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夙不知。
昨日自己的‘胡言乱语’,拉开了夺嫡的序幕。
第二日清晨,宇文夙同往常一般,去给皇后请安。
皇后身边多了好些女眷,大部分都是宇文夙不曾见过的。他知道平日里后宫妃嫔会来给皇后请安,便在外头候着。
皇后自然也没有为他介绍的意思。
倒是那几位女眷,见他到来,争着拉他做自我介绍,莫名其妙的将他一顿夸。除了没敢胡言乱语遑论天下大统,基本所有的溢美之词都用在他身上了。
皇后也不替他解围。
宇文夙难熬,他虽然记不住谁是谁,谁的背后是什么势力,但他已然明白这些女眷的目的了。既是太子,将来理所当然是要继任大统的。这些女眷,都是来代替背后的势力,表立场的。
宇文夙扶额,昨晚肯定是因为大殿人太多,氧气不足,二氧化碳过甚,导致他脑子发抽,才会说出那些让自己万劫不复的话语来。
陷入女眷堆里的宇文夙不得解脱,皇后却只在旁有一口没一口的嘬着茶。
他再次扶额。
皇帝要是知道皇后在后宫接待如此数量的女眷,该是如何反应。皇后是不是也太司马昭了。
他有点怀疑自己以前看的宫斗都是假的!
这里的配角,一个两个,都怕别人看不出自己的心机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夙终于等来了能助他解脱的人--长公主宇文晴。
宇文夙一贯不喜欢宇文晴,确切的说,宇文夙不喜欢孩童。
哪个大人乐意跟个小屁孩玩?
可偏偏宇文晴喜欢宇文夙喜欢的紧。
或许是因为自己是宇文晴之后的第一个男孩子,或许是因为自己与宇文晴是同一个生母。
宇文晴总喜欢追着他找他玩。不会走路的时候,宇文晴便总喜欢从奶娘手里抢了他过去抱抱。会说话了,也总爱嘻嘻哈哈逗宇文夙说上两句。
但宇文夙对她总不亲不近。大多数时候,都是她自导自演,自说自话,自娱自乐。
宇文晴从未得到宇文夙如此青睐,兴奋的抓起宇文夙便跑开了。
等到回东宫,宇文夙感觉已经掉了一层皮,拆了一次骨。
宇文夙想,他可能真的不喜欢小孩子。
“德德。”
宇文夙回东宫的第一件事,便想找祁钰。
他唤了小德子。
小德子是洪吴身边的人,派到他身边来,也算是半个监视。但小德子人会说话,做事也机灵,确实很讨宇文夙喜欢。
宇文夙对小德子的名字不敢苟同,他记得宫斗剧里,歹事做尽的坏太监总是叫这个名字。所以直接唤他德德。
“殿下,”小德子听宇文夙唤他,立马就迎上身前。
小德子虽是洪吴身边人,但皇上卿赐,从他出生,便在左右,随了他四年。
“德德,累死本宫了,快给本宫按按。”他迫不及待的瘫倒在软塌之上,“祁钰呢?”
“祁道长被皇上传唤过去了,去了怕是快两个时辰了?”小德子上前轻捏他臂膀,舒缓他肩骨。
宇文夙惊得翻身做起来,“两个时辰?”
讨论什么家国大事能说两个时辰?
“那他是在宫里用膳么?”
小德子见他惊坐起来,起初以为自己手劲太大,差点吓得跪了下去,“这个,奴才不知。”
宇文夙没再多强求,只等祁钰回来,一问便知,“罢了,本宫要小憩,你先退下吧。”
小德子往后退了一步,躬身出了房门,将房门带上之际,问道,“祁道长回来要唤醒殿下吗?”
宇文夙已经有些抵挡不住困意,“嗯。”
祁钰直到未时才回,未歇息片刻,便被小德子唤了去宇文夙寝殿。
宇文夙还有些睡意,被唤醒时,揉揉朦胧的眼,看清眼前人,面上露出喜色,“祁钰,你回来了?”他将小手伸过去拉起祁钰的大手,“父皇都拉着你说什么了?”
他侧头看了看外头天色,“说了这么久。”嘴上嘟哝着,将祁钰拉的更近。
祁钰立稳身子,默立良久。
终是带着叹气声回他道,“殿下可知,昨日宴会上殿下的言语引出多大的反响?”
宇文夙闻言微愣。
完了,完了,命不久矣!
祁钰见他愣住,心中忽生感慨。总觉得,眼前之人,不似四岁小儿,言谈举止,行为处事,饶是心思缜密的成年人也不及三分,终是又叹道,“皇上传唤贫道,就是因为殿下的豪情壮志。如今皇上,已经是下了决心,要收服周边诸国。”
宇文夙感觉自己,可能又要发烧了。稳住自己瑟瑟发抖的身子,嗫喏道,“这种情况,我的太子之位能不能保住暂且不说,我就说我这性命,还能保住吧?”
祁钰心下大惊,面上却只是蹙起眉头。
宇文夙的反应太不像四岁小儿该有的反应了。再者,虽言辞过激,但总不至于引发性命之忧,他不解,“殿下何出此言?”
宇文夙说完就已经后悔了,四岁小儿哪里能有如此反应?
好在眼下只有祁钰一人,且祁钰姑且算是他老师,怎么着也算是站在他这边的人,吧?
他在心里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告诫自己,暂时不用太惊慌,只要以后谨小慎微些,行事再稳重些,让自己再没存在感些。
谁让他一朝生在帝王家!
转念一想,如今云妃又有了身孕,谁知道会不会诞下第三个皇子。皇权之争说不定已经悄然开始了。再联想到白日里皇后那处的女眷
宇文夙直觉有把刀架在脖子上,他一动,那刀就能砍下来。
好久才缓过来的宇文夙随即对祁钰道,“没事,那啥,太高兴,说了浑话,你不用放心上,下次你再和父皇商议大事的时候,转告父皇也别放心上。”
他面上淡然,全然没有孩童的慌张,嘴上说的如此轻松,好似果然能一笔揭过。
祁钰心知肚明,宇文夙定然不是因为年岁小,对此事不明不白,相反,对方是明知此事严重性,才故意说的如此敷衍,“殿下何不说说,昨日宴会上为何说那番话,莫不是殿下能看到未来发生的事?”
宇文夙慌忙把小手摆的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不能不能,随口一说,你们可万万当不得真。”
祁钰看他的眼神复杂许多。
且不说一统天下的野心。
那异姓王,他又如何能替当今圣上提前做主。若不是因他年岁小,皇帝姑且能当做童言无忌打发,如若不然,现在的他,早已被废太子之位,打入天牢,他施施然继续道,“万岁已然当真,连出兵计划都已经摆上台面了。”
出兵计划?????
宇文夙一个头两个大,就算诸国臣服可行,那仗也不是想打就打的吧?出兵理由编好了?出兵谁带兵定好了?粮草兵马资源都准备就绪了?还有,军师要不要?
宇文夙心里苦笑。看来皇帝已经万事俱备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
抵不过是就着昨晚他的高谈阔论再言辞一番,他再抵赖一番。到后来实在太困,便退了祁钰。
躺倒在床上之后,又挣扎了一会儿被哪个妃子陷害,以什么手段陷害的臆想之后,终是抵不住满身困意,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皇后身边似乎断断续续的又多了些新面孔。宇文夙在外头等的莫耐烦,又担心像昨日那般被围堵,忍不住蹙起眉头,皇后作为后宫之主,行事从来低调,眼下如此大张旗鼓天天召见女眷,是真的不怕吗?
“皇弟,皇弟,听那些奴才说,御花园百花齐放,引来好多蝴蝶,我们去捉蝴蝶吧。”
宇文晴的欢喜声在耳旁响起,将他从走神中拉回来。他转头看着满脸兴奋,眨巴着眼睛盯着他,已经要上前抓他小手的宇文晴。
两相计较,两害取其轻。
宇文夙虽昨日里与宇文晴玩了一小整日,可谓是,又幼稚,又疲累。但比起在这里与那些分不清谁是谁的女眷周旋,他宁愿与宇文晴假意玩耍一番。便攒了笑意在嘴角,任由宇文晴拉着自己的手,跟着宇文晴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里,果然好一番繁花景象,翩翩蝴蝶围绕着百花,微微震动起翅膀,像是能带起花蕊上的粉粒,将空气染上百花的香味。看得宇文夙心里欢喜,心旷神怡。他看到花圃里的一丛月月红,像祁钰缀在罩袍上的那一抹红色,透着妖艳的血红,将整个御花园都衬的鲜活了起来。他想起来,祁钰的院子里也有一丛月月红,只是他去的少,偶尔见到花开,也从来都被繁重的远古文化埋没了赏花的心情,其实,他也不常去祁钰的院子。
宇文夙心情好,便配合着宇文晴玩起了小孩子的游戏。无外乎是捉迷藏,抓蝴蝶,爬树,荡秋千
两人在里头玩的不亦乐乎,直到精疲力尽,两人都不曾想要主动离开,倒是午膳时刻,秀成宫的下人领了皇后的令来接他二人回去用午膳。
秀成宫,是皇后居身之所。
宇文夙的太子居身之所为紫明宫,也被称东宫,彰显太子之位。在秀成宫的另一面。
宇文晴似乎玩的热了,急着解开披风,
宇文夙侧目,阻止她,“皇长姐这会子不要解开披风,等少许身子没那么觉热再解开。这会子解开,冷风就易进骨髓。小心着了风寒。”
宇文晴便停下手上动作,露出她笑脸下的八颗牙齿,“听皇弟的。”
宇文夙笑着回应他,也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
宫里规矩多,尤其是是宫中女眷,从来被教导礼仪大方,笑不露齿。
只这宇文晴,在外头人面前,从来知道收敛,到了宇文夙这里,便放纵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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