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谨吃了一块,又夹了一块。

    谢策立喊道:“阿谨。”

    谢策立喊的人头也没抬,只应了声“嗯”,微微低着头,拿筷子将南瓜饼撕了一角,含入口中不露齿地细嚼,若不是平时那双朦胧的眼睛如今清晰明亮,大约很难知道他是爱吃这个的。

    谢策立笑道:“上京后可住我家,我家厨子做的甜点也好吃。”

    张云谨抬起头,他没甚反应似地,只是眼睛眨了一下。

    “去吗?”

    张云谨低下头,他端起碗咬了一口南瓜,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嗯?”谢策立探身近了点。

    张云谨抬起眼眸,似乎被打断安静吃饭,两颊有点鼓起,瞪着谢策立看了一会,嘴皮子在动,却没说话。

    谢策立觉得好笑。

    在他笑出来之前,张云谨将食物咽下道:“再说。”

    南瓜饼还冒着热气,阿南阿宁俩夫妻就来了,他们竟然一人驾着一辆马车。

    好家伙,此刻的马车再不是上次那辆破败的牛车,焕然一新了。

    温清洛上去拍拍马车:“果然是大哥的手笔,只是用来运花,多少有点可惜了。”

    张云秀跟阿宁打了声招呼。

    阿宁束着干净利落的马尾,用的是阿南上次给买的发箍,看着还挺英气飒爽。

    她跳下马车,张云秀夸她一句她就扭捏了,小家碧玉地将发丝别到耳后,细声道一句没有,低着头搬货去了。

    今日店里来的男人多,张云秀让阿宁夫妻俩到后院喝茶吃个南瓜饼,随便将张云谨跟谢策立叫出来,特别是张云谨,从山上下来快两个月了,这家伙估计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之前在山上练出的好身材估计又没有了吧。

    小果想来帮忙搬,张云秀让她到后院给阿宁夫妻俩烧茶去。

    张云谨被喊出来,他将自己裹在披风里,有点缩手缩脚不想动:“阿姐,冷。”

    张云秀推他一下:“动起来就不冷了。”

    他才缩手缩脚地搬一盘小花。

    张云秀又将他揪回来:“披风脱了,衣袖卷起来。”

    张云谨:“啊?”

    张云秀摇摇头,直接将他披风扒了,人家阿宁一大早迎着风赶车都不说冷,小果也穿得单薄,勒出少女玲珑身子,也没说冷。

    就他穿一身衣服还说冷。

    张云谨穿的是宽大的儒袍,怎么都卷不起来,谢策立过去帮他将袖子束起来,露出一段白皙修美的手腕,心道,也就他姐舍得对他这么狠了。

    马车变大了,运来的花更多,店里摆不完就搬到后院。

    张云谨搬了两趟就不喊冷了,跟着温家两兄弟忙前忙后的。

    一有新花来,何况这么多美男在此,一群妇人涌蜂而来,后院吃茶的阿南夫妻也出来帮忙招呼客人。

    这些妇人要在花店里看很久,都不肯立刻买完花就出去,悄悄将眼睛窥向那些个男子,顾盼流连。

    张云秀倒无所谓,她家温清哲穿得最普通,跟阿南差不多,断不会入了这些贵妇法眼,她们主要看的还是谢太爷,还有她弟。

    光是看看,倒没一个敢妄动,不管是高门贵妇还是大家闺秀。

    谢策立王候子嗣,不日回京。

    张云谨年轻有为,年后还要上京赶考,是绝无可能就此在本地寻亲的。肯定考后再说。

    但是美色在前,观看一番,倒也无不妥。

    有个姑娘捧着发烫的脸颊道:“张公子好美啊,比女人还美!搬花瓶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旁边另外一个姑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红着脸说:“你们不觉得张公子跟他姐姐长得很像吗?”

    “我也觉得,我在想要是张姑娘也跟她旁边那个姑娘一样用发箍将头发竖起来,一定很飒爽好看!”

    一众姑娘均点头赞同。

    然后张云秀忙完那边过头来看这边有什么需要之时,只看到一群大姑娘面红耳赤的看着自己。

    有些花还要换花瓶一直忙到午时,根本没有时间煮饭。

    何况温清哲一个人煮这么多人的饭也不现实,又是出去吃了一顿。

    阿宁小两口都不好意思极了,他们把温清哲酒栈请客之事归咎在自己身上,觉得浪费了钱。

    乡下人哪有如此铺张浪费的,每次都出去吃饭,一顿至少人均百文。

    百文钱,他们小两口都够一个月买肉了。

    如今寒冬腊月的很少有工做,温老板还是给了他们一人四十文。

    阿宁觉得他们现在这么闲,一日有三十文就已经很不错了,还吃这么贵的餐。

    这次很明显就是请他们夫妻俩的,阿宁吃的极不自在,吃完之后也不急着回去,一直在花店里帮着卖花。

    午后没什么人到花店来,大家也没睡觉,一大伙人呆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很热闹。

    温清哲便顺便整理一番后院,后院这么大,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也种些花草。

    张云谨一听说要种花草,立刻又回房捧出他的本草纲目。

    上一次张云谨捧着齐民要术上山,种了许多花,如今又要种草药,难不成将来要开个药店?

    温清哲无奈地摇头。

    别看张云秀对张云谨挺严格的,此时此刻却一点都不拦他。

    他越发不靠谱说要种人参。

    张云秀坐在旁边刺绣,闻言忍不住笑道:“种人参?你知道人参怎么种吗?你有人参种子吗?”

    张云谨拨浪鼓般的摇头,然后道:“咱们可以去药店买。”

    “可能药店都不知道人参怎么种,从来都听说到山上采人参的,还没听说过种人参的。”

    张云谨还在坚持:“等我去问问。”

    说着他捧着书出门了。

    谢策立道:“人参种子啊,我也想去看看。”说着他也要跟着去。

    “我也去!”温清洛丢了锄头也想跟去,他哥向来也是宠他的,哪一次不是任他肆意妄为。

    这一下子就带走了两个得力助手。

    不过张云谨被他姐按住了:“别折腾,快点把地种了,一会让你姐夫给你熬甜粥吃。”

    张云谨立刻将脚收回来,将书抱回了房,脱了外衣,自己将衣袖束起,将披散的头发高高捆起来,整个人都显得精神利落,手脚麻利的拿过锄头松地。

    谢策立与温清洛对视一眼,双手一摊,摇摇头,也跟着拿了一个锄头。

    张云谨殷勤地锄了两下地,忍不住凑到温清哲旁边:“姐夫,你先去熬糖粥吧?”

    温清哲点点头,他想了想道:“要不今日咱们熬糯米糖粥吧?”

    阿南阿宁也在帮忙,熬一大锅红豆粥的话要太久了,指不定天黑都还没熟,到时阿宁夫妻俩都不用回去了。

    糯米糖粥熬起来简单,就是煮糯米粥,然后往面倒上红糖。

    但是这个糯米粥不能煮得太熟,也不能煮得太稀,还要趁热吃。

    后院里有说有笑的,很是热闹,特别是那几个男人。

    阿宁从来不把自己当女人,也跟着那几个男人一起锄地,但是他们说的乐子她都没笑,她也听不懂。

    阿宁看到张云秀在优雅地刺绣,忍不住多望了两眼。

    阿南时不时的看她两眼,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觉得自己没能力,不能像温清哲那样让自己的媳妇岁月静好地在旁边刺绣。

    张云秀看到了,笑着招呼她过来坐,问她要不要刺绣。

    阿宁低着头,绞着手指说她不会。

    张云秀笑道:“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张云秀拿了根绣花针跟一块棉布给阿宁,跟她讲解并示范了针法。

    阿宁坐在张云秀旁边学着她绣了一会儿,但她太紧张了,时不时的戳到了指头。

    阿南在她旁边经过,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没说什么。

    很快糯米糖粥煮熟了,在锅里冒着气泡,糯米是有粘性的,那些气泡不像煮米饭粥时那般冒完气泡出一个个孔,它出不了,就粘在那里像吹气泡那样鼓起。

    温清哲拿勺子搅拌了一下,往自己的碗里倒了一些试试甜度,感觉不错,道:“可以吃了。”

    大家早就捧碗在旁边候着了,一声令下排着队打粥。

    个人的碗里分了一个瓦勺,吃粥还是用瓦勺痛快。

    糯米糖粥粘粘糯糯的,还甜,吃起来跟米饭粥的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别说是阿南阿宁他们,就连张云秀都不知道,糯米还能这么煮?

    之前他们姐弟俩在家倒是煮过糯米饭,在里面放了一点点油盐,觉得挺好吃的。

    想不到这个糯米粥才是糯米煮法中的极品。

    听起来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粥,但吃起来却真的是惊艳。

    阿宁与阿南惊喜的对视,他们似乎发现了新大陆那般,决定去买一些糯米才行。

    糯米比普通的大米贵不了多少。

    在乡下可以直接跟邻居一斗米换一斗糯米,但在县城里买,可能就会贵一点。

    吃过之后各自歇息,阿南跟阿宁出去逛逛,看到这条街上就有卖绣花针的,阿宁看了好几眼,阿南过去一问,伙计说十文一个。

    阿宁不由咂舌,道:“哇,一个绣花针居然这么贵的吗?”

    伙计笑道:“绣花针是针中的极品,必须得是最贵的。”

    阿宁与阿南道:“我才学,咱们就买最便宜的练练手就可以了。”

    买便宜的也要一文一根。

    阿南道:“今日恰好是月尾,老板给了工钱,买贵的吧。”

    又买了绵线,这个倒不贵,一文钱可以用许久。

    他们没有买布,阿南说:“就往我衣服上缝,随便缝,想缝什么就缝什么。”

    阿宁笑了。

    看到媳妇笑,路过米铺的时候看到那些红的绿的饱满的豆子,阿南忍不住想买。

    绿豆一斤七八文钱,红豆更贵要十几文,可真的是太贵了,还要买糖,糖卖得比猪肉还贵。

    阿宁拦住他说别买,还要还债呢。

    阿南一意孤行买了好几斤。

    普通人家一年能吃一次绿豆粥都算不错了。

    阿宁哪里会不喜欢,她就是怕阿楠太有压力了,现在提着大包小包的,心里也快乐,一下子拉住阿南的手,都忘了旁边还有人。

    买了这些吃的上来,今日发的工钱都快花光了,阿南索性拉着阿宁跑到了布店,说要买布。

    阿宁奇怪道:“你怎么还有钱?”

    他们家被公公的债主搜了一翻,值点钱的都被抢了。

    阿南笑道:“当然有,我藏起来的,才不全部给了他们。本就想着过年给你挣一套好衣服。”

    阿宁当下热泪盈眶,当时他都被打得嘴角流血了,头破血流了,还说没钱。

    竟然就是为了一套衣服。

    温清哲也不是每天都请他们每天都给他们付八十文的,平时就是请他们帮忙喝马,两匹马才十来文钱,这已经算是不错的差事了,阿宁就想学个刺绣,冬日也多一个进项。

    阿南还道:“要死要活都是他的,没理由我们辛辛苦苦存下来的钱都给他这么败光了。人家要将他打死那就打死吧,咱们已经仁尽意至了。”

    这些天想开了,他对他那个赌红了眼的爹只剩下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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