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凝翻开秦肆的书,这本秦安手抄的书,字迹工整,内容也还不错。写这本书的韩夫子本非还活着的人,而是名留青史的政治家、文学家。学习他的文章的确对科举考试有用。

    “你想去书院读书吗?”唐凝问。

    之前她不让秦肆走这条路,主要是害怕秦肆和秦安对上,给他自己和唐家带来祸患。

    而如今,秦安会主动送秦肆比较贵重的礼物。至少说明秦安还记得秦肆的救命之恩。

    那天,他们把虚弱的秦安带回家后,放在外院房间的地铺上,还给找了身衣服,结果他们一觉醒来,秦安已经不见了。秦肆的几个哥们儿都骂秦安白眼狼。

    如今看来,男主秦安虽不像书中说的那样刚正不阿,但至少会知恩图报,这也让担心男主报复的唐凝安心很多。

    现在,若秦肆想去考科举,她也是支持的。

    “娘子想让我去考吗?”秦肆低头浅笑。

    “如今你手上也有些钱,可以自己做决定。”

    “我想跟娘子学着做生意。”秦肆想,若去读书,他要不就得去书院,要不就得在家寒窗苦读,哪能像现在这样时时都能在娘子身边。

    他也听唐父说过,平县县令是八品官员,一个月银钱大约五两,比不上他们做生意的收入。

    饼店的生意一如既往很好。酒楼就比较一般。也不是说不赚钱,只是从效率上来说比不上小饼店,唐凝也觉得有些累。

    这日,酒楼里来了不速之客。

    六个体型壮硕的男子横跨着大步走进来。有两个穿着简单的比甲,另三个打着赤膊,露出肥硕的上半身。唐凝看了十分不适。

    只有一个穿青衫,看上去也是这伙人的头头。

    他向柜台走来,其他几人就在柜台旁的桌边坐下,踢掉鞋把脚踩上凳子。

    一股恶臭传来。唐凝皱了皱鼻子。

    “谁是这里的老板?”青衫男子问。

    “我是,不知客官有何事?”唐凝看到几个店小二都在朝这边靠拢,心里稍稍放心。

    “开这么大的酒楼,怎么不肯还债啊?”青衫男子说着,把一纸契约拍在柜台上。

    唐凝和从楼上跑下来的秦肆对视一眼,她拿起那张契子,展开。

    “上面的欠债人是唐奇,他欠你债你去问他要,可是不知道他家的地址,我给你写一份。”唐凝面色平静。

    心里却在翻腾。唐奇是她的小堂弟,叔叔家的儿子,过年时见过,唐凝认为是个不靠谱的人,而大人们总说男孩子嘛就是贪玩,这下闯了大祸,欠下二百两债务。叔叔家的主要收入是务农,应该拿不出这些钱。

    而麻烦的是,为了免徭役和赋税,叔叔一家也记挂在唐父户下。从法律上来说,他们的确是一家人,这二百两银子的事可不好解决。

    “这么说,你就是不想还钱对吧?”青衫男子狡诈地一笑,“兄弟们,要不到钱,我们就只能待这儿喽。”

    说着,几个大汉哄闹着散开,在大堂里各找了个大桌子坐下。

    酒楼里的客人们一见那凶神恶煞的样子,都不敢与其对视,赶紧拿起自己的食物移了座位。另有刚进来的客人,一看里面这奇怪的氛围,感到怪渗人的,掉头就走。

    秦肆给店里的兄弟们做手势,他不怕这些人,但是在店里打起来,特别是对方有几个肥猪,肯定会损坏家具,牵连到无辜的客人。他想把为首的这个瘦书生样的人拖走,那其他人自然要跟出去。

    “你去叫捕快。”唐凝说,她感到了秦肆的气势,像只绷直脊背的狼狗。

    “好。”秦肆有点不甘,还是听话地跑了出去。

    小城不大,他们这城中心距离县衙也没多远,秦肆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到了。

    之前在饼店和县衙离得近,秦肆和捕快们都混得很熟,经常一起切磋功夫。他一开口,闲着的捕快们都来了。

    十来个捕快涌进酒楼,二话不说就拉着讨债的人往出走。

    “哎呦呦,官爷,这是做什么?”青衫男子说。

    “我看这几个都是吃牢饭的常客,可是出来了晚上睡不着,想回牢里?”一个年长的捕快说。

    “您误会了,他们几个不过是借了我主家的活儿,来讨债,我也不愿意天天跑,腿都快跑断了,但这数额巨大,实在无法。”

    “不管你们谁欠谁钱,若真有理可去县衙告官,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聚众闹事,干扰别人正常经营。”

    捕快们几人把他们带出店,扔在大门口,再警告了一番,才离开。

    唐凝还在担心此事后续,却见那青衫男子领着几个大汉走了。

    下午,青衫男子再次上门,不过这次,几个壮硕的大汉留在门口。

    他还领了个中年男子,一身土黄色的锦袍丝质细腻,繁复的绣工显然价值不菲。

    “唐娘子,十分抱歉,上午确是我莽撞了,这是债主,要亲自跟你谈。”青衫男子让开。

    富贵男子带个小厮走到柜台前,他咧开嘴笑,下巴的肥肉一颤一颤。

    “唐娘子,我姓王,在河对岸开赌坊,也算是酒楼的熟客,当然希望你生意越来越好,但二百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

    许是下午来的人凶气不重,酒楼里的客人们不害怕,都吃着东西看热闹,竖起耳朵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欠债人是唐奇,你们自去找他要。”唐凝说。

    “没错,可是欠债人还不上来,我们自然得问担保人要。”王掌柜说,

    身后的小厮展开手中的契子。这是另一张,开头的内容和上午那张一模一样,中间写的是,因到期欠债人无法偿还债务,现给延期一年,担保人竟然是唐父,名字上还按了红手印。

    唐凝痛心地闭了下眼睛。她知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唐父曾想把唐奇过继到膝下,自然是对他百般疼爱,唐父本也是个面冷心软之人,若叔叔和堂弟求上门来,肯定会答应帮忙担保。

    唐父是唐奇户主的事,本来是为了逃税逃徭役钻的规则空子,没有声张,知道的人不多,她还能想办法解决,但有这按了手印的契子,那就是板上钉钉了。如果唐奇还不上来的话,他们必须得还。

    “唐娘子,你看看,马上要到一年之期了,超过一月便是三分利息,我好心上门也是提醒你。”王掌柜嘿嘿笑道。

    按照民间借贷规则,三分利息,就是百分之三,也就是说每月利息六两。唐凝笑了,也不知道叔叔家一年种地能不能挣到十两,唐奇竟然敢借下这么多钱,唐父也真敢担保。

    还款日期是下月一日,没有几天了。

    “王掌柜,此事我已知道,请您先回去,待我与家父商议后,再向您答复。”唐凝恭敬地行了个礼。

    心头有大事,唐凝也没心思开店了,问了在后厨忙碌的唐母,说是好像确实有这档子事。

    她只得提前歇业,拉着秦肆和唐母一起回家。

    此时,唐父刚刚送走最后一个学生,用新买的茶壶煮上一壶上好的茶叶,用夹子夹开核桃,慢慢剥着吃。

    唐凝啪一下推开门,惊到唐父,见是宝贝女儿,唐父才扶着胸口说道:“凝儿,慢点慢点,爹年纪大了,经不起惊吓。”

    “我看爹心大得很,竟然敢给二百两债务做担保。”唐凝一屁股坐在唐父对面。

    “我正好与你说此事,欠债的一年期限快到了,前些日子问起你叔,他们还没凑够银子,最近应该会进城,到时候你与我们一道去跟赌坊的老板说说,看能不能再宽限一段时日。”

    唐父想着唐凝如今出息了,在县城商圈里是能排得上号的人物,口齿也变得伶俐,胆子还大,一定能妥善解决此事。他捋着胡子说到一半觉得不对劲,问:“你怎么知道欠债的事?”

    曾经的唐凝儿“一心只读圣贤书”,不仅不沾阳春水,也不闻天下事。

    “债主都找上酒楼了。”唐凝气唐父真是糊涂,但她又没办法对唐父发脾气,“爹,你且与我细细说说,这到底是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之前唐奇在唐家学堂读书的时候,经常逃课,游街窜巷去玩,叔叔和唐父都疼他,他手上便有不少零用钱。开始或许是好奇进了赌坊,后来竟染上了瘾,运气又不好,利滚利欠下二百两。

    “那时候,堂弟才十二岁吧,他私自和人签订的契约,应该是无效的?”唐凝说,她下午去酒楼对面的银号问过,当朝有这样的律法。

    “是这样的,可赌坊那群人哪讲道理?他们扣了你堂弟,要打断他的腿,非逼我们签下契子,帮他还钱才肯放他出来。”

    “爹,你真是糊涂啊。”唐凝扶额,“明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还跟他们签契子。”

    也就是说,早上青衫男子拿出的那份唐奇签订的契子从律法上来说是无效的。但是下午债主拿出的有叔叔和唐父两个人手印的契子有效。

    他们必须得还钱,按当朝律法,欠债不还要被打板子,有钱拒不偿还要坐牢,没钱的话,他们作为抵押物的房子和地,债主有权强占,这还不够,就得叔叔和唐父做劳役还债。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弟弟的腿被打断吧?”唐父苦笑,“你且莫急,我一定找你叔父谈好这事。”

    唐凝默然。都知道赌坊那群人是不讲理的无赖,还如何能善了?果然,规矩和一部分律法只能约束讲道理的老实人。

    她离开唐父所在的书房,回到自己房里,天色渐渐昏暗,她也没点油灯,徒自坐着。秦肆本跟她进了屋,但见她表情沉重,不敢惊扰,便出去了。

    “娘子,我做了碗面,你尝尝好不好吃?”秦肆端着托盘进来,放在桌上,还有一篮洗净的葡萄。

    他点亮油灯,明黄色的灯火照亮了唐凝的脸。

    “娘子别气坏了身子。”他说,“他们用混办法,若这事不好解决,我们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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