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秀绣累了就在算账,不算账还好,一算账就彻底暴露了,他们真的是入不敷出啊。

    不过之前张云秀就是打算帮官府做刺绣的活儿赚钱养活这个花店的,而且他们进了县城后,也是大手大脚的花钱。

    张云秀觉得要另谋出路,又或是要省吃俭用了,她看起来有点愁眉苦脸。

    谢策立拉了个小板凳,在张云秀旁边坐下道:“姐姐刚是不是想教阿宁刺绣?”

    张云秀再头痛也要打起精神来:“嗯。”

    “姐姐真好。”

    张云秀失笑,他怎么就学起她弟了?

    谢策立吱唔一会,张云秀忍着笑问他有事吗?

    他冲张云秀笑笑,露出个若有若无的小虎牙,平时都没注意,此时看着还怪可爱的,他扯了一通有的没的,将张云秀说得云里雾里:“姐,你看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是吧”

    “我之前请姐姐教那些妇人刺绣,绝无看扁姐姐之意,而且还是真的很喜欢姐姐的绣艺,觉得或许也只有姐姐能将她们……”

    “嗯……怎么说呢?”他皱眉苦思:“类似死马变活马,又或是画龙点精?”

    谢策立都词穷了,但还很励志道:“总之感觉只有姐姐加入,汝安图就算是一坨屎,也能被姐姐绣活!”

    温清洛转过头来插嘴道:“那岂不是很臭?”

    谢策立神情认真地拍腿道:“就算是臭,绣出来的屎也是香的!”

    张云秀被他逗笑了。

    “我是认真的。”他坐得端端正正的:“姐,真的,帮帮我吧?帮帮她们吧?”

    “我呆不了太久了,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说着他垂下了眼眸,脸上的认真执着劲儿令人动融,张云秀还没见过这样的谢公子。谢公子一向不是潇洒放荡,就总是一副满不在乎、时刻以逗人为乐的样子。

    张云秀后来冷静下来了,也觉得还是要去接这个活计的。

    一行人又往绣堂去。

    绣堂里一屋子人安安静静的,也不知道为何,一看到他们,这一群妇人更是如坐针灸。

    张云谨扫了一眼没说话。

    张云秀一个个看过她们的绣品,花骨扭扭斜斜,不像人间之物,倒似那苦海愁深的无间深渊伸出来扭曲的鬼手。

    那花瓣,说是花不如说鸡爪,瘦骨伶仃的,说出来还侮辱了人家鸡爪。

    温清洛跟在后面看着,时不时吐吐舌头。

    谢策立以扇子掩脸,他没脸见人了,小声道:“我真是苦恼啊,她们练这么久了,还绣成这鬼样。”

    张云秀还算淡定,不过这距离他们上次来看已经大半个月过去了,阿宁在那里学绣两个时辰也没见这么差的。

    她道:“怎么回事呢?”

    那些个绣女个个面面相觑。

    谢策立看她们绣两个月了,还是这副不堪入目的样子,眼看他就要回京,什么进展都没看到,都有点烦了,他道:“谁知道呢?”

    那些个绣女个个将头压得更低。

    张云秀将几个男人大的小的全给赶了出去,坐下来耐心地跟她们吃点糕点喝点茶聊聊天。

    从她们言词之中,张云秀算是听出来了,一开始谢策立将她们招集起来,每月给个几百文钱,还说以后学好了,似张云秀那样,随随便便绣个手帕就几十两银子。

    她们本来就是无家可归的穷苦妇人,亏官府收留有了安稳日子,听到刺绣能赚钱,又觉得有拼头,后面有个别妇人说出外给酒楼洗碗扫洒都有一两银子一个月呢。

    她们以前住在村中或直接流浪,消息闭塞,不知道打短工赚钱,如今在县城里,四处都有招工。

    日子一久,她们听得越多,越发觉得官府给得少了。

    再者一打听,外面手帕有绣花的也不过几文十几文一个,哪有卖几十两银子的,她们一天都绣不了两个,哪能赚得了钱。

    于是,干起活来众人都心不在焉,觉得不如出去找个工。

    了解完毕,张云秀笑道:“谢大人说错了,我没赚那么多,绣一个手帕不过五两银子罢。”

    但这已经够吓人了,许多穷苦人家的汉子一年都赚不到这么多银子。

    绣女们个个瞪大眼睛。

    张云秀又道:“谢大人应该也不是骗你们,他是京城人,那里富贵人家多,顶级绣女也多,咱们这穷乡僻县都能卖到五两银子,京城,我相信是会有几十两银子的。”

    绣女们忘记将嘴巴合上。

    她们刚从村里到县城来时还不信洗碗一个月能赚一两银子呢,觉得自己犹如井底之蛙,如今谁说汝安城不是另外一口井呢。

    她们之前都不信谢大人,也无心绣花,一门心思觉得只有出大力气、披星戴月的活儿,才能赚钱养家糊口。

    看她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样子,张云秀笑道:“谢大人没跟你们说过,将来学好了会提高你们的月钱吗?”

    她走到一个妇女旁边,拿过妇人的绣品道:“你这绣得倒已挺有模有样了,绣成手帕拿出去卖能卖到四五文钱,若是再跟我学几日保管能卖到七八文。”

    张云秀低头问她:“你一日能绣这般大小的花纹多少副图呢?”

    妇人激动又紧张道:“四、四五副。”

    卖到七八文也没能赚多少钱,但主要是跟这个张姑娘学几天就能涨一倍价钱,若是跟她学一个月,学一年,甚至学三年呢!

    在场的大伙儿都激动起来,她们羞愧而紧张地执起绣花针捏着,暗暗发誓要学好。

    不求想张姑娘那般一副手帕五两银子,就是五十文都够她们乐的了。

    张云秀指点了那妇人些绣法,一群人围过去,妇人跟着绣了两针,立刻觉得整个花纹感觉都不同了。

    众妇人喝彩,看张云秀的眼神都似看到了神明。

    绣花跟书法写字一般,皆有窍门,直接手握着毛笔一通乱写肯定写不好,但稍微指点毛笔握法,先不管写出来的字如此,就那气势已不同,一下子能给人极大震撼。

    事实这还只是基本法,要精通还有得练。

    众绣女们激情满满地跟着刚才张云秀那几针开始反复练习,张云秀不可能一人示范一次,一个个地手把手教,她看到有学得好的就让她们去教那些学得慢的,跟她们说教人也是学习。

    一下子厅堂里气氛大好,大家都忙碌起来。

    张云秀将谢策立又喊了回来,她跟谢策立说,她要有用人调人的权力,也要有一定采买权力。

    谢策立没有不答应的。

    这些贫苦妇人本来就是官府要出钱养的,若她们真能自力更生,官府还能赚一笔税。

    张云秀让谢策立带来几匹好布,给绣女们分发下去。

    张云秀跟绣女们说:“这些布发给你们绣手帕,这两个月你们自己绣出来的,都可以拿出去卖,卖掉的钱归自己。”

    堂里一片欢呼,其实明日就是腊月了,大家都要准备年货什么的,还要拜年,各种各样忙活,也不过一个月的刺绣时间罢。说两个月也不过是让她们多抽时间来练习。

    张云秀又道:“到时若实在绣不好,不想做,也不勉强你们,出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谢策立便按着张云秀的说法,派人来给绣女们一人分了一块布,有好几丈长可以用来做新衣。

    温清洛不解轻声道:“二嫂真给他们分这么大的布,一会真做了新衣怎么办啊?”

    谢策立道:“那就淘汰掉。”

    做新衣服裁剪缝制,这还是挺费工夫的。

    张云秀之前就说过了,让她们用这些布来绣手帕,虽没强制要求,但若是真是做新衣,那就是没将人的话听下去。

    张云秀不是来做带小孩的,她也不会留这种人,若是要求每次都要三申五令的重说,那她图什么。

    谢策立凑过去看时,那些绣女们绣出来的不再是阴间事物了,居然有点阳间味道,他真想不到张云秀一下子就将她们这群妇人治得服服帖帖,不然他都想要放弃这些人了。

    谢策立道:“今日难道这么开心,你们早点回去吧。”

    张云秀惊讶地看着他,现在学习氛围正好,他让别人早点回去。

    张云秀很快也能猜到为什么这些绣女为何老绣不好,肯定是谢策立看她们绣得差,没眼看了,让他们早点回去。

    而这些绣女呢,就巴不得他让自己早点回去。还可以出去给人打打工,赚点外快。

    于是大家都懈于学习。

    不过这一次大家都没听他的。

    谢策立更觉神奇了,出了院子,他还在重复道:“平时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

    “姐,你这是给她们下了什么仙术吗?”

    张云秀婉雅笑道:“哪有?我只是跟他们说这个真的能赚钱。”

    谢策立说话声音高了几度:“我也跟他们说了啊!”

    张云秀掩唇笑道:“你说的那个太离谱了。”

    谢策立不服气,道:“我堂堂一个县太爷什么时候骗过人?”

    温清洛道:“你没有骗过人,你就是喜欢给别人画大饼。他们都快要饿死了,吃不到你的大饼,当然不听你的。”

    不管如何,此事总该是过去了,谢策立带领他们一行来到给他们分配下来的新房,左右两间,房门竟然都是对着面的。

    谢策立道:“一间给姐姐,一间给阿谨。”

    张云秀帮官府做事,而且是个头儿,更加有房子,而且必须得是个好房子。

    张云谨考了举人还是解元,本朝规定本就应该配个好房子。让他们这些有才华的人安心考功名,莫要与豪强富贵同流合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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