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溪看着胆大泼辣,到底是个不经事的孩子,身子一软倒在了江川身上。江川被他吓一跳,手忙脚乱扶起来一看,夏溪脸色惨白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了。
骤然听到这种事,江川也心跳剧烈。来人大概有七八个,听他们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这群人灭了湘村,心里觉得不安稳,竟然还要回来看看有没有活口。现在江川和夏溪正停在湘村村口处,只要和这群人照面,必是要被灭口的。
江川虽然知道自己会武功,到底心里没底。江二小姐毕竟是个金枝玉叶的贵人,就算学了功夫,大概也就是个三脚猫,糊弄小混混还成,遇上亡命徒可不见得有胜算。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江川绞尽脑汁想着,突然感觉到手被握住,她低头一看,夏溪扣着她手示意她靠过来,江川不明所以向他倾过身,便听夏溪轻声道:“我们趴着往树林里去。”
江川迟疑了一下,听着越来越近的人声,咬牙点点头,示意夏溪先走。
小少爷轻手轻脚趴着,一点点挪动了几步,可惜手脚无力,这几步也走多远。江川心里着急,知道不能再动,不然草木晃动更显眼。索性往前一扑,将夏溪拢在手臂里,借了个视线盲点,趴着躲在了一棵树后面。
两人胆战心惊地看着人群从他们不远处经过,大概是真的没想到有人躲在树丛里,几人没往这边看,他们高声谈论着灭村一事,说到后来竟是比起谁杀的人更多。
江川听得心里恶心,人性险恶竟是将杀人这事当做游戏,她虽然知道古代律法不完善,但也没料到草菅人命会发生在她身边。江川担心夏溪听了难受,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将他更紧地抱紧怀里。
夏溪乖巧地靠着,直到那几人走远,才从江川怀里探头,他正要说话,江川伸手压在他唇上摇摇头,侧耳倾听片刻,微曲了身体半拖半抱着夏溪往树林深处爬行了一段距离,才将他放下。
方才这番折腾差不多耗尽了江川的力气,她往地上一摊,长舒口气:“咱们不能往榕城去了。”
夏溪就着这个的动作趴在江川肩上:“那我们怎么办?”
别问她,问就是非常后悔。她一个穿越来的习惯了便利生活的现代人,不知道当时怎么脑子一抽,非要急吼吼地带着夏溪下船,现在弄得不上不下。船是不可能有从湘村经过的,本来想着在湘村买辆车驾车去榕城,现在却连去榕城的路都不能走。这些人刚刚说了半会儿,江川和夏溪都听明白了。
湘村有个漂亮的小夫郎,不知怎的被山贼相中了,本是想来采花,因为被人发现,索性灭了村不留活口。小夫郎被掠走了,但听说他的妻主那时不在家,她们也过来守了两天,就是想着不能让灭村这事闹到榕城官府去。
所以湘村通往榕城的唯一通道肯定是被守着的。江川和夏溪只要想保命,就不能往那儿去。
江川也有些庆幸是这时候听到,若他们错开了这波人直接走上了那条路,这时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她撑起身子看了看,那几人应该已经走进村子里了,从他们这个角度看不见。
江川等的就是这个时间,不敢耽误,她爬起来顺势将夏溪也拉起:“不能往榕城去,我们现在只能在山里走一走。”
夏溪娇贵也知危险:“我们走一段路看一看,尽量不要离官道太远,这样也许也能到榕城。”
这想法和江川不谋而合,但她心里另有担忧:“夏溪弟弟,你确定你的身体没事吗?”
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起这个,夏溪一愣,浅浅笑道:“死不了。”
江川不赞同地皱了眉:“你身体不好要上心,自己都不在乎怎么能行?”
夏溪抬头望她:“那你在乎吗?”
江川被他又亮又红的大眼睛一望,没忍住道:“在乎的。”话一说完,江川便觉不对,欲盖弥彰:“我以前辜负了你,自然希望你好,我毕竟…毕竟改正了嘛。”
夏溪不知道是不是听出了什么,嘴角微翘心情看上去很好:“嗯,你改正了。”
明明不是什么特别的话,江川却让他弄得脸红。一口撩人话的江川一下结巴了,支吾会儿才道:“那你的身体…”
夏溪心情好,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病了许多年,吃了这么多药,早就习惯病体也适应了药,我说死不了就是好结果。”
听他说得轻描淡写,江川心里有些难受:“你明知自己身体不好,还独身上船,这多危险。”
夏溪不多言,握着她的手臂:“江姐姐,快走吧,别让他们发现了。”
这位贵公子竟是出乎意料的坚强,他这一路,虽然骄纵体弱,却不管遇到了什么事都没有失态,始终矜持贵气,就算慌乱,也很快镇定下来。
当真让她刮目相看。
大概江川的视线太过热切,还算镇定的夏溪眨巴眨巴眼,小脸泛红:“怎么了?”
江川蓦地回神,掩饰性地咳嗽两声,抓着夏溪错身走在前面:“没有没有,我想事情呢,快走吧,趁着天亮,我们找准去榕城的路。”
夏溪抬头看她,嘴角带笑,眼里明灭说不出什么意味。
湘村是个江边村庄,夜间凉爽风大,这时湿热闷燥。两人走在树林里,脚底的泥土稍显松软,走起来费劲,不时被叶片刮了脸,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脸颊被蹭得发红。江川一边走,一边探头去确定方向,生怕他们偏离官道偏得太远。夏溪紧紧抓住江川的袖子,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被人拖着的江川自然感觉到了,她回头看看夏溪,小少爷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一步一步走得很小心,本来白皙的脸透出一点苍色,阳光斑驳投下,照得他几近透明。
江川的脚步也慢下来,最终停下定定望着夏溪。夏溪一脸莫名,抬头看她,漂亮的眼睛里含了三分疑惑。
江川被他看得心软,心里暗骂自己意志力不坚定,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半蹲弯下:“我背你。”
夏溪怔怔望着她的背影没说话。
没听见夏溪的声音,也没感受到动作,江川奇怪地回头:“怎么了?上来呀。”
夏溪动作轻缓地趴在她背上,轻轻把头靠在江川肩上:“江川,你真的不太一样了。”
正在直起身子的江川被惊得一踉跄,差点把夏溪一起摔了,赶紧稳住身子,假意咳嗽两声:“怎么这么说?”
夏溪被她差点扔出去似乎也没有吓到,他把脸往江川颈处一埋藏起了意味不明的笑:“我见惯了你的虚情假意,竟然在这次感觉到了你的真心。原来你有心的吗?”
江川干笑两声,冷汗都流下来了,只能暗自祈祷她的声音没有很僵硬:“我…我不是说了我改正了吗?”
“对,你改正了,你说你只要你未婚夫郎。”头发一起被埋进了江川的肩膀,夏溪伸手去理,手指不小心划过江川的唇上,惊得夏溪一下缩回手:“我不是故意的!”
江川被他摸得措不及防,背脊汗毛都竖起来,唇上火辣辣的火烧着一般,一下嗓子都哽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夏溪手指发烫,他忍不住捻了捻,将手指藏起,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道:“我第一次觉得,做你未婚夫郎或许没有那么糟糕。”
被人岔开了话,江川自然高兴,她忙不迭点头:“什么叫或许,是肯定不糟。我会对他好的。”
夏溪没再像之前听到时怼她,反问道:“怎么对他好?”
江川也没谈过恋爱,更不知道疼夫郎怎么做,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身边谈恋爱的多,小说电视也看过,男女颠倒一下就好。
江川一边心里细数,一边说:“他身体不好,我会照顾他。不会跑出去玩不正经的,出门会惦记着给他买东西,他若是身体养好了,我就带他一起出门。”又想了想,觉得最重要的一个没说,赶紧补充道:“只要他一个。”
“只要他一个?”夏溪喃喃道:“你的只要他一个是因为江家家规如此,还是你只想要他一个呢?”
江川被他问住。她和景王公子连面都没见过,说只想要他也过于虚伪,可若说是因为江家家规,那是不是景王公子似乎也不重要了。
这是古时婚姻的悲哀吗?江川不知。她来到这里就已经背上了未婚夫郎,因为夫郎的家境原因和江家的家规,她连去发展自由感情的机会都没有。
她不能喜欢别人,这是她作为江川的命运。
所以她只能违心又真挚地回道:“我只要他一个,只想要他一个。”
夏溪没有说话,江川偏头看他,身体不好的小公子已经闭上眼睛睡过去了,他长长的睫毛垂下,在那张艳丽的脸上投下羽翼的阴影。漂亮又若即若离。
江川心里突然掠过一个荒唐又让她愧疚的念头:若夏溪是她的未婚夫郎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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