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连连应是,俯身告退去做准备,独留两人在屋里叙话。
宇文夙在桌案边用手指敲着桌沿打着节奏,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人的侧颜,带着命令带着撒娇,“祁钰,今日你就宿在这里吧。”
自他二人第五个夜晚之后,祁钰每每在相思丹效用尽散之时,便坚持回别院,近一年来,雷打不动。
宇文夙看着那人的身子顿了顿,在对方拒绝他之前,找好了借口,“明日就是小年了,明日随我一同进宫向父皇母后问安。”
他每说一句话都小心翼翼的观察那人的神色。他怕那人拒绝的太直接,他会受不了。
出乎意料的是,祁钰只是听到他提出要求的瞬间顿了顿,竟没有拒绝。
那人没有拒绝。
祁钰是想拒绝的。
他想了无数可以成立的理由,都被自己推翻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找那些听上去蹩脚的理由来推翻自己。
总之,他没有拒绝。
冬日夜晚来的往往要早一些。
两人围了特制的灶炉。
火锅在升起的火苗上汩汩冒着热气,蒸腾着翻起锅里的菜蔬。烧的滚烫的热油,奔腾着往外飞溅。那热气才蒸出来,便化作缕缕厚重的白烟,挡住了两人对望的视线。
宇文夙朝祁钰举杯,他已看不清对面的人的面庞,白雾稀稀疏疏散去后,又密密麻麻裹上来,他轻笑道,“祁钰,你知道以前的道士修道戒律有多严格吗?”
祁钰不说话。
他还是透过白雾看到对方抬了一下头。
他啜了一口烈酒暖身,“像你现在这样放肆喝酒的,回去估计就被逐出师门了。”
祁钰不说话。
宇文夙话语里带着些许嘲讽,继续道:“酒肉不沾,淫/色更是提都不能提,啧啧啧啧,哪里是修道,简直是自虐。”
祁钰终于点点头。
“无情道。”
原来对方对无情道还有所了解,宇文夙撇撇嘴,“那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一辈子不知道爱恨情仇为何物,无法感受有人惦念的美好,更不能体会世上有人为你牵绊的温暖,总也一个人,还总也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看着就冷。”
说完这些,宇文夙夹着大片五花肉的手微微有些僵。
他兀自抬头看着祁钰,有些不可思议的怀疑道,“祁钰,你不会也是修的无情道吧?”
对面的人一如既往的实事求是,“不是。”
宇文夙:“你好像,不怎么笑。”
他其实想说,他以前几乎没有见过对方笑。以至于上一次在他说完会‘失去’他时,对方突然的笑,才会让他无所适从。
周遭的空气终于被火炉炙烤出热度,白雾不再盈盈绕绕,露出了祁钰寡淡的脸,“不爱笑。”
宇文夙低头搅拌瓷碗里的碎肉。方才那块五花肉已经要被他搓的稀烂。
他明知祁钰可能不喜欢他,并不想自讨没趣,却还是忍不住问,“你有关心的人吗?”
祁钰明显停顿,似乎在思索什么。那无风自动的白雾适时宜的挡住了他的脸。
宇文夙终是没有等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有些失落。但最近数月里来,他也练就了足够强大的心里承受能力。
可还是忍不住心口空落落的患得患失。
对他来说,就算祁钰对他没有别的心思,可这么多年的朝夕相伴,总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他心下想着,嘴里便忍不住嘟囔,“你就是块石头,这么多年也该捂热了吧!”
祁钰听到了。
可他借着那漫过来的白雾,遮了视线,便强装作没听到。
祁钰不是没尝试去思考过,每每都令他痛苦不已。他兀自的以为,是因为自己不喜欢男人。也因此下了决心,若是给不了那人回应,便找机会离那人远远的。远到那人再也找不到他。远到他再也不用质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那人。
对面的宇文夙有些气闷,不住的用银筷杵着碗,里面那几片碎肉,约摸再搓几次,就快变成肉沫了。
宇文夙:“吃饱了。”
宇文夙放了筷子。看上去也并没有多生气,只是在起身的时候,那蹙着的眉头还未解。
他转弯去了书房练习书法。
祁钰也放了筷子。他有些无所适从。不知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既然方才没有拒绝对方留下来的要求,那便不好再回偏殿了。
只静立片刻,他也跟着转身去了书房。
宇文夙还在生着闷气,见安静在一旁心无旁骛看书的祁钰,心下嘲弄起自己来。
他到底是有多卑微,才会总是巴巴的求着这个男人能喜欢他哪怕一点点。
可他再喜欢这个男人又怎样?成亲快要一年,这个男人也没有真正接受他。
他觉得有些热。
方才火锅的暖意已经在身体里消失殆尽。
但他莫名的觉得热。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滚烫。
他才想起来,方才生着闷气,一杯接一杯的烈酒不知灌了多少。
这会子身子生出一股燥热来。
他可能有些醉了,想早些歇息。可看着一旁静坐的人,不知不觉便说了些话。他说:“祁钰,你去沐浴等我。”
宇文夙沐浴完的时候,祁钰还坐立不安的等在床榻边。
他的醉意并没有因为沐浴而有丝毫消退,反倒有些昏昏沉沉起来。
那种身体里散发出来的燥热甚至愈演愈烈。
他看到他进到屋子的时候,祁钰吓的从床榻边腾地站了起来。
他便有些生气。眉头蹙的很深。
他突然反应过来祁钰在等什么。
相思丹。
其实他倒不是故意不让人送过来的。方才昏沉的厉害,他便没有心思想其他多余的事情。眼下看到祁钰的反应,又想着,其实,忘记让人送相思丹,也没什么不好。
他一把推了祁钰倒在床头。任祁钰百般挣扎,他也不松手。
宇文夙红了眼,像擒着泪,又百般忍耐不让它掉落,“祁钰,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那人不说话。微微颤抖着。
宇文夙知道那人在害怕。
他将头埋进那人肩窝,“你应当特别讨厌我吧?”
那人不说话。还是微微颤抖着。
一阵寂静之后,宇文夙再开口,声音便嘶哑起来,“你既然这样讨厌我,为何甘愿如此下作的留在我身边,又为何甘愿委身于我,你又为何舍得放下你的自尊与前途,不离不弃的陪在我身边?”
祁钰听着他嘶哑的声音,心口也有些难受。
好像有人趁他不注意,用小小的针尖扎了他的心脏一下,扎的时候有一丝丝疼痛的感觉,那疼痛一会儿便消失无踪。他语气淡然,“我走不了。”
宇文夙不记得自己当时伏在对方身上,听到对方淡然的答复时,到底是什么感受。失望,心痛,还是愤怒。
他以为自己如此言语恳切,对方感动之余,会说上一句暖心话。可对方却直接告诉他,他想走,只是他走不了。
或许,在那人眼里,从来都是他自作多情。
他做了那么多事,用了那么多手段,到头来,还是得不到那人的一丝垂怜和欢喜。
他对自己说过,若是得不到那人,便放手。
他该放手的。
他声音嘶哑的厉害,“你要走,我可以帮你。”
祁钰淡然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圣上不会让我走。以前走不了,现在更走不了。”
宇文夙了然。
皇帝心机深沉,祁钰观星算运的本事已然不俗,如今术法大成,皇帝更不可能让祁钰离开。留在自己手中哪怕做颗无用的棋子,也总比落在对手手里与他为敌强。
宇文夙心痛到明明那人就在眼前,却好像已经失去他般难以自抑,哽咽到几乎说不出话来,“如果你只是怕走不了,我来解决。”
祁钰难得的沉默了许久,最后也只是说了一个字,“我”
宇文夙脑袋摩挲着那人的肩窝,“你根本就不想走,对不对?你只是还没看清自己的真心,对不对?”
令他意外的是,祁钰并没有像方才那样如鲠在喉,他无比肯定的说了两个字,“不是。”
就是这两个字,让原本怀有最后一丝希望的宇文夙彻底破灭了他给自己织的美梦。
不是!
不是!
不是!
他在心里愤恨的重复着。
他抬起头,右手擒上那人的前襟,“祁钰,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那人不说话。
“祁钰,为何你总是这般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左右一个好,一个不好,你却总是摇摆不定。你若是真的讨厌我,又怎能忍受我每日所求,第二日还要装作无甚影响的态度出现在我面前。你喜欢我,只是不敢承认?”
他嗫喏着,像是要得到一个确认,“你喜欢我,对不对?”
原本嘶哑的声音又蕴上一层愠怒,让那人有一丝失神。
祁钰失神想着,不知从何时起,他便见不得宇文夙这般颓然模样,每每这种时候,他都忍不住想要给那人一个拥抱,轻抚那人后背,同那人说一些话。
祁钰:“我”
他开口便顿住,他要说什么呢?
他根本给不了那人想要的回应。
即便祁钰想说什么,宇文夙却没再给他机会。
他要的,太粗爆,不给对方一丝喘息机会。
他熟练的撬开对方唇齿
祁钰从最初的惊慌中清醒过来,疯了似的要推开他。可他早已不是宇文夙对手,绕是拼尽全力,也脱不开身。
祁钰慌极,他毫无章法的施展着新学的术法,一招一招直往宇文夙身上去。
对方生生的硬接了他无数招式,终于吃痛出声。
但对方却没有退开,将他死死压制住。
慌乱之余,他用力,咬了一口那再次探进来的舌。
他本以为对方吃痛,会退出去。
可他似乎又错了。
那人似乎并没有受伤痛影响。
舌头被咬破的地方开始渗出血来。
鲜|血的味道混在对方不断探过来的气息里,空气都炙热了。
这一瞬间,祁钰又失神了。
他终于抵抗不住,闭了双眼。
可当宇文夙的手要解开他的亵衣时,他又恍惚从困顿中醒悟,他慌不择路,出手更是杂乱无章,不留余地起来。
饶是祁钰下手再狠,对方也不躲不闪,将他压制住
宇文夙不躲。
可并不代表他没有想法。
他明显有些恼。
舌尖上传来的阵阵血腥,将他的思绪烧的膨胀。
那人,用他教的术法攻击他。一招一式,从未手下留情。
那颗忍了再忍的心,终是绷不住了。
他语气森冷,几乎咬着牙齿低喊出声,“你说的对,你走不了,以前走不了,以后你也别想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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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祁钰来不及细想,因为,还有一个地方更痛。
那是心口的位置。
就好像他每日都在配合着别人演戏,等着刑满释放,却突然被告知立即凌迟。
那一刻,祁钰恍然,自己这快一年的委曲求全,都成了耻辱。
哪怕以往他每每差点说服自己,说服自己真的喜欢宇文夙。
这个念头,在那一刹那,终于被彻底掐灭。
那个一定要离开这里的信念,从未有此刻坚定。
祁钰放弃了抵抗。
即便他能感受下头鲜血还在不断流出,他也不喊痛。
他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直到那人发出满足的声音,这场闹剧才结束。
这一夜,同往常略有不同:祁钰睡的很沉。
做了最终决定之后的自己,再也不会像往常那样,因为思考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而彻夜难眠。
本该一夜好眠的他,却做了噩梦,他以为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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