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病一场,伊芮丝对亚兰的攻略进度突飞猛进。
……虽然之前也很快就是了,当然得撇开亚兰莫名其妙提议送她走的那件事。
但伊芮丝最近有点迷糊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栽进去了。萦绕在心头的这份感情,充斥脑海的欢欣喜悦,渐渐变得真实,仿佛不再仅仅是为了骗人而创造出来的虚假存在。
对着亚兰,她有时候可以自然而然地微笑,而不是虚假地控制着面部肌肉,勾起嘴角,为笑而笑。
伊芮丝觉得这很奇怪,因为她本来并不是一个喜欢笑的人。
除此之外,最近她的行动也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她越发热衷于调侃捉弄亚兰,哪怕这不是她计划以内的事情。
看到他害羞或者生气,无奈或者无语的嘴角,她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奇怪。
像是亚兰藏了一桶蜂蜜在她心里,只要提起他,发生和他有关的事情,心脏就会乱七八糟地跳,装得满满的蜂蜜便会洒出来翻倒出来。
甜滋滋的心情随着泵离心脏的新鲜血液流转到身体各处,使她整个人都浸泡在黄金色的香甜里。
伊芮丝本来没有察觉到这件事,她以为自己只是入戏太深。
是突然有一天,一个念头冷不防地闯入了脑海:
“不如永远留下来吧?”
“永远留下来”的念头诞生的那一刻,她正在坐在后院的葡萄架下写生。
天气还不错,有一点太阳,但大部分都被挡在薄薄的云层后面了,所以并不算晒,从葡萄藤间掉下来的光线刚刚好。
亚兰的单人沙发成了她的专属座位,她想坐到哪里,亚兰就把沙发搬去哪里。
他说不麻烦,反正他力气大——伊芮丝发现他的力气真的很大,把沙发扛在肩上的时候跟抗起空空的大木桶没什么区别。
而前一天晚上,亚兰听她说第二天想在后院画画,便马上用长木条给她打了个素描架,还用植物的色素给她弄了一套颜料出来。
于是此时,伊芮丝的跟前是挂了画布的素描架,因为暂时还用不上于是放在了左手边的颜料盒,至于右手边的小桌上,则忽然传来一阵甜甜的香气。
伊芮丝没有转头去看,而是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闻到了水果和奶油还有酥皮的香气。
“是水果挞!”
一睁眼,装在漂亮的小盘子里的五个水果挞出现在伊芮丝的眼前。
水果挞特意做成小小的,一口一个,颜色丰富。
像是没有手一样——伊芮丝也确实暂时没了一只手,而健康的另一只手正拿着铅笔在画纸上画太阳、云朵、花丛,她朝亚兰睁大眼睛,眨了眨,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意思倒是相当明显。
她就是这么被亚兰给惯出来的。
一得到伊芮丝的暗示,亚兰马上拿起一个奶油草莓挞,从善如流地送到了她的嘴边。
“啊,张嘴。”
伊芮丝闭眼张嘴。
她等着草莓的香甜、奶油的绵腻在唇齿间碰撞。
然而,品了品,不光口感不对,浓烈的苦味还从舌根蔓延开来。
压根不是她的奶油草莓挞。
是药!
深感上当受骗的伊芮丝猛地睁开眼睛,她被苦得眼泪水都要掉出来了,眼睛鼻子嘴巴皱成一团,模样格外狰狞,仇视亚兰的视线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你这个……呜……骗子……”
愤怒的伊芮丝想把药吐出来,始作俑者却捂住了她的嘴巴,他冰冷冷漠的样子像是正在捂嘴杀人的杀手。
但声音却温柔得要命。
“听话,把药吃了。”
伊芮丝眼泪汪汪地看着还在亚兰手里的奶油草莓挞,含泪吞药。
心心念念的水果挞这才终于到了她的嘴里。
伊芮丝报复性地一口气连吞了三个水果挞。
亚兰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腮帮鼓成了两颗圆滚滚的球。
细心地发现了粘在她嘴边的淡黄色酥皮,亚兰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伸了手,拇指指腹轻轻擦掉了粘在唇角的酥皮屑。
他不是故意的,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嘴唇。
恰逢这一瞬风起,葡萄藤的三角叶翻飞,阳光从叶隙间掉了下来,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微风也吹起了伊芮丝的金发,飞起的发丝稍微挡了她的视野。
于是隔着金光灿灿的发丝,她看见了金光灿灿的亚兰。
他温柔的神色,满是柔情的脸庞,眷爱的眼神,连着从唇角而生的悸动——
便是在这一刹那,“永远留下来、留在这里、留在亚兰的身边可能也不错”的想法诞生了。
伊芮丝愣住。
她花了一点时间才想明白了突然萌生的念头是什么意思。
随之而来的是不可思议,是恐惧。
她甚至害怕到立刻叫出了“佩诺”,检查自己的状态面板,怀疑自己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被亚兰给蛊惑了,或者中了什么精神魔法。
嘴巴里的水果挞也不对劲。
她分明记得认识亚兰的第一天,她对他是多么的充满防备,她不敢吃他给她的东西,哪怕是已经吞下肚的羊奶也要抠喉吐出来,可如今……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伊芮丝的状态面板没有一丁点的异常。
她并不相信这个结果。
她警惕地望向亚兰,身体也往后缩,问他:
“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人是会成长的,这一点充分地在亚兰身上体现了。
“……什么都没做啊。”
他对伊芮丝突然的质问感到莫名其妙,满脸无辜。
假如是以前,也许他的话到这里便结束了。
但现在的亚兰早已不是当初的亚兰,他在伊芮丝日复一日的捉弄和揶揄下茁壮成长,甚至学会了从容进攻。
迎着伊芮丝戒备的目光,亚兰慢悠悠地坐在了沙发的扶手上。
“我对你能做点什么呢?”
他如此反问她。
接着,他的视线先后落到了她的额头,她的脸颊,最后落在了她咬得死死的嘴唇上。
他意有所指地笑问她:
“伊芮丝,你又能允许我对你做些什么呢?”
仅仅因为他落在她嘴唇上的视线,伊芮丝的心便慌乱了。
只因他的眼神充满了暗示,仿佛忘情接吻的画面会发生在下一个瞬间。
她有点晕乎乎的,脸颊不知不觉开始发热。
甚至在亚兰的上半身向她的方向倾来时,下意识地说出了“现在还不可以”的话。
但对方只是在她脑门上轻敲了一下。
他用力之轻似乎都愧对了“敲”这个字眼。
“我又让你感到紧张了吗?”
伊芮丝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的坏毛病又犯了。
而趁着她出神的时候,亚兰“偷袭”成功,抓住了她的右手,指腹心疼地在掌心的月牙形印记摩挲。
“如果下次实在忍不住就来掐我好了,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伊芮丝满足了他的心愿。
攻其不备,她突然猛地把亚兰的手拽到了自己的嘴边,像一只牙尖嘴利的小狮子,冲着虎口的位置就狠狠咬上了一口。
然而亚兰连哼都没有哼上一声。
甚至盯着虎口上的牙齿印,诚实地告诉伊芮丝:
“你可以咬得再狠一点的。”
伊芮丝当即决定再次实现他的心愿。
可她还没来得及行动,便见亚兰忽然在虎口的咬痕上舔了舔。
完全没料到他会这么做的伊芮丝大受震撼。
如果不是亚兰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她可能已经从沙发的另一侧摔下去了。
伊芮丝红着脸拼命挣扎,企图摆脱掉他拯救了她的手,她的声线颤巍巍的,像是不敢相信亚兰居然当着她的面做出了这种事情。
“你个变态!你、你你你舔什么?!”
亚兰故意冲她笑了一下,特别的阳光灿烂,但从嘴边的流出的话语倒满是坏心眼。
“……消毒?”
“……”
伊芮丝沉默了一下。
“……”
沉默了两下。
然后她哼的一声转过了头,假装冷静地重新握住了铅笔,在画布上一通乱画。
亚兰现在变坏了。
伊芮丝不想理他了。
然而,转开了视线的伊芮丝却没有发现,跟慢了一拍似的,亚兰的脸庞渐渐泛起了可疑的红晕。
他偷偷看了虎口上的牙齿印一眼,脸更红了。
余光撇到愤怒的伊芮丝化悲愤为食欲,气冲冲地要对剩下的两个水果挞下手,亚兰拦了她一下:
“别再吃了,一会吃中饭了。”
伊芮丝哼声道:“就不能为了我把中饭推迟吗?”
这当然是可以的。
“那等你饿了的时候叫我。”
伊芮丝拦住了准备离开的亚兰。
大概是脑海中突然蹦出了什么馊主意,她一脸坏笑,还不遮不掩,就一副光明正大要报复他的样子。
“别走,回来。”
“我来画你吧。”
止步的亚兰回头看了看画布上一言难尽的天空、太阳、花朵,已经可以粗略地想象到片刻后出现在画布上的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不成人形。
“……可以拒绝吗?”
伊芮丝莞尔一笑:“绅士是不会拒绝淑女的请求的。”
“可……”亚兰打量着伊芮丝的眼神充满了狐疑,“真正的淑女会咬人吗?”
“亚兰!”
亚兰笑出了声。
放弃了本来去洗衣服的打算,他往回走,走进了伊芮丝的画框里、她想要他呆的位置上。
“我坐在这里就好了吗?”
伊芮丝恩了一声。
然后便开始了长达三个小时的作画。
其实没过一会,亚兰就已经有些饿了,毕竟他不是伊芮丝那款小鸟胃,一个人的时候惯了按时吃,吃得也多。
可当看见坐在画布后的伊芮丝一脸兴致勃勃,实在不忍心打断她,便忍住了饥饿,等待她喊停的时刻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亚兰没有看时间,反正他的时间横竖都是由伊芮丝来决定的。
总之,差不多是到了他饿得有点困,差点睡着的时候,终于传来了一声:
“画好了。”
亚兰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脖子、有点发麻的脚,起身准备去鉴赏伊芮丝画笔下“不成人形”的自己。
然而还没有走近,他便被她叫停。
她手里的画笔指向他,仿佛那是她的弓箭,威胁他不准靠近。
“不准过来!”
才这么喊完,亚兰就看见明明行动不便的伊芮丝极为敏捷地从地上拽起了一块布,盖在了画架上,那意思显然是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杰作”。
亚兰挑眉,总觉得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很亏,简直亏惨了。
“明明画的是我,却不让我看……这是什么道理?”
伊芮丝扶着沙发站起了身,她跳着蹦到了走近的亚兰身边,然后用尽了自己最大的力气,使劲推着他往屋子里走,还一边喊:
“啊……我饿了饿死了,我们快点吃饭吧。”
亚兰:“……真的有这么丑吗?就算画得丑也没事,我有心理准备了,又不会怪你。”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看!”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反正就是不可以,要是你偷看了,我这一辈子都绝对不会原谅你。”
“……那看来一定丑得惨绝人寰。”
“恩恩恩恩没错,所以你千万不能看。”
而就是在两人进屋、伊芮丝生怕亚兰看到画作一眼而用力甩上通往后院的后门之时,带起的风掀开了画布的一角。
——阳光从密密层层的葡萄藤间洒落,在背靠木桩席地而坐的男人的脸上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闭上了双眼,仰面朝天,背映紫色勿忘我,画面恬淡静谧而美好。
哪怕是关键的细节:能把宽松的上衣也给撑起来,胸肌的线条与纹路,那份厚实感,足够勾引女人的本钱,伊芮丝也没有漏下。
尽管伊芮丝画了屎一样的太阳和云,垃圾一样的花朵,但她真实的绘画功力一点都不差。
亚兰的画像其实可以称得上是一幅不错的人物像。
然而,这才是问题所在。
落笔的时候还没有察觉,她满心满意都在如何写实地描绘男人的眉眼,他诗情画意般的温柔。
可等完成了,看到了自己笔下的画作,看到了一笔一画皆透出淡淡情意,仿佛出自于情人手中的画笔,伊芮丝立刻意识到了一个事实:
她,可能喜欢上了亚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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