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宇汤坐在河堤旁，旁边的包子裹着黑袍已经睡了过去，他从夕阳西下，坐到了明月当空。
他转头看着包子人畜无害的睡颜，只要他拿起剑，一剑下去，包子就会死。
想着，柏宇汤便抽出了长剑，看了一眼剑柄上烙印的杨字，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东西，直接将剑掷入河中。
腰间的剑鞘也被他扯下，一同掷入河中。
两次东西落水的“噗通”声把包子吵醒，她坐起身，看着月下眼眸通红的柏宇汤。
他双手还在发抖……
河里的水花还没彻底散去，她敏锐地发现，柏宇汤的长剑没了。
看着柏宇汤现在的模样，包子立刻联想到了他刚刚的样子。
她赌对了，柏宇汤没有杀她。
“我凭什么相信那信上写的是真的，你们魔教不也经常是一身黑衣吗？”柏宇汤见包子醒了，冷声问她。
他心里还存着一丝侥幸，毕竟快二十年了，杨家并没有苛待过他们，也没强迫他们改姓，原本叫什么就是什么，还给了他们更大的空间去施展。
毕竟在那些孩子记忆中，杀他们家人的是一群黑衣人，而收留他们的，是杨家庄。
包子见他已经动摇了，心里松了口气，说道：“七夕的时候，你在收集程沪过去的消息，他是商贾程家的遗孤，有个孪生姐姐。叫程翩然。”
“程翩然是他妹妹。”柏宇汤皱眉看着包子，纠正道。
包子奇怪地看了他一样，姐弟之间这么玩的吗？不过她也没在这个问题上与柏宇汤争执，继续说道：“程家触及到的那位贵人，是惠王爷赵松宁。
惠王爷大度，并不在乎那些，他对于经商只是一时兴起，平日里都快吃斋念佛了。但是他的一位门生孟昀，想被惠王爷重视，便暗中收了杨家的好处，私自栽赃嫁祸给程家，伪造了他们勾结外敌的证据。程家倒下后，程夫人旧疾复发，不久便撒手人寰，程老爷随之一病不起，没多久也跟着程夫人去了，那时候的程家姐弟，不过刚十岁。
后来，程沪硬是靠着自己的悟性，将普通的招式练成了独他一人才会的杀招，暗中把孟昀杀了。程沪或许不知道孟昀身后的杨家，但程翩然那么聪明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就算不知道是杨家，以她的性格，也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些蛛丝马迹的线索，最终她都会查出来是杨家。
你知道吗？程沪救下杨立万，是程翩然拉他去的。
程翩然想查出程家落幕的真正原因，试图揪出背后之人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她已经怀疑杨家了，所以不惜以自己为代价，偏偏还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骗过了所有人。”
包子说的比他知道的还要详细，想不到其中还牵扯到了皇族。
“那程翩然为什么会被追杀？是杨立万查到了吗？”柏宇汤继续问道。
“哎呀，这些都该是你同意加入魔教之后，自己去书库翻看的……”包子嘟囔着，最后还是开口了，“杨立万想杀了程翩然，然后将程沪软禁起来，对外宣称程沪死了，为了让他唯一的妹妹有个靠山，强行成婚。
你没发现吗？程翩然经常穿男装，日后杨立万可以丢出一个，不喜欢夫人的美貌被别人看去的借口，让程沪光明正大穿男装，彻底留在他身边。
杨立万留了个心眼，时刻盯着他身边的程翩然，拿程沪来威胁她，程沪比程翩然好拿捏，所以，杨立万想废了程沪，把他也困在杨家庄。”
柏宇汤瞳孔猛然一缩，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杨立万的心机，可真深啊……程翩然还是小瞧杨立万了……
“我要加入魔教。”柏宇汤将手放下，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没有再看包子，长发从书生帽子里滑落下几缕，隔开了包子看他眼睛的视线。
包子眉开眼笑，声音轻快：“欢迎柏宇汤哥哥！”
她看了看怀里的黑袍，对着柏宇汤比划了一下，叹了口气，说道：“柏宇汤哥哥跟我来吧，不过黑袍是量身定做的，面具也是。”包子扬了扬手中的面具。
柏宇汤没有在意那些，只是默默跟着包子。
他摘下了书生帽，解开发冠，长发顺着肩膀披下，再加上一身灰白的书生服，宛如厉鬼一般，一声不吭地跟在包子身后。
包子心情很好，她圆满完成了青疏交给她的任务，把未来的大长老拐回魔教了。
但是碍于柏宇汤现在心情低落，她也不好意思表现出来，只是安安静静地带路。
柏宇汤也不知道自己跟着包子走了多久，只知道他再度抬头的时候，来到了一座府邸前，上面光明正大写着两个字，青府。
他看着月光下那两个朦朦胧胧的字，有些错愕。
魔教的据点这么光明正大吗？魔教教主名叫青疏，他们住的地方就是青府……亏他之前还在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以为青府真的这么好找吗？”包子没有错过他眼里的错愕。
她有些骄傲地开口：“我们魔教，知道好多迷阵，如今全部布在青府周围了，如果没人指引，记不住变幻的路线，是会被困死在青府外围的。”
然后她有意无意地指了指柏宇汤身后。
他转头看去，明明身前没有迷雾，身后的迷雾却宛如幽灵一般飘着，不少尸体就挂在目之所以的远处。
他们找到了青府，但是死在了能看到青府的地方。
包子把黑袍披在身上，伸手推开了青府大门。
沉重的大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里面的样子让柏宇汤大吃一惊。
院子的正中央，有一个用血写出来的杨字，血迹已经干到发黑，但他还是一眼便看出来了那是鲜血写出来的。
院子里很凌乱，地上有很多血迹，还有被人用利器刻画出的一个个人形。
花草树木歪歪斜斜，不过长得格外茂盛，与诡异的院子格格不入。
包子看着院子里地上的惨样，眼眸黯了黯，开口解释道：“这些，是青家灭门之时，那些人倒下的地方……”
柏宇汤能想象到青家被屠的惨状，但他侧头却看到了一人，他坐在右边的院子门口，抱着类似长剑的东西，靠着花坛小憩，脸上带着一个暗红色的面具，是二长老冰残……
“冰二哥。”包子走过去，轻轻推了推冰残。
男人应声睁眼，他看到了包子，笑着起身，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看向跟着包子进来的另一个男人。
“柏宇汤，好久不见。”冰残开口。
好久不见？
柏宇汤可不记得自己与冰残见过。
“哈，抱歉，那时候是易容的样子。”冰残微笑着摘下暗红色面具，露出了一张颇为俊朗的脸。
柏宇汤看着冰残的真面目，有些傻眼。
传闻中，二长老冰残，是个奇丑无比，心理扭曲的男人……
现在看来，冰残顶多比他年长一两岁，容貌在外面也是顶尖的那种，足矣吸引不少小姑娘暗许芳心。
“还记得几天前吗？我带你进城的。”冰残看着柏宇汤眼里的惊讶，笑道。
几天前那个看起来老实憨厚的拉牛车大哥？那个说想带他去象姑馆见世面的大哥？
不过他一想到二长老擅长变幻易容之术，就不惊讶了，指不定现在这张脸也是假的。
“现在的是我的真面目。”冰残没有错过柏宇汤那满是怀疑的眼神，急忙解释。
说罢，又转头看着跟在身边的包子，笑道：“小包辛苦了，时间比预计的早。”
包子打了个哈欠，听到冰残夸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柏护法……”
“叫我柏宇汤就行。”
冰残刚喊出那三个字，就被柏宇汤打断了，他眼里满是痛苦和恨意，自己居然为仇人效忠了近二十年。
冰残看着他的恨意，还有几乎被彻底转化的魔气，愣住了。
魔教终于有个入魔的人了。
当年他入魔只是因为修炼了百家功法，导致真气运行冲突了，青家好心收留了他，结果却给青家带来了灭门之灾。
他没有忘记当时首当其冲的杨家老庄主说的：“青府包庇魔教余孽，寓意为祸天下，罪无可恕。”
后来，青老爷把青疏交给了他，他那时候刚好化解了真气运行的冲突，入魔的迹象彻底消散，这才带着青家唯一的血脉逃出生天。
至于魔气浓烈的黑袍？那是他们几人联手，暗中彻底剿灭了原来的魔教，搜刮到的战利品，什么魔教之人来无影去无踪，不过是他们并不是原来的魔教了。
不过这些都是暗中进行的，他们顺理成章地成了新的魔教，继续“为祸天下”。
“你好好休息吧，入魔也不是不能恢复的，你得尽快平下心来，这样才能慢慢恢复，别被自己的心魔掌控。”冰残让包子回去休息，自己则是把柏宇汤带到了之前就准备好的屋子里。
细心地帮他关上房门，离开了。
柏宇汤有些不自然，怎么感觉魔教……并不是传言中那么罪无可恕？明明每个人都有温度，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温暖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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