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钰来了?”白沧岚见秦陌钰进门,笑眯眯地从床上坐起身。
秦陌钰一见着他那笑容就觉得没啥好事,这人该不会受了伤还惦记着做那种事吧??
“沧王殿下的伤可好些了?”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白沧岚哗啦一下脱了上衣,“你帮本王上药好吗?”
“……”最吸引秦陌钰注意力的并不是白沧岚肩头的伤,而是他周身完美的线条和紧实的肌肉。白沧岚倒像是要诱惑他似的。
“既然沧王殿下有命,在下自当遵从。”秦陌钰只得拿起药瓶,忍住杂念往白沧岚身上涂抹,“我来此是想问王爷一件事……当时王爷并非离皇上最近的人,为何能第一个冲到皇上面前?王爷倒像是,早知道刺客会行刺似的。”
“那陌钰你又是不是早知道呢?”白沧岚冷不防地一个反问,“你在看戏之时,本王却在看你,发现你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吕布’,而且神情似有几分紧张。”
“……他是主角,戏又激烈,我紧张地盯着他又有什么奇怪?”秦陌钰没想到自己倒反过来被试探了,半真半假地说道,“不过,找戏班子当寿礼的确是我给潇王的提议。”
“哦?那你不怕潇王怀疑你?”
“他能怀疑我什么?”秦陌钰笑笑,“这戏班子是他自己找来的,又不是我向他举荐的。何况不管怎么查这刺客也与我毫无关系,并非我所安排。他若实在还要怀疑,我自有办法。”
“那么如果,”白沧岚用深邃的眼神直直凝视着秦陌钰,“刺客被查出真的是白潇河所派,那他恐怕就完了。你会不会心疼?”
“……什么?”秦陌钰一怔,“你莫非要设法让刺客承认他是白潇河所派?”
说真的,秦陌钰还并没做好心理准备能那么快就让白潇河彻底完蛋。
要说会不会心疼……
他不能不承认,他心底有个部分的确是疼痛的。
他心痛的是,当初一心待他的白潇河,究竟何时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秦陌钰在家中虽只是个庶子,但他的母亲是父亲秦言鹏的挚爱,加之父亲怜他自幼丧母,对他非常疼爱,所以他也曾拥有过幸福的时光。
那时的秦陌钰文武双全,既能出谋划策,又常随父亲征战沙场,人人都称赞他秦家是虎父无犬子,满门皆英豪。
但就在秦陌钰十八岁那年,他在一次作战上不幸被敌军所俘。
从此,秦陌钰的人生宛若一瞬间从天堂坠入十八层地狱。
在敌营之中,秦陌钰受尽酷刑也未吐一言。
看着看似一个孱弱娇公子却一身傲骨的他,敌方将领拓跋洪渐渐流露出欣赏的神情,最后说了一句:“算了,把他放了。过几日正好要交换战俘,留着这种娇弱的俘虏也毫无作用。”
然而当秦陌钰跌跌撞撞地逃回秦家军的营地,父亲秦言鹏却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没跟他们说什么吧?”
“……我没有。”这个问题如同一鞭子抽在了秦陌钰的心上,让他的心和他遍体鳞伤的身体一齐一阵剧痛。
秦言鹏没再多说些什么,但是从此,人人都在偷偷议论,秦陌钰究竟是不是透露了什么情报,才能被放回来?
并且从此,秦陌钰落下一身伤病,再也无法动武,还动不动就发病卧床,只靠着各种名贵药物吊命。
再也没人说秦陌钰是少年英雄了。
这样的人生,令秦陌钰一度觉得生不如死,万念俱灰。
那日,他坐在酒楼二楼靠窗的位子借酒浇愁。
“你是不是疯了!”忽有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一把夺过秦陌钰手中的酒杯,“你现在身体这般不好,怎能这样喝酒?”
“那就让我早点死了吧。”秦陌钰冷笑着看向那面具男,“这与阁下何干?”
“秦陌钰,”面具男喊出了他的名字,“你还是我一直欣赏的那个秦陌钰吗?”
“你……认识我?”
“当然。”面具男点了点头,“我一直都在关注你。你自幼聪慧过人,五岁能文,八岁习武,十多岁便跟随父亲征战沙场,英勇无畏,赤胆忠心……宛若是世间最完美耀眼的存在。”
“完美耀眼?”秦陌钰的冷笑中添上了几许自嘲,“如今我已是个半死不活的病秧子,连长枪都拿不动了,还能做什么?”
“此言差矣,”面具男严肃地纠正他,“纵使你无法再习武,但也可以出谋划策当军师,或是当文臣,照样可以建功立业。秦公子你满腹才华,只要有一颗报国之心,又岂会没有施展之地?”
“报国之心?”现在对方说什么秦陌钰都只想给他呛回去,“我可是个出卖情报换取自身平安的卖国贼呢。”
“我不信!那只是些无知世人的流言,秦公子你又何必因他们的过错而惩罚自己?”
“……你,”直到这时秦陌钰醉意朦胧的眸子才终于清亮了几分,“相信我没有出卖过情报?”
“我当然相信。”面具男摩挲着下巴,面具之下的眼神迷离得让人难以捉摸。
顿了片刻,他低沉的喉咙里说出一句话:“就算全世界都疑你,我信你!”
“……!”这句炽热的话语,让秦陌钰心头有一股暖流掠过。
就算如今身边亲近的人全都不信任自己,可是原来,世间还有一个陌生人,能这般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
“但是太医说,”秦陌钰并没有就此完全停止自怨自艾,“我没有几年可活了。还建什么功立什么业?”
“你别怕。”面具男柔声安慰了一句,然后掏出一张纸条递给秦陌钰,“宫中御医未必就是医术最高明的,有的民间大夫见多识广,更胜过理论派。我这段时间为秦公子四处寻访民间名医,上面这些都是传闻中医术超群的,秦公子若是有时间便试试其中有没有合适的。”
秦陌钰将纸条展开一看,纸上写着好几个大夫的名字以及住址。
面具男又补充道:“若是这些都派不上用场,我再帮你找。”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秦陌钰怔怔地看着面具男,心中又是惊愕又是感动。
自从经历剧变,他便觉得原本一心敬爱倚赖的父亲也靠不住了,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有他孤单一人。
可是如今,他又发现原来还有个人,可以跟他携手走过这艰难的时刻。
刹那间,秦陌钰对眼前的陌生男子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情愫,忍不住说道:“公子既然这般关心我,何不让我知晓公子你的姓名和真实面目?”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听到这句话,面具男立马站起身来,“我该走了。若是这些大夫都没用我自会知晓消息,会派人再给你新的名单。”
“这么说你是不打算再和我见面了?”秦陌钰一时间有些气恼——这个人怎么可以刚招惹了他,就要抛下他?“你就算是个丑八怪又有什么关系,我难道会嫌弃这个吗?你如果真那么懂我,就该了解我的为人。”
“我并不是怕被秦公子嫌弃,我不以真面目示人实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公子体恤。”
面具男话音一落,冷不防地飞身跳出了窗户。
若换了从前的秦陌钰,也能飞身追上去。
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望着面具男的背影渐渐消失。
但他注意到,面具男的腰间挂着一块玉佩,那玉质像是极好的。
“哼,你以为你不让我找到我就找不到了?”秦陌钰赌气般地喃喃自语了一句。
如此名贵的玉佩,拥有之人多半非富即贵。而且看他不凡的谈吐,也像是王公贵族。
自那天起,秦陌钰开始留意戴着那枚玉佩的人。
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一无所获,直到有一天,皇帝说要举办宫廷晚宴,宴请群臣及其家眷。
秦陌钰主动提出和父亲一起前往,父亲欣喜于他愿意振作起来了。
他若真的算振作起来的话,那也是因为生活有了新的目标——找到面具男。
在宫廷晚宴之上,他细心留意着每个参与的王公贵族,尤其是他们的配饰。
终于,他找到了那个腰间挂着玉佩的男子。
那人就是当朝四皇子,白潇河。
那天那人戴着面具,只能看到他一双如星海般深邃的凤眸,而那双眸子,和白潇河确有几分相像。
晚宴结束后,秦陌钰叫住白潇河,双颊微红地提出能否和他交个朋友。
白潇河一口答应了,并且对他笑得令人如沐春风。
秦陌钰不由得大为喜悦,觉得自己终于寻到了心中之人。
从此,他和白潇河出双入对,也渐渐知晓了白潇河的真实心愿。
秦陌钰决定倾力支持白潇河。他再次有了新的人生目标——现在白潇河的目标,就是他的目标。
至于当初的事,秦陌钰琢磨着既然白潇河那么不想令他知道自己就是那面具男,兴许是觉得身为王爷却默默痴恋着一个臣子有失颜面,那便配合地装作不知道是他好了。
所以秦陌钰再没提过当时酒楼邂逅的事,但他依照那天的纸条去一个个寻访了那些民间名医,其中还真有一个让他的身体状况大幅好转,秦陌钰不禁对白潇河更加感念于心。
其实后来与白潇河相处的那么多时日,白潇河虽然也对他温柔关怀,但要说到怀念,秦陌钰唯一最怀念的就是初遇时那一瞬间的怦然心动。
可是,白潇河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了他那个伴读小妖精,以至于对自己的情谊早已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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