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翟行梭坐在那里稳如泰山,晚晚特别想让他先把衣服穿上,或者先止止血。
“小女只是看家中大夫人是这样对我父亲,便有样学样来了,打扰北檀君正事,这就告辞。”
晚晚爬下床往外跑。
“走吧。”男人闲适开口,像是放了鱼饵的垂钓者。
晚晚眼一闭,停了下来。
反正他什么都知道了,自己现在走就是功亏一篑,下次在近他的身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而且还要冒着被设成筛子的风险。
“大人,”晚晚扭捏转过身,“无字牌是家母遗物,能不能还给我。”
她这话说得极诚恳,翟行梭还抬头多看了她一眼,点了点下巴,示意她坐下。
晚晚乖乖缩在脚踏上,像一只打湿的可怜猫儿,主要是其他地方都被射烂了。
翟行梭没开口,晚晚抬头看他,翟行梭也就那么看着她。
两人一高一低,对视一会儿,晚晚察觉什么,一点点蹭到床上,和她齐平,但也只敢坐个床边,。
“你母亲什么时候给你的?”
“我五岁时母亲在扬州突发急症身亡,托人带回来的。”
这倒是和他查的一致。
“那你母亲是从何处拿到这无字牌。”
“这小女也不知道,小女当时年纪不大,有什么问题吗?大人?”
他父亲死的那年,晚晚确实只有四五岁,即便是有关系,估计她也不知道。
翟行梭半垂眼皮思索旧事,心中难免波动。
“怎么了吗?大人。”
“无事。”翟行梭暗暗呼气,背对着晚晚套衣服。
“那,大人能还给小女吗?那是家母遗物。”
是她母亲的遗物,可也是他父亲的遗物。
翟行梭不想还,但是看小姑娘怕他怕的要死还偷偷摸过来,眼睛红红的都快哭了,又觉得抢人家东西有些过分。
手一松,无事牌落到小姑娘眼前。
晚晚像看到鱼干的小猫,伸出爪子去扑,翟行松手让她拿走,唤来天水送她回去。
小姑娘心满意足地走了,翟行梭坐在杂乱不堪的屋中,平息体内那股火气。
她应当时怕极了,在意的名声礼仪都忘了,紧紧贴着自己,把自己当成救命稻草,不惧他怕他。
弱小柔软的身子,小猫仔似的。
“主上。”朔英敲门。
“进来。”
“刺客全部抓获,都是死士,没有查清身份,不过也不用查,能跟那么远,必然是三司计相的人。”
“注意下一波。”
“是,”朔英领命,“但是这批人,似乎是行伍之人,有一人指挥,进退有度,配合得当,包围也做的相当有章法。”
“丽妃调动几个军不难,无事。”
朔英回想自己不小心看到的一幕,主子穿着湿衣,挡住床内风光,一截粉色裙摆搭在床沿,主动退了出去。
心想现在应该不是处理事情的好时机。
天水送晚晚回到三楼房间,晚晚落座,她便跪在晚晚脚边。
“天水办事不力,请姑娘责罚。”
吓的晚晚腿都软了,差点和天水面对面跪下去,“使不得,使不得,大人快起来。”
这可是皇帝面前奏对的大官。
“回扬州前属下一定会寸步不移保护姑娘,将功补过。”
这可不行,这趟去扬州还有别的事儿呢,跟个人她还怎么行动,晚晚头疼地看了眼蓝心。
蓝心过来扶起天水,“姑娘睡觉时不喜欢有人守着,大人明日再来吧。”
“姑娘安心休息,卑职在门口值夜,有事叫一句即可。”
蓝心应下,在门外总比在屋内好。
月牙不解道:“天水大人还挺上心,可是她的主子不是北檀君吗?”
如果北檀君没下令,天水也不会给自己揽活,他们都是日理万机的人,但是
“北檀君,是不是有点太在意姑娘了?”蓝心也觉得不对。
“都看我干嘛,我也不知道啊!”
沐浴时,晚晚看见什么都能想到被北檀君抱在怀里的情景,男人的胸膛,湿衣,墨发,还有他护着自己的姿势。
在那种情况下,把自己当个肉盾都不为过,杀人成瘾的北檀君忽然为了护着她还受伤了。
这
这后面得利用她和这桩婚事做多大事儿,才能付出这么大的成本啊?
怪不得把她带出来,是想放在眼皮子底下安心吧。
晚晚吓得猛甩头,弄了一脸水。
“姑娘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蓝心问。
“蓝心,我们可能要去浪迹天涯了。”
两人过于亲密的举动,晚晚连蓝心和月牙都没说,如果北檀君还当人的话,她还能保住名声。
否则这婚事就算不成,她也嫁不出去。
就这么相安无事到了扬州,晚晚又被安排在客栈里,翟行梭没露面,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晚晚一心惦记着母亲留下的铺子,到了扬州便有些心神不宁,可天水真的寸步不离地守着她,让她寸步难行。
看着大显最富庶的地方,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晚晚恨不得插翅从窗户飞出去。
“姑娘准备何时出门?我去调人护卫。”天水主动问。
“啊?”晚晚以为自己理解错了,“我可以出门吗?”
按照北檀君目前对她的重视程度来说,她还是很重要的,他把自己带出来不是想变相软禁?
“主上吩咐,扬州富庶,姑娘若是想出去看看,务必小心保护。”
看来这个北檀君对有用的人还挺好,拿捏人心,恩威并施,颇有手段。
“那就麻烦大人随我走一趟了。”
她外租在扬州发家,后来母亲远嫁东都,外祖死后便把一切都交代母亲手里,可大多数产业都贴到了暮家,后来父亲变心,母亲便不再管生意,让他们自主经营。
后来母亲死后,除了留个信物,让她有事去扬州的北祥药铺。
说是外祖当年最大的药行,一度垄断扬州药材市场,算是给晚晚的一条退路。
扬州水系发达,内接东都,外连番邦,普通百姓的衣料也比其他地区高一个档次。
晚晚假装在各家店逛玩,想要伺机甩掉天水,但是他们三加起来都敌不过天水一个手指头,何况还有四个随身司官。
走了半日,她们累了,天水没事儿人一般。
看见晚晚什么都没买,还特意提醒,“姑娘想买什么记北檀君账上即可。”
“这也是北檀君吩咐的?”月牙问?
“是。”
月牙看了一眼晚晚,没说话。
晚晚一笑,计上心头。
反正不是花自己的钱,晚晚把几家店都扫荡一遍,专挑大件的买,不一会儿四个司官已经腾不出手。
晚晚让他们先回客栈放东西,这样一来只剩天水。
走到街心,蓝心假装摔倒,天水扭头去扶,晚晚拉着月牙一路乱窜,直奔北祥药铺。
然而到了地址,不仅没看见药铺,周围甚至还有些破败。
月牙向来心直口快,“不是说很有钱吗?难道是倒闭了?”
“不可能吧,我娘留个不挣钱的铺子给我干嘛。”晚晚边走边看,路过一个两人宽的巷口。
“姑娘,北祥药铺会不会在里面?”
“不可能,那可是垄断扬州的药行。”
正说着,一个龅牙乞丐从小巷出来,“就在里面呢,没钱就去那里买药,都是边角料的药材,可便宜了。”
晚晚看了乞丐手中的药,确实是边角料了
给她她可能都不会要。
往里几步,两人站在一个没牌匾的小门脸前面,门的上下左右各挂了新鲜蜘蛛网。
“姑娘,这也太破了。”
“没事,大隐隐于市!”
踏进门内,药童正在药柜后面打瞌睡,模模糊糊说了一句,“大病治不了,小病不用治,药在后面自己看着拿吧。”
“姑娘,这也隐藏得太深了。”
“麻烦找一下你们家掌柜。”晚晚叫醒药童。
药童摆摆手,“找他也没用,他也不会看诊。”
“就说暮氏晚晚,柳家大姑娘找他。”
药童睁眼,打量了晚晚的衣着,似乎觉得自己惹不起,去了后台。
不一会,一个灰色长衫的半老医者走出来,他半只眼睛失了瞳仁,剩下一只眼睛热泪盈眶,见了晚晚就跪,“小主人,你终于来了!老身等您”
“姑娘!”天水出现在门口,一脚踏入,房梁上的灰都抖落一层,站在晚晚旁边,审视般看着老者。
老者视线从天水又转回晚晚身上,“老身等您来还债,等很久了”
月牙:“啊?????还不如不来呢。”
晚晚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只能先将人扶起来,“老先生不必伤心,先同我说说,咱们药行是如何了。”
“我叫张译,看着这店铺三十年了,小主人不知道哇,我们药行一直是最大的药行,全扬州的药铺都靠着我们供货呢,但是前几年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个八次忽部的外邦商人,把扬州搅得天翻地覆,一开始是和所有商行合作,后来所有生意都集中到他们手里,渐渐开始排挤不加入他们的商户,我们这些都没路走了。”
晚晚不知经商里面的弯弯绕,只听闻过一些,估计母亲过世的时候也没料到给自己留的路,被堵死了。
天水一直在视察周围环境,张老偶尔看她一眼,天水察觉后回头,两人对视,“这里虽然破败,却紧邻街心,一个月下来也剩不下几个钱吧。”
距离街心越近的门脸和铺子,需要向官府缴纳的税金越多,扬州赋税东都最重的,整条巷子,只有北祥药铺还开着。
张老抹了抹眼角,“岂止剩不下啊,有时还要倒贴,只是前些年鼎盛之时,每次大灾大难北祥都出手,这几年官府就宽松些罢了。”
母亲的家业日薄西山,晚晚心中闷闷的,但是张老一口一个小主人,她也不愿甩手不管,“张老宽心,这事儿我来想办法,母亲离开时还给我留了些资本。”
“姑娘,”天水提醒道,“我们该回去看。”
“小主人这就要走,不如留下来吃个便饭?我带你看看后面的库房,咱们还有些存货呢,虽然赶不上前面的铺子,但在这巷子里,我们可是生意最好的了。”
看得出来,张老是将这铺子当自己孩子看了,即便破败至此,也还心存希望,好歹母亲给她留的人都不错。
“好。”晚晚看了看天色,确实不早了,“天水大人,要不你先回去,我看看再回来。”
“我不忙,陪着姑娘罢。”
晚晚:
张老一路絮絮叨叨给晚晚介绍药铺结构,一边回忆之前多么辉煌,几次要哭出来,月牙听得犯困,晚晚倒是精精有味,大概是祖传的商人基因在作祟。
一直到夜幕落下,张老才将三人送出来,十分不舍,晚晚说她以后还会再来,他才停止絮叨。
“姑娘,东都到扬州路途遥远,既然来了就多耽两日,西市李记的宝应莲藕十分可口,一定去尝尝。”
晚晚随口应下,张老又叫住她,“小主人,一定要今日去,晚了就不好吃了。”
黑夜中,张老眼睛微眯,似有精光闪过,和先前孱弱卑微的老者判若两人。
晚晚揪了一下手帕,冬日莲藕不应景,要也该是夏季去吃。
“今日去吧。”他又浅浅说的一句。
晚晚点头,领着天水往西市去。一路上夜市灯火通明,再问起来,李记酒肆口碑一绝,随便问了一个摊贩就知道如何走。
只是,这李记同北祥药铺一样,在一条黑巷之中。
天水往晚晚身边靠近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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