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又行了数日。
白芷没来之前叙棠还会出去到甲板上透透风,但白芷来了后跟看犯人一样看着她,还时不时露出她要完蛋的神情,叙棠彻底窝在房里修炼。
这日飞舟悬停,缓慢下落,白芷提醒她圣教已经到了,想要押着她出去,然而叙棠先她一步出了飞舟,不看带着镣铐的双手,倒是像来观光的世家子弟。
白芷请示如丹道:“大祭司,可要将此贼人送去午阳岗?”
如丹将她的小心思净收眼底,却不在意道:“送到沁枫阁,好生照料,同靖姝等人同等地位对待。”又沉吟地补充道:“镣铐不必为她解开。”
这完全出乎了白芷的意料,大祭司捉叙棠不是为了报复吗?她嘴唇嚅嚅想说些什么,对上如丹的眼神又都咽下,只遵从道:“是。”
她收起不情愿和原先对叙棠的气焰,客气地请道:“叙道友,请随我来。”
叙棠被她带到一处红枫林立的院阁,满院的红枫,不合时节的红叶,叙棠的眼眯了眯,不用小六提醒她也能看出此处定有法阵的加持。
她停在院阁外道:“白芷姑娘,我这样的贼人不是应该被送到你说的午阳岗去吗,住这里怕不适合,我心有愧啊!”
白芷眼中划过一丝暗涌,她倒是想把叙棠送到午阳岗去,但大祭司已经说了要将叙棠同靖姝等人相等对待,靖姝仙子,杨琪仙子和思思仙子那可都是圣教的候选人。
大祭司的话不得不让她多想,难道一直以来她都想错了,大祭司找叙棠不是为了报叙柏拐走圣教圣女的怨,而是为了自己也收一个嫡传的弟子扶上圣女的位置,如果是这样,她要尽快告诉赤乌祭司,也好让赤乌祭司和靖姝仙子有个准备。
白芷坚定地请叙棠住入沁枫阁:“这是大祭司的吩咐,叙道友莫要让我为难。”
“好吧。”叙棠耸了耸肩,无奈地踏入沁枫阁。
白芷将叙棠安顿好,赤乌祭司那边地人也正好传了暗信过来,赤乌想知道如丹出去做了什么,带回来的又什么人?
白芷挥手启动了沁枫阁的大阵,红枫看似都没有变化,但其根部隐隐有红光泛出,巧妙地连接成一个防御法阵。
其实每个仙子的住处都有这样一个相似的防御法阵,对居所熟悉的人来说不过是一个简单的防御法阵,随时可以进出,但叙棠一个初到此地的外来客,白芷觉得这足以困住叙棠。
她忙完这一切,悄悄地来到一个静室,圣教中静室成千上万,不但供给教内修士静修,也会出借给前来朝圣的修士,就好比现在,内外九宫八十一阁的静室有一大半都是有人修行的。
白芷进了静室,后面的门便自行关上了,门牌上显出有人的标识。
静室无人点灯,白芷对着模糊的人影径直跪下:“白芷见过赤乌祭司。”
啪地一声脆响,静室燃起了明灯,赤乌背靠在红木椅上,火红的衣袍散在红椅旁,白芷跪着挪上前将赤乌的袍角整理齐整。
她的动作无比娴熟,似乎已经这样做过无数次。
赤乌也没有挥开白芷,很是欣赏白芷的乖觉,如丹真是带回来一个好侍者,这种蝮蛇般的女人养在身边,她谁都可以背叛,也可以为任何人所用。
白芷娇软开口道:“如丹祭司接回来的女修是叙柏的女儿,并让奴将她安置在沁枫阁,待遇一同其他仙子。”
听此,轻叩红椅扶手的赤乌停了手中的动作,嘴角扯出一抹冷冽的笑,他便知如丹和老妖婆有不可告人的谋划。
原来三个圣女候选一个都没看上,倒是把那叛出圣教的上任圣女的种接了回来,推举一个毫无根基的新圣女,他们难道以为外头信奉的修士都是好糊弄的吗?
无风的静室,白芷却无端的感受到了凉意。
赤乌似奖赏地抚上白芷的脸颊,上扬的眼角满是缱绻之意:“好姑娘,你做的很好,回去继续做你该做的事吧。”
白芷收下赤乌奖赏地一瓶灵药,谢过赤乌的赠药,恭敬地告退,她知道该怎么做。
她紧握着手中的灵药,这灵药这次能助她顺利地突破元婴,她一介鼎炉的资质能走到如今,每一步都不容易,这是她应得的。
如丹救了她带她脱离了苦难,不再以炉鼎身份服侍人那又如何,她一心讨好忠心也没使得如丹祭司的另眼相看,不过可有可无地养着,以备找叙棠之用,但是她投靠了如丹就不一样了,如丹能助她修炼,许她来日的地位,她未来或许能成为圣教的护法。
白芷眼中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烈火,步伐轻快地回到如丹身边。
而她身后的静室中,赤乌依旧静坐,他的面前多了一个也是一身红衣,但简洁许多的修士。
如丹吩咐道:“先将圣教抓获的贼人是叙柏的女儿消息宣扬出去。”他倒要看看世人是何反应。
————
另一边的叙棠自被送到沁枫阁后似乎被人遗忘了般,如丹和白芷都再也没来过。
她丝毫没有因为被关而自怨自艾,一个小阵法,小六出马还不是分分钟解决的事情,她现在忙着修炼呢。
而且就算出了沁枫阁她也还是在别人的地盘,想要跑掉,难啊,还是修炼是正途。
然而偏偏有人非常的不识趣,闯进了沁枫阁。
叙棠心中大骂:什么垃圾法阵,这么没用。
来人风一般地闯入叙棠的室内,凌厉的鞭子呼啸而来,室内雅致的布置一瞬间被毁了大半。
叙棠双手还被锁着,但身姿依旧灵活,左闪右避连着躲了几招,也不再纵着来人,鞭子再次挥来时,戴着镣铐的双手同时抬起,握住了鞭子尾部。
纯靠□□抗,火麟鞭的威力还是逼得她退了一步才稳住,她怒却反笑道:“这火麟鞭的材质好生眼熟,是火麟鱼的鳞片制的吧?”
同时她手中使劲,用力拽得靖姝一个酿跄,“靖姝仙子这是又来给我送宝贝呢,外头都在说在下盗了你带去器王界的圣教秘宝,我看来看去那破烂鸟笼都不及仙子手中这根鞭子,仙子是想把这个也送给我?”
“姝儿,莫要闹了。”一直站在一边旁观的女修气质娴静,样貌不过中上之姿,直到叙棠和靖姝一番拉扯才出来劝架,还是偏架那种,她握着靖姝的手看似在阻止靖姝胡来,实则暗自用力回扯火麟鞭。
叙棠顺势放了手,挑衅地朝靖姝一笑,通过几次地接触下来,她知道这个靖姝仙子最容易被挑动情绪:“不知两位来这寻我有何贵干?只是来找我干架的吗?”
“思思姐,我要杀了她!”靖姝凶狠道。
靖姝被白思思拦住,冷静提醒道:“她是大祭司带回来的。”
靖姝的情绪更加的激动:“那又如何,她有什么资格突然凌驾我们之上,你知道现在教中都是怎么传的吗?大祭司要让这个带回来的野种做圣女,那我们这数百年的努力都是笑话吗?”
“如果真的是祭司和教母的决定,我无怨言。”温柔的嗓音,与世无争的姿态却拱火似的激怒了靖姝。
靖姝一把推开白思思,出口便是刺人的话:“你本就无缘圣女的位置,你当然无所谓。”
白思思似被话语伤到,眼中悲伤流露,虚拦着的手无力落下。
叙棠拱着镣铐看戏,真是好一出姐妹情深,这个白思思想来就是她没见过的第三位圣女候选人,她不由多打量了几眼,是真淡然无争还是借人当枪使呢?
叙棠还没看明白,靖姝的鞭子已再次挥起……
“胡闹!”低沉有力的嗓音响起,与此同时,靖姝手中的鞭子也握不住似的甩了出去。
靖姝望向来人失了气焰,嗫嚅一声;“大祭司。”又看向后面的赤乌满腹的委屈:“师傅。”
赤乌也斥道:“回去!”
白思思请罪道:“见过两位祭司,都是我没看好姝儿。”
如丹不想多言语似的摆摆手,让她们都离开。
再看向叙棠,叙棠依旧来时的模样,因手中的镣铐,身上的破衣服都不曾换过,几日没见连清洁术都没人给她使过,爱干净的如丹大祭司蹙眉,没有再靠近叙棠,心中有点责怪白芷怎么照看的人。
赤乌也打量了一番叙棠,亲切道:“这就是玉衡师姐的孩子吧,属实比我那不争气的徒儿好上数倍,难怪如丹你会力排重难也要让她来当这个圣女,”
“我是你娘的同门师弟,也算是你的长辈,就叫你一声棠儿吧,你可知现在外头因为你闹得可凶。”
赤乌本就是极美又妍丽的男子,听他说话似能醉在他的笑里,但一声棠儿属实让叙棠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赤乌叹了一声:“你这个小家伙可真能闯祸,你可知东临学府的修士们都上门了要你偿命,昆吾学府也带着一众的修士来讨说法,说你来历不明,怎堪重任……”
还有些未尽之意,叙棠已经能想象肯定是些难以入耳的话,而这些这个唤作赤乌的祭司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
叙棠又看了看面色不愉的如丹祭司,嗯,很有可能也是说给这位听的。
“收拾干净,我在外头等你。”如丹的话音刚落,叙棠手中的镣铐应声而落。
叙棠活动了下重获自由的手腕,对如丹的命令还能怎么办,照做呗。
她再出来时,赤乌已经不在,如丹祭司凝着满院的红枫,背影略显萧索,感受到靠近的叙棠,垂首有些感慨道:“你和师姐很像。”
这似真情实感的流露,叙棠也不由的想起她这辈子就一模糊温柔身影的亲娘,但是这祭司未免也太疯了,不会真的要推自己当圣女吧?
先不说她自己愿不愿意,单从旁观者的角度看,也能知道这是很难的事情,三个根基深厚的圣女候选人是绝对不会服气的,她们背后支持的势力也不能接受。
其次,圣教的广大信众怎么可能去支持一个背叛抛弃信仰之人的后代,叙棠不信如丹看不明白这一点。
而支持自己的好处也不过是避开了太元大陆势力对圣教的左右,这个即便不用自己,大祭司随便扶持一个没有依凭任何势力的人都能做到,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偏偏要扶持她,难道如丹大祭司和她娘同门之间的感情深到了——就算你不在我也要给你守住你的位置。
叙棠脑补出一部爱而不得的大戏,短暂的抛弃了一下自己的便宜亲爹。
胡思乱想之际,她人已经跟着如丹来到光明圣教顶。
殿内除了神秘又奇特的巨大雕像外,还有一坐在轮椅上银霜满头的老太太。
“教母,我将叙棠带来了。”如丹瞥了一眼叙棠,看着她进了大殿。
那眼神无疑是在告诉叙棠:安分点,他随时都能制住自己。
“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老太太慈祥地向叙棠招手。
叙棠还是知道怎么讨老人家欢心地,她恭敬地施礼,又不失俏皮地偷偷打量:“叙棠见过教母,恭祝教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教母拉起叙棠,仔细端详叙棠:“和衡儿长得真像,但嘴巴比她甜,你可知你娘亲是在我膝下教养长大的。”
叙棠摇头,又问道:“我娘小时候是怎么样的?”
老太太看向叙棠的目光变得悠远:“是个极其乖巧懂事,样样都做得出色的孩子,不过后来……”
老太太不愿再说下去,只是拉着叙棠的手道:“往后我们还有长久的时日慢慢聊,今日要你来是为了圣女的即位人的传授,我知道外头有很多反对你的人,但是老婆子我啊,是不会看错人的,你很适合圣教,待你得到了圣女的传承,那些人也不会再反对了。”
老太太的语气很是不容置喙,这分明是已经计划好了的,她反对也没用,只是叙棠老觉得违和,今日处处都给她一种违和感,但是一切又似乎合情合理。
不知老太太做了什么,殿内巨型雕像缓缓右移,穹顶的日月星移之景也在被黑暗吞噬,犹如黑幕布遮住了天地。
“好孩子,去吧!”移开的雕像下是一个望不到底的通道,老太太在示意她进入。
如丹所站的位置也恰好可以封住她逃跑的道路。
这虎穴不入也得入了,她舔了舔干燥的唇:“教母奶奶,这下面就能得到圣女的传承?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老太太依旧慈祥地笑道:“你去了便知了,圣光会指引你。”
行吧,反正哪哪都一样是被困着,她去!
叙棠提气踏入通道,往下走了几步,忽然,上头的巨型雕像又在移动,严丝合缝地盖上了,半点日光也不漏下。
雕像回位的同时,老太太脸上慈祥地笑已经不见,倒是如丹脸上有还未收起的一分担忧。
教母宽慰道:“我知晓你与玉衡师姐弟间感情深厚,对她的孩子也有看顾之心,我看这女娃也是个灵秀孩子,等处理玩外头的事,再放她出来由你教导也不迟。”
“去将这些试图染指我圣教的魑魅魍魉都清理了,新的圣女也是时候介绍给大伙了。”老太太这时语中的杀伐果断再无半点仁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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