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就是……”宝钗目光在人群搜寻,变得有些焦急“我好像看见李家姐姐了,你等我会,我去说会话。”

    薛蟠心思微动,四处张望“哪呢?”

    宝钗道“她只带了几个丫鬟出来,哪好叫熟人看见,我过去说会话就来,你等等我。”

    “妹子,”薛蟠拉住她,讨好道“好妹子,你替我问个好。”

    秦淮两岸灯火闪烁,河里有几艘画舫,船夫撑篙划出几道深浅不一的波纹,游得近了,里面的琵琶声、歌声、肆意的欢笑声也就清晰了。

    宝钗倚在桥廊上,偶尔有过路几人,谈笑走远。

    不远不近的灯火在黑夜里正好,既不刺眼又能照清人的轮廓,宝钗打着扇往桥两头张望,一个黑影走来,身姿挺拔,玉树兰芳,还未等看清

    ,那人住了脚步,不确定道“表妹?”

    宝钗笑容微僵,扇子往旁一移,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定睛再一看,不是王冠清么。

    “表哥,你怎么在这。”宝钗略微失望,难道她会错那人意了吗?

    “我啊,我出来走走,你呢,怎么站在这,也不怕掉下去了。”王冠清朝她身后望了望,莫名叹了一声“月色正美,表妹莫不是在等哪个郎君吧。”

    宝钗薄面染了几丝桃色,羞怒道“我只是在等友人罢了,我看表兄你今日穿着风流,衣裳还特意熏了香,倒更像是等女郎一般。”

    “哈哈哈,”王冠清大笑,摇摇头“非也非也,我也是在等友人,既然如此我们一块等好了,也可缓解等人的寂寞。”

    宝钗不理她,光盯着河面看,王冠清悄悄瞥了眼宝钗,总觉得表妹好像比前几次见的更加娇美了,连生气都别有风情,他正想入非非,突然清醒,暗骂自己贪恋美色,竟和那俗人无异,赶紧移开了眼去。

    等了一阵子,除了三两行人经过,无一人是友人。

    宝钗越发狐疑,莫非她真曲解了信的意思?

    王冠清看了看天色,道“晚间有些冷,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她一笑,自嘲道“不曾想我们等的友人都没来,或许是我自作多情,误解了信中的意思,表兄告辞。”

    听到‘信’字,王冠清有了个大胆的猜想,朝着宝钗背影喊道“蘅芜君。”

    宝钗顿住,不可置信看向王冠清“你、你……”

    王冠清十分激动,迈着大步子到了宝钗面前“我是蘅芜公子,你是蘅芜君,是不是?”

    两人从金陵桥走到了乌衣巷,宝钗想不到她以为的花花公子竟然敢写出那样的文章,王冠清更想不到,他以为蘅芜君该是一个与他思想契合的男子,原来是女子,还是表妹,一时间喜上加喜,更坚定了心中的想法。

    “你……”

    两人一时无话,现在又默契看向对方同时开口,不由皆一愣。

    “还是你说吧。”两人异口同声道。

    王冠清耳根子泛红,别过脸假装看风景,手抵在唇上咳了一声“还是你先说吧。”

    宝钗收回目光,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往日怎么不觉王冠清有这般可爱之处,真是奇怪。她不是拘泥守旧之人,既然敢这个时辰出来,就不怕落众人口舌,便问道“表兄……信里那些所言是你真实想法,还是只为标新立异?”

    “咳咳……”王冠清瞥眼看她“我不屑于做标新立异之事,所言都是发自肺腑罢了。”

    “可是,”宝钗蹙眉,坦诚道“你为这些与你毫无干系的人发声,总该有所求,不怕你笑话,我作为女子,自然是希望女子能够多点选择,不用只有嫁人这条路可走,那你所求是什么?”

    王冠清认真思考了一会“我原先有个妹妹,三岁的时候可爱极了,全家人都很喜欢她,后来她生了一场大病,大夫都是男大夫,只能悬丝诊脉,这样极其容易对病情出现误判,我妹妹中了招,没几天去世了,那时候我就在想,有女大夫多好啊,这样我的妹妹就不会死了。”他一笑,低下头去“后来我长大了,又在想,为什么男大夫给女人看病就不能把脉呢?只不过在手腕挨一下就是毁了清誉吗,女子为什么要被藏得严严实实,男子就能抛头露面,还美名曰是为了保护女子,保护女子就是将她藏起来不让别人观看吗,这是对物品的处置方法。”

    宝钗将自己的手绢递过去“一群欺世盗名的家伙将程朱理学奉为圭臬,以各种对女子的摧残美化成品德,不让女子明智,不让女子获得与男子同样的机会,我们这些富贵人家女子尚且自由点,那些个平民不知道怎样惨。”

    王冠清将手绢捏在右手,听了宝钗不敢说的太露骨的话,知她的顾忌,道“越是盛世,人的心胸应当更开阔包容,南宋王室覆灭,汉人的信心随之覆灭,对未来的恐惧也就越深,尤其是前朝,汉人的地位低之又低,做官无望,只能流连勾栏瓦舍之间,于是,他们将胸中的阴暗面对准了比他们更弱的汉人女子,用比他们惨十倍的道德枷锁套在女子身上,这样他们才会有一丝快意,只是想不到如今我大明地域开阔,兵强马壮,这些人的自卑却早就刻到了骨子里,把入不得流的陈朱理学搬到明面上来,甚至把朱熹这种德行有亏的小人美化成了圣人,真是不知该说是谁的悲哀。”

    宝钗听得心惊肉跳,这些东西她从来不敢拿在明面上说的,怕给家里惹上祸事,王冠清敢这样直白对她说,是有多信任她。她思忖过后,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只希望你来日做了官,还记得这番话。”

    王冠清收了怒容,笑道“自然,我可不是什么两面三刀的伪君子,其实我一直认为男女并没有谁比谁更低一等的说法,只是无法改变国人思想,只好从自身先践行起,言传身教,我只是一簇微不足道的火苗,但当火苗越来越多汇聚在一起时,却会有无穷的力量,你我期待的那日,总会实现的,宝钗,你相信吗?”

    王冠清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写下了脸上、眼睛里,他是个坦诚率真的人,宝钗也希望有那一日,又万分迷茫,真的会有这一日吗,王冠清还在等她回话,宝钗喃喃道“希望吧……”

    “小心!”几个小孩子玩闹不看路,王冠清眼疾手快将出神的宝钗往自己身边一拉,只一瞬间,他忙将手从宝钗胳膊上放下,别过眼去,拱手道“失礼了。”

    宝钗看着孩子跑远,对他笑道“你救了我,该是我谢你,而不是你失礼了。”她记起还等着她的傻哥哥,轻轻‘呀’了一声“我该回去了。”

    “宝钗,”王冠清追上去“我送送你。”

    宝钗指了指前方“我兄长就在不远处等我。”

    “那好,我在后面送你,”看着宝钗起了雾的水杏眼,他真想多看一会,再说两句话,只是不能了,道“我们……我们还有再见的机会吗?”

    宝钗心领神会,微微侧过头,半边脸掩在团扇后“若有缘的话,再会。”

    她说的话模棱两可,王冠清不好意思继续追问,目送宝钗过了拐角,他笑了笑将手中的帕子收进袖里回家了。

    舞火龙早就结束了,薛蟠在夜里等了半天,不敢轻易走动,担心宝钗回来寻不到他,等瞧见了人影,他心里的石头才落了下去,数落了宝钗几句,又问李家小姐如何回话,宝钗编了一通,哄着薛蟠回去了。

    莺儿那日没跟着去却有所感,只因宝钗时常去后门,回来时手里就多了封信,宝钗虽只是看了不回,脸上喜悦的表情做不得假,不免担忧,吞吞吐吐道“姑娘,私私相授好像是不对的,会被人当街指着鼻子骂,丢菜叶子。”

    宝钗拿着信的手一顿,将信纸折好,淡淡道“不过是写几封信问候罢了,又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哪些闲人就要管这点事了,你也莫要学他们。”

    十月的天冷了,探春搬回了自己的院子,宝钗喜这样的天气,到各处串门得更勤了,偏不巧王熙凤和贾琏不知为什么事吵起来了,打了几个丫鬟,连素日看中的平儿都打了,宝钗几个被拉去劝架,听了几句才知道又是上一辈子发生过的事,那贾琏在外偷腥,和鲍二家的骂凤姐,还说要把平儿扶正,王熙凤听到了又气又怒,以为其中有平儿的意思,竟连主仆情分都不顾了,她们劝不住,老太君亲自来坐阵,该打的打,该杀的杀,该道歉的道歉才算完,鲍二家的上吊死了,王熙凤才觉得如了愿。

    宝钗叹道,恐怕她高兴得太早了些,真正的罪魁祸首不去管,那些枝条修剪了总会再长出来,再一想,王熙凤如何管,这是贾府,不是王家,屋里真正能做主的,只有老太君,难道老太君会不帮自己的孙子吗。

    北风肃肃,今年的第一场雪下得格外早,才刚到十二月,雪纷纷扬扬下了整整三日,厚厚的积雪,脚踩上去吱呀吱呀作响。

    屋里暖炉烧得正旺,宝钗倚在榻上看书,身上暖洋洋的。

    莺儿听到外面的喊声,出去看了看,回来道“姑娘,薛二爷说猎了一只白色的鹿,请你过去看看呢。”

    “白色的?”宝钗放下书,白鹿极为罕见,被称为仙鹿,她来了兴致下榻道“我马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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