗。
他对她说:
“下次不要捉弄我了。”
“否则……一定会遭报应的。”
“我保证。”
……
亚兰在末尾的反击仿佛只是假象。
好不容易帮伊芮丝穿好了裙子,折腾了他好一会的黑色丝带终于顺利地在她颈后系成了工整的蝴蝶结,他一声如释重负的长叹逗乐了伊芮丝。
她戳了戳他的肩膀,笑话道:
“有这么害羞吗?”
眼珠子轱辘一转,她接着问:“亚兰是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亚兰有气无力地恩了一声。
他诚实得让人止不住笑。
伊芮丝故意去牵他的手,却被他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但这难不倒她。完全把“会遭到报应”的提醒抛之脑后,伊芮丝做了个佯摔的动作,整个人便跌进了亚兰的怀里,没能牵到的手最终还是让她牵到了。
她得意洋洋地说道:
“为了以后能从容地和女孩子谈恋爱,现在得好好练习才是呢。”
“为了偿还亚兰对我的恩情,就尽管用、我、来、练、习、吧。”
男人的脸庞果不其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了,见状,伊芮丝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过于暧昧的口吻让亚兰既无奈又心动。
他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地扶着她往床边走去——他的床注定今晚是她的了。
伊芮丝坐在床沿,并不肯躺上去,她揪住了麻绳一样的发尾,嫌弃道:
“头发都打结了,好丑。”
“我帮你梳一下吧。”
伊芮丝拒绝了他的好意,而且神情忽然严肃起来:
“不,这个先等一下,浴室里有更重要的东西在等你去解决。”
亚兰愣了下:“……什么?”
“就晾在毛巾架旁边。我洗干净了,你帮我烘干之后拿过来就好了。”
男人大惊失色:
“难道是……”
伊芮丝咧嘴一笑,光明正大出现在嘴角的捉弄之意坐实了亚兰的猜想。
她歪着脑袋提醒道:
“不准对它干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哦。”
“伊芮丝!!!”
……
……
伊芮丝遭报应了。
但不是来自亚兰的报复。
大概是神都看不过去她百般捉弄他,所以降下了惩罚。
她捉弄亚兰的时候有多生龙活虎精力十足,她在床上病得就有多无精打采有气无力。
伊芮丝生病了。
而且病得很重。
刚睡下去的时候还好,软乎乎的被子和床铺,还强迫亚兰给她唱跑调的催眠曲,她的心情其实不错,脑袋也很清醒。
今天晚上伊芮丝本来也不打算睡着的,可渐渐的……渐渐的,情况就不太对了。
如同冷不丁地掉进了另一个空间。
一开始像是飘在水面。
水很冰,很凉。被水浸到了的地方冷得刺骨,整片背湿漉漉的,冷得直发抖,可前半身却很热,形如被夹在了冰与火的中间。
平躺在水面上的她动弹不得,似被一块大石头结结实实地压住了。
她的眼睛是闭着的,眼皮很重很重,灌了铅一样,怎么睁都睁不开。
她拼命挣扎,却每况愈下,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地……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冰冷的水没过了她的耳朵,耳蜗中回响起“哐哐”的水流声。
冰冷的水淹过了她的嘴巴、她的鼻子,她赶紧屏住了气息,而很快,脑袋因为缺氧而晕乎乎的,肺仿佛要爆炸了一样。
好难受……
好难受啊……
“伊芮丝,呼吸。”
水淹到了她的鼻子,她无法呼吸……
“没事的,你在很安全的地方,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别着急,不要紧张,不要害怕,慢慢地来……慢慢地来……就好了,对……就是这样。”
回荡于耳边的声音太温柔了。
像是在少云的日子里躺在了丘陵的草地上,阳光一点都不晒,温暖怡人,拂过脸庞的南风同是惬意。
微风中有薄荷的香气。
干净又清新。
伊芮丝的脑海顿时浮现出了一块正中间冻了一片薄荷叶的香皂。
亚兰说他会用薄荷香皂来洗衣服,洗床褥。
亚兰……
当这个有点陌生的名字窜来出来时,伊芮丝又闻到了橙子的香味。
是亚兰。
是他。
伊芮丝拼命想睁开眼睛,可就是做不到。
可也许是发现了她轻颤的眼皮和睫毛,她的右手忽然被握住了。
伊芮丝知道那一定是亚兰的手。
因为他的手长满了茧子,摸上去一点都不舒服,跟人家圣子纤细光滑的手差远了。虽然不舒服确实是不舒服,但他的手是那么的有力量,又那么温暖。
就像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点都不诗情画意,但莫名可靠的话语一样。
“伊芮丝,我在这里。”
“我在你身边。”
“我就在这里,哪里都不会去。”
“我答应你,不去城镇了,就一直呆在你的身边,所以安心吧。”
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
便是在他不厌其烦重复的话语中,抗拒他的本能被逐渐瓦解了,而对她的惩罚,也终于结束了。
伊芮丝感觉身子好像轻松了一点,本来一直往水底沉下去的她,居然开始上浮了。
可当冲破了水面,水的另一边,并不是亚兰在等她。
她看不清四周,四周全是白花花的一片。
但她的身前站了一个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变得好矮,平视的视线只能看到他的大腿。
而当一声“伊芮丝”的呼唤传到耳畔时,她怔怔地抬起了脑袋。
她看见他一身戎装,看见挂在腰上的佩剑,却看不清他的脸庞,因为他的脸庞被像是用铅笔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的线条遮住了。
但她能听见他的声音。
他不仅叫她伊芮丝,他还说:
“我爱你。”
“为了我的小公主,我会尽快回来的。”
他朝远方走了。
再也没有回来。
轮到第二个人出现在伊芮丝的面前。
这个时候的伊芮丝变高了一点,起码她能看到第二个人的腹部了。
她也说:
“我爱你,伊芮丝。”
“不要再哭泣了,这只是短暂的分别,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她提着长/枪朝远方走了。
再也没有回来。
第三个人潇洒地背上了弓箭,第四个人严肃地拿起了法杖,他们最后留下的话同样饱含对她的爱意。
“我爱你,伊芮丝。”
“等我们回来。”
但是,他们都没有再回来。
而即便是说会永远守护她的昆特,他也已不再在她的身边了。
……
“伊芮丝。”
“伊芮丝!伊芮丝!!”
比公鸡打鸣还要烦人的呼唤声叫醒了伊芮丝。
她一睁开眼睛,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
视野里除了有亚兰一团模糊、但也掩盖不去担忧之色的脸庞之外,还有:
[当日可使用魔法次数3/3]
便是在这一刻,伊芮丝的头脑和意识皆瞬间变得清醒且灵敏。
她知道,她得利用好每一个机会。
于是抑制住抗拒的本能,忽略了身体的疼痛,她伸出双臂,圈住了他的脖子。
她抱住了他。
在他怀里哭泣,抽抽噎噎地说:
“不要离开我……”
亚兰对她的动作始料不及。
愣了一下,他才反应了过来,无措的双臂回抱住了她,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轻拍在她的肩膀,宽慰她:
“我不会离开的。”
“永远吗?”
他顿了顿,然后向她许诺:
“永远。”
伊芮丝知道他在骗人。
她已经被骗过很多次了,不会再上当受骗了,因此她表面上笑得非常开心,内心却毫无波澜地莞尔道:
“谢谢你。”
总有一天,时间会揭穿他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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