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人群中, 周一诚一直往前挤。遥遥看见人群中的钟离,他眼睛一亮:“大神!”
钟离回头,一双眼弯起:“一诚啊。”
周一诚哧溜蹿到他身边, 刚想靠近就被他身后两位穿警服的民警给震住了。
看见他惊疑不定的表情,钟离莞尔一笑:“只是在做笔录而已。”
因为这次涉案人员的特殊性, 这次笔录不用去警察局,让钟离可以说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后续的各类事宜也很麻烦就是了……
想起每年一度的体检, 龙龙开始头痛了。
比起这可以预想到的麻烦,这次笔录要简单的多, 身为事发现场唯一一位清醒群众,这件事却并不用他多说些什么,毕竟整个剧组都曾把尹岫和文编剧的纠葛看在眼里。
在警方问起这算不算男女纠纷时, 闫导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其实这个,真的没有。”
“当时我问过文芳,她自己亲口和我说的, 她和那小子没有关系, 也不可能有关系。”
此话一出, 周围的人都是一片哗然。
周一诚第一个惊呼:“不是吧?不是说他是被包养的么?”
一旁的亲姐瞪了傻弟弟一眼。
“那是尹岫自己暗示的。”杨副导忍不住插嘴,“其实文芳最多就是指名了要他来演而已。”
“而且你们也都看见过文芳对他的态度吧?”
一头雾水的周一诚看着面面相觑的众人,悄悄拉扯着钟离的衣角:“大神?这什么情况啊?”
钟离摇头:“我也是后来的,并不知道此事。”
周一染倒是皱着眉, 小声同弟弟解释:“文编剧对这个角色特别看重,在钟小弟没来前, 她其实在片场和小白脸吵过好多次,几次都吵得蛮凶的。”
“但就算这样她都没有要换个人来演的想法。如果不是那小白脸进去了, 她可能依旧不会换人吧。”
“周姐说得对。就是文编剧这种哪怕我不认同你也认定你了的态度, 大家才会认为尹岫的暗示是真的吧。”一旁的小演员感慨着。
她拍拍胸膛:“其实文编剧之前没有回来,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呢。”
“为什么?她人缘这么差的么?”周一诚好奇地问她。
“不能说人缘差啦,”看见周一诚凑过来问自己,小演员的耳根红了。她低下头,卷起自己的一缕发,小声说着,“只是她在的时候,大家好像都比较……紧张?”
她皱着眉头,斟酌着用词:“我不知道怎么形容,但所有人都好像吃了火药一样,剧组每天都绷得紧紧的,每天都有人吵架,吓死人了。”
“但她一走,气氛好像瞬间就松下来了呢。”
周一染皱着眉看她:“人多的地方本来就有冲突,不要把这一切归结到文编剧身上。”
她的语气严厉,小演员听后惊惶地低下头:“对不起周姐……”
周一染叹一口气:“没有怪罪你的意思,但你要记住,做我们这一行的最怕落人口舌,你以后说话还是注意点比较好。”
小演员闷闷地点头:“我知道了。”
钟离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们。
无论是业障还是高浓度的元素环境,其实都会对普通人的心智造成一定影响。冲动,易被激怒,都是非常正常的现象。
区别只在于,能运用元素力之人能对高浓度元素免疫,却依旧会被业障影响。
想起之前见到的那位尹岫,钟离实在分不清导致这种情况出现的,到底是前者还是后者。
比起这个,更可疑的是对方为何会变成魔物。
这种情况在提瓦特都极少出现,更何况现在这个世界,元素
力匮乏到连史莱姆都无法诞生。
所幸,他现下有手段询问对方了。
在这场堪称多灾多难的宴会结束之后,文芳被送去了医院,而尹岫则被关进了拘留所。钟离在周一诚夹杂着几分惊恐的敬佩眼神里婉拒了来自各位老师的合作邀请,并向剧组里共事的同僚们郑重告别之后,回到了彭教授帮他订的那间房间。
是的,他这半个月都住在那里。
就算对金钱依旧没什么概念,钟离也还是蛮疑惑的,彭教授的钱包真的还好吗?
但对方既然没有联系他,他也只能安心等待了。
在例行询问了严芸芸最近的情况后,钟离点燃了在路上顺手买回来的线香,插进了小铜炉里。
缥缈烟雾直直升起,岩之神安静地看着那烟雾于空中散开,丝丝缕缕的白又汇聚成一个人型轮廓。
那人型逐渐清晰,却并不是人的模样。
干涸的皮肤,泥浆般的发,那赫然是之前的魔物!
看着尹岫现下的样貌,岩神平静的表情下是几分诧异。
入梦之术展现的形象来源于人对自我的认知,就算钟离也未想到,已经恢复人型的尹岫对自己的认知竟然是岩元素构成的魔物。
魔物睁开了沼泽一般的眼,诧异地四处望:“……这是哪里?”
“这是由我施展的入梦之术。”端坐在桌前,少年形态的岩神一双鎏金瞳是千年不变的粲粲黄金,“我有事要询问你,故而召你来此。”
魔物看着面容平静的少年,一双浑浊的眼里满是恶意:“你又是谁?”
“你既然知道璃月,那我便明说了。”钟离平静地看着他,“我名摩拉克斯,是璃月的岩神。”
“你?岩神?开什么玩笑!”魔物盯着他看了一瞬,忽地笑了出来,“小子,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
“你就是那个抢走我角色的人吧?”
“你也不是普通人吧?我就说,为什么那个女人会选择你!”
看着他嫉恨的脸,岩神摇头。
“这个角色是你放弃的,并不是我抢来的。”
“然后,就如文编剧所说,你确实不配扮演‘归璃’。”
魔物的眼骤然收缩。
他伏下身体,猛地冲向了钟离。
房间太小,不过一瞬,那漆黑的指爪就探到了少年人的面上——
然后,再无寸进。
金色流光凝成屏障,细线一般的金光顺着他伸出的爪尖向下缠绕,把他的身形凝固,石化。
被迫保持着一个难堪姿势的魔物目眦欲裂地望向前方。
屏障后的少年人不要说有所移动,连眼神都没有变化分毫。
那是怎样一种眼神?
那是冷硬的,漠然的,自云端投射而下的,偏偏还存有几分怜悯的眼神。
那是属于神明的视线。
魔物的眼睁得越发大了,丝丝红色爬上了他的眼角。
就算整个身体都被石化,他也觉得自己在剧烈颤抖着。
那颗唯一属于人类的软弱心脏在他胸膛里急速搏动,让他觉得自己快被那股自心底而起的火给燃尽了。
凭什么?
他质问着。
你凭什么这么看我?
他咆哮着。
你凭什么可怜我?我明明……明明这么强大!
他嘶吼着,咆哮着,唾骂着。
可他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身体的颤抖都是只存在于他脑海里的臆想。
看见他的眼神,神明叹息一声。
“向他人借来的盔甲,终究是保护不了自己的。”
在他的话语声中,魔物身上的土
块层层掉落,大股大股的黑烟自他的四肢百骸中冒出。
那黑烟汇聚成一团,无数模糊不清的脸自其上浮现而出,它们一齐长开了口,无数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幼童,少女,青年,老人……无数的声音一齐嘶吼着同一个名字:“——摩拉克斯!!”
岩神抬头看着那团黑烟,金瞳中闪过无边的杀伐之气:“……我早该猜到的,你们竟也来到了此地。”
魔神是不死不灭的。
璃月的土地上,曾经征战过的魔神,又有多少?
那些于魔神战争中战败的魔神,同样属于璃月的“记忆”。
在那些战败者中,可有不少,拥有“岩”之一系的权能。
“就是你们欺瞒于他?”没有理会头上飘着的老朋友们,岩之神垂头看着地上躺着的青年。
褪去了那层丑陋的魔物外壳,那赫然是一个纤瘦的年轻人。他其实有一张干净的脸,眉眼间未褪去的稚气和青年的英气混合,显露出一种极为特殊的矛盾气质。
这气质本该是他的资本,却硬生生被他面上的阴鸷神情破坏了。
“欺瞒?我们可没有欺瞒他!”黑烟一边哭一边笑着,“这可是他自己求来的!”
“人类的心底蕴藏着什么样的力量,你我都是明白的,不是吗?”
岩神没有回答。他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那团烟气:“就算我不记得是如何到达这个世界的,我也不可能放任你们不管。”
“你们是如何逃出来的?”
那盘旋的黑烟顿了一顿,随后骤然爆发出一阵刺耳大笑。
幼儿咯咯的笑声,少女银铃般的笑声,青年嘲讽的笑声,老人桀桀的笑声,无数的笑声混在一起,如果这里站的是一个普通人,怕是已经被这笑声给震得耳膜流血晕厥在地了吧。
“摩拉克斯啊摩拉克斯,你是真的成了一个幼崽啊?”黑烟笑着,“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是忘了吗?‘人类的心底蕴藏着什么样的力量’。”
有着神像的古城,奇怪的梦以及疯了的考古队员,被打碎的神像,附近的影视城,闹鬼的传闻,影视城中晕厥的人,知道璃月的编剧,自以为是岩神的演员,还有蜃气和幻境中的胡桃……一阵电光火石间,一切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岩神叹息一声:“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你明白的太晚了!”
黑烟笑得放肆。
“等着吧!摩拉克斯!种子已经撒了出去,我们总有归来和你算账的一天!”
“晚吗?”岩神低声自语。
岩枪在小小的房间里瞬间成型。
看见岩枪的出现,黑烟瞬间骚动起来。
它好似一个裹着无数人的皮球,那些人影拼命在球中挣扎着,想冲着四面八方逃跑,这种举动让这个球快要自己撕裂了。
“等等!摩拉克斯!你还不知道种子——”
无数岩枪如雨般砸下。
少年模样的神明站起身,鎏金瞳漠然地看着再次被岩枪封印的黑烟。
“只要我还在这世上一天,就永远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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