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云黑着脸快步走了出来,那一身冷气吓退了围观的学子,他们自动为他让出一条路。叽叽喳喳的声音也下意识收敛起来。
柳云眉头紧皱,陶游那老头果然想着撬他墙角!
柳云冲过去,将陶游扯着梅韫素衣袖的手打开,语气不爽:“你怎么扯着我徒弟叫徒儿?”
柳云顾及形象,将嘴里的那一句不要脸吞了回去,只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陶游摸不着头脑,前几日在书信中说的好好的,还约他在学府门口商讨拜师仪式,怎么今天就连徒弟都没有了?
陶游想起来梅清婉说的一番话,后知后觉,那天逮的幸运儿骗了他?
陶游皱了皱眉,张嘴想解释但望着柳云的一张臭脸,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柳云没好气地瞪了他两眼,拉过梅韫素往学府里走。
陶游摸了摸头,暗叹一口气,看来还得慢慢谋划,至少得把柳老头这关过了他才能收到这个心爱的徒儿。
周遭围着的学子见柳夫子冷着一张脸将人拉走,也慢慢地散开了,三五成群地往学府里走,回自己的班里。
宋鹤轩深深地望了远去的陶游一眼,也跟着人群缓步走了进去,却不料又被人扯住衣袖。
宋鹤轩诧异地扭过头去,脸上的神色一愣。
他的惊喜来了。
只见一贯挂着笑容的陶游紧缩眉头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你故意的?”
宋鹤轩一怔,也知晓他说的故意是何事了。
笑话,这怎么可以承认,他当即摇头,一副无辜模样。
却见陶游神色更冷:“你当老夫痴傻?我还没说什么事呢。”
陶游细细打量了一下宋鹤轩的五官,骤然勾起了回忆,试探着开口:“你是宋小将军?”
宋鹤轩面色一僵,接收到陶游投过来不善的眼神,只觉得有几分不妙。
下一秒,果见陶游又摸着小胡子摇着脑袋慢吞吞道:“贵夫人好像还想着让宋小将军学琴呢。”
之前学琴的痛苦回忆又涌了上来,宋鹤轩眉头微敛,有几分后悔。
清冷的声线响起,隐隐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要我干甚?”
陶游笑眯眯地望着宋鹤轩,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说,让梅韫素拜我为师。”
宋鹤轩一顿,转身就打算离开:“做不到,你去找我娘吧。”
“欸欸欸,有话好说——”
陶游见人真要走,急忙上去拉住:“要不……朝花宴要开始了,朝花宴当天你告知我梅韫素的位置?”
顿了顿,又补道:“这应该不难吧?”
宋鹤轩垂眸思索一番,点头:“好,到时我给你飞鸽传书。”
陶游心满意足地离开。
而另一边梅韫素被扯得脚步跟不上,有几分踉跄,柳云细心察觉后,冷哼一声,放开了人,自顾自地往前走。
直到回到柳云的小院,两人之间一句话也没说,一阵诡异的安静下藏着惊涛骇浪。
果然,等一迈进门槛,柳云就出声让站在一旁瞧戏的许文和去关上门。
许文和勾起一抹笑意,顺从地关上门,双手环抱着靠在门后默默看戏。
梅韫素有几分不知所措,明明不关她的事,最后怒火却是要她来承担,她心中有几分郁闷。
若是,若是让她知道了是谁在背后如此乱传,她必定是会……会骂上一句的。
此时,正慢吞吞迈进甲班门口的宋鹤轩陡然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眉头微蹙,不知道是谁又在身后骂他。
陶老头的脸跃然而出,宋鹤轩点头,应该就是他了。他敛下心思又挂起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提步迈了进去。
梅韫素垂着头,伸出小手悄悄扯住柳云垂下来的衣角,嗓音难得软下来,带着几分娇软。
“师父别生气了,我没有想拜陶前辈为师。”
柳云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理她。
梅韫素不泄气,又跟上去:“师父,昨日的策论我已经写好了。”
柳云眉毛微动,紧绷的嘴角有几分缓和的趋势。
梅韫素一瞧心中一喜,又再接再厉:“还有前几日我跟你提的梅花酥,我今日就去给你买来,您就别气了好吗?”
柳云虽已过四十,但英年丧妻,至今未曾续弦,家中小辈在他面前更是拘谨,从未有人扯着他的衣角软着嗓子同他撒娇。
其实在梅韫素说出第一句话时,他心里憋着的气已经散的差不多了,他也知道陶老头的德行,视琴如命,多次跟他说没有人能传承他的琴艺,苦恼得不行,见到一个好苗子自是不肯就此轻易放弃。
只是……
柳云复杂地看了梅韫素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不想你太过出众,多人争着收你为徒,这名声必是会在整个姜朝都广为流传,到时……”
柳云顿了顿,想起了自己曾经年少出名时的艰辛:“到时,你怕是不能安心地做自己了,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拿出来反复咀嚼,加以曲解。”
梅韫素心里涌过一股热流,柳云年幼便被冠上天才一名,必是知晓这一路过来太过出名的艰辛。
梅韫素的嗓音又柔了几分:“我知晓的,师父不必担心。”
柳云看着梅韫素乖巧的表情,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冷漠,勾起唇角含了几丝笑意。
随后,梅韫素将柳云布置的策论交由他后,便径直回了甲班。
今日在学府门口闹了那么一出,梅韫素将走进门口便感受到了全班人的注视。
梅韫素神色不变,淡淡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宋鹤轩难得没有趴着睡觉,反而单手撑头,用含笑的眸子盯着她一路走过来。
目光交接,梅韫素有几分愣怔,脚步一顿,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坐了下来。
宋鹤轩面上带着几分调笑:“梅小姐一下成了香饽饽啊,琴圣同自小出名的文曲星都争着收为徒弟呢。”
梅韫素淡淡扫过他一眼,又转过头默默拣着书籍:“宋小将军也不差,想嫁你的贵女能围着京城排一圈呢。”
宋鹤轩被噎得说不出话,又听她道:“这也不至于开相亲宴,还拉我做挡箭牌吧。”
宋鹤轩一怔,随后又反应过来,梅韫素是在明嘲暗讽昨晚的宴会上他悄悄靠近她一事。
宋鹤轩挑眉,梅韫素好像误解了什么东西,他又想起昨晚窥得的梦境,胸腔下的心脏跳动的速度陡然加快。
也不知道梅韫素知不知道那小宋是他。
应该是不知晓的吧,小时候的他同现在的他长相差的太多,性子也是天差地别。
宋鹤轩不再言语,将目光投向窗外。
说实话,他也挺感谢皎皎的,若不是因为有她在,或许他真的会莽撞地冲回京城。
宋鹤轩垂下头,敛尽眸子里的悲凉。
这血仇,他会报的。
在学府里的时光一晃而过,梅韫素配柳云下完棋后,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慢悠悠行驶了一半,她突地想起了靖王爷。
梅韫素心思一动,撩开车帘:“停一下,去来福客栈。”
马车陡然停下,马夫虽不知为何,但还是照着主子吩咐掉头。
太阳的余晖下,马车又飞快地朝着另一个方向行驶去,与此同时,另一辆豪华的马车悄悄地跟在身后,落下一段不易被察觉的距离。
不一会儿,车夫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小姐,来福客栈到了。”
梅韫素睁开眼眸,眼底飞快闪过一丝微光,撩开车帘下了马车。
身后的马车远远地停在路口,没有动静。
梅韫素诧异地回头望了两眼,打量了一番,心中闪过一丝疑惑。
她又回过头来,静静地盯着面前高高挂起的牌匾——来福客栈。
梅韫素敛下心神,轻轻握了握拳,缓步走了进去。
而身后马车上的主人,看着梅韫素毫不犹豫地走进了来福客栈,心中也有几分疑虑。
梅韫素刚入京不久,怎么会有熟人住在来福客栈?
要知道来福客栈可不是一般的客栈,是天底下情报的集结处,没有一点身份和地位是万万住不进去的。
梅清婉眉头紧蹙,远远地望着梅韫素消失在门口的身影。
她悄然下了马车,佝偻着腰背静静跟在身后,待梅韫素进去后,她才直起腰身,踱步而进,却不料刚走到门口就有两个黑衣人窜出来,用刀剑封住了她的去路。
“站住,可有信物?”
梅清婉一怔,缓缓摇头。
“那你就不能进去了。”
梅清婉一急,眼神在里面游荡,恰好捕捉到了梅韫素在二楼衔着笑迈入一间上等厢房的背影。
门关上的瞬间,隐隐闪过的一道高挑的身影,一看就是外男。
梅清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她可算是捉到梅韫素的把柄了。
她欲要走近再看仔细些,却被暗卫一把拦住。
梅清婉蹙着眉头,打量了拦着她两人的面容,均是普通到丢在人群中再也找不到的面孔,面无表情。
梅清婉心中暗急,她可不能错过这一次能让梅韫素身败名裂的好机会啊!
她在门口急得乱转,却倏地看到有一辆马车缓缓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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