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看上去朴素至极,但梅清婉却是看到其上刻着的花纹暗暗吃惊。
这手艺怕是出自最好的工匠,价值不菲。
马车主人的身份也在梅清婉心里水涨船高,梅清婉眸中飞快闪过一丝计算。
梅清婉耐着性子等在原地,看着马车的主人撩开车帘下车。
待瞧清了主人的面容,梅清婉心中一惊。
怎么宋小将军也要往来福客栈凑?
此时的宋鹤轩正一脸不耐烦地跳下马车,完全不顾及自己平日里维持的纨绔人设,只冷着一张脸直直地往客栈里走。
暗卫打量一番来人非凡的气度和锦衣用料,心下有了判断,待人走到面前就立马收了刀剑,让人通行。
梅清婉看宋鹤轩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分给她,心中闪过一丝不快,她何时被男子如此忽略过?
但瞧着拦在门口的两人恭敬地让开放行,她的眼里瞬间放出光来。
就是这一刻!
她立马跟了上去,试图跟在宋鹤轩身后进去。
暗卫垂头让人进去,面上一派恭敬,但还是精准地捉住了梅清婉的双臂。
梅清婉面色一僵,陡地剧烈反抗起来:“放手!你们作甚,男女授受不亲,还不快放开我!”
暗卫无动于衷,直直把她提到了门口一尺外才松开手,冷冷丢下一句话:“请小姐不要试图硬闯,拿出信物自然放行。”
梅清婉心中极度不平衡眦着眼,有几分不顾形象:“梅韫素都没拿什么信物,凭什么她能进!”
暗卫没有理会,转身就走,就当没听见一般。
宋鹤轩踏入门槛后听到这几句声嘶力竭的话语,心中没有任何波澜,淡淡地朝约定的地方走。
只是在听到梅韫素的名字时,脚步微不可微地顿了顿,心中闪过一丝喜悦。
他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角,又立马压下去稳步朝厢房走去,只是这次的步子要轻快上几分。
梅清婉僵在原地,感受到路过的平民时不时投来探查的眼神,心里的不满更甚。
压住想要恶狠狠骂人的心思,她沉着脸走回了马车。
望着那辆正被马车驾走的低奢马车,她忽地生出了一个计谋,扭曲的脸上挂上一丝奸诈的笑容。
梅韫素,这次的招,你能接住吗?
梅清婉突然心情大好,语气也有几分轻松:“去老地方。”
车夫领命,飞快甩着鞭子。马匹吃痛,嘶鸣着前进。
天色渐黑,最后一丝光辉也被收了回去,大街上的灯火挂了起来,一时有几分繁华的气味。
那厢,梅韫素交代过来意后便被人领着直接上了二楼。
“梅小姐,就是这。”
小厮轻轻敲门后,便安静地退后呆在一旁。
梅韫素低身道谢,等着门被打开。
出乎意料的,开门的不是小厮反而是靖王爷本人,在见到梅韫素时,靖王爷脸上也飞快闪过一丝惊讶,但又敛了去,后退一步侧身让人进去。
“你怎么来了?”
靖王爷声音一顿,带了分担忧:“可是有什么不妥?”
梅韫素摇头,走了进去,待坐下后又拿出玉奴交给她的印章。
透亮的印章在灯火的照耀下,发散着柔和的光亮。
靖王爷目光死死地盯着这一块小东西,高大的身影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嗓音干涩,深呼吸几次后才艰难开口:“这,这印章你是从何而来?”
梅韫素看他一脸愣怔的模样,便摊开了手示意人拿去。
靖王爷毫不犹豫,伸手去拿,细细打量一番确定这是自己找人制作的之后,紧握成拳放在了胸口,面上闪过一丝痛苦。
梅韫素待他缓了缓,才欲开口,却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王爷,宋小将军来了。”
正陷入回忆的靖王爷显然没有听到这一声传唤,反而梅韫素略微皱了皱眉头。
门外小厮见主子没有动静,便大着胆子再敲了一遍。
这次靖王爷才如梦中惊醒般,瞥了瞥门口,又为难地看了梅韫素一眼。
宋鹤轩是他越好来商讨一些事情的,但梅韫素手里握着的东西却是跟他妻女有关的,说不定能告诉他她们的下落……
梅韫素刚想开口让靖王爷先忙,自己先回去也好让他缓缓,却又听见靖王爷沉声说道:“宋小将军请回吧,我今日要事在身,不便商讨,改日再登门致歉。”
门外的宋鹤轩脸上满是错愕,他压住怒火受大将军的逼迫赶来了,反而进不去门。
这算哪门子的事啊!
宋鹤轩气急,他也不知道靖王爷能和梅韫素有哪门子的要事,连他都听不得!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门口,带着一腔闷气离去,背影写满了不爽。
小厮在一旁被吓得动也不敢动,见宋鹤轩走了,才慢慢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气还没松完,宋小将军又半路折了回来。
“告诉你家主子,将军府向来言而有信,望他也是如此。”
撂下一句话,宋鹤轩心中的郁气不仅没有散,反而因为想到了梅韫素在里面,更满了几分。
他冷着一张脸,浑身低气压地离开。
门内的靖王爷也有几分欲哭无泪,这哪是转告啊,隔着一扇门,他能听出来宋鹤轩话里的深意,这不就是变着法儿地骂他言而无信吗……
靖王爷只觉得心累,不过想到就要知晓妻女的下落了,心中的不爽散了个干净。
梅韫素听完也忍俊不禁,一抹笑意含在唇角。
她总觉着她见的宋小将军同世人传言中的大不一样。
更像是有血有肉。
靖王爷等不及,直直开口:“小姐贵姓?这印章从何而来?”
方才太急,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连别人姓甚名谁都不知,有几分失了礼仪。
梅韫素柔声一一答道:“小女姓梅,这印章是小女院里的嬷嬷给的。”
靖王爷又急又心疼,他放在心尖上的人竟要去服侍他人。
梅韫素见他一脸沉痛的模样又补道:“玉姨平日里只管下人,没有太过操劳。”
靖王爷的心才稍稍安了点,又涌出一丝疑虑:“你怎么找上我的?”
梅韫素淡笑不语,目光落在印章上的那个“靖”字。
靖王爷随着低头望过去,才发觉自己的问题蠢到了家。
一时之间,悲伤也被冲淡了不少,靖王爷起身拱手行礼:“多谢梅小姐收留我妻女,在下感激不尽。”
梅韫素急忙站起身来扶,避开了此等大礼:“靖王爷使不得,静乐同玉姨待我也极好,她们能找到家,我也是喜闻乐见的。”
靖王爷一怔:“我女儿叫静乐?”
梅韫素将人拉着坐下来,又细细给他讲了静乐的趣事,同着玉姨的。
靖王爷听得认真,被趣事弄得笑了出声,但笑着笑着,悲伤又冒了出来。
他女儿该是梅小姐这样的大家闺秀,从小就被他娇养着,不知人间疾苦的,可如今……
靖王爷黯然叹了口气:“那我能现在去看望他们吗?”
梅韫素默了声,残忍地告诉他一个事实:“玉姨,可能失忆了,忘了你。”
靖王爷笔直的身板一僵,颓废地朝后倒去,这消息并不吃惊,若是月儿还记得他,他们一家怕是早已团聚了,可他心中还是难受,明明他已经如约退出了纷争,可这些人还是没有放过他,甚至将手伸向了他的妻女……
靖王爷垂着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微光,此仇,他必会加倍奉还。
梅韫素见他一副颓靡的模样,心中也不舍,暗自出主意道:“要不我多带玉姨同静乐出来,王爷你先在地方等着,多接触或许玉姨就恢复记忆了?”
靖王爷垂眸,半晌后静静地点了点头,此举是无奈之下最好的法子。
又聊了半个时辰后,靖王爷起身亲自将人送出客栈门口,将她递回的玉佩又重新送了出去。
“拿着这玉佩,你便可去找红袖楼帮你完成一件事,无论何时何地。”
梅韫素心中吃惊,原来这红袖楼竟是靖王爷的!
她止不住打量了一眼这个快年过半百看上去有几分沧桑的男人,许是太过悲伤,他眼角的细纹较之柳云要明显得多。
她稳住心神,没有推辞,大方地将玉佩收了下来:“那小女就此告别。”
靖王爷点头,看着梅韫素上了马车,车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靖王爷面上冷峻,伸手挥了挥,一片枯叶掉落,面上立即出现了一位黑衣人。
他低声交代了几句话,黑衣人点头,脚底一点,便消失在视线之中。
过了半晌,靖王爷紧握的拳头终于张开,一滴滴血珠砸落在地面。
月儿、静乐委屈你们了。
靖王爷垂眸,将眼中神色掩了完全,只余下紧绷的背影能看得出此人的紧张以及悲伤。
马车行驶得极快,不一会儿便到了一个偏僻肮脏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腐朽味,让车夫都止不住皱眉捂鼻,而梅清婉却面不改色,提着裙摆熟捻地避开污水谭。
梅清婉望着生了霉的木门,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却还是亲自伸手敲响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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