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怎么办?杨顺觉得自己没法冷静,还是想捶死杨剑新。

    这畜生玩意儿,把表妹祸害成这样,才一个月,就瘦了近二十斤,他还嫌自己捶得不够重。

    表妹不想回忆那天,差点被一群流氓强暴的场景,都只是轻描淡写一句话带过。

    但其中的无奈和恐惧,光从表妹的脸上,他就可以看出一二!

    而且表妹晚上还会做噩梦。

    今天早上听他妈说了,昨天晚上表妹做噩梦,醒来后,一直坐在黑暗的屋子里,悄悄抹眼泪。

    一看就是没有了安全感,只能偷偷哭。

    “杨剑新,有种你别躲!”杨顺道。

    杨剑新故意抖了抖:“村长你看,杨顺还要打我!”

    拉开了三哥,杨顺勇猛捶人:“我表妹善良,以为你是个好的,信任你,你竟把她带去流氓堆里,害她差点被那群人强……”

    杨顺吼出这些话,张钰青的手,颤抖了一下。

    后半句,杨顺觉得不能说出来,否则会害了表妹,于是就硬生生憋回去!

    老村长都停了下来。

    张钰青眼中含泪,心中充满了感激。从小到大,最敏感、最疼自己的表哥就是他了。

    虽然每次他会说小丫头太烦人,但总会和一群哥哥跑远后看到她追不上来,又会停下,耐心等她。

    她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顺子哥,为了这种人,气坏了自己不值得,咱们回家,找舅舅和村长主持公道吧。”

    “你别担心我,哥哥为妹妹出头,天经地义!”

    嘴巴说着狠话,但看到瘦了一圈的她满脸忧心,他还是住了嘴。

    表妹失去了母亲,今年的年初,又失去了父亲,已经够可怜了。

    杨剑新作为未婚夫,非但不怜惜,还想要表妹的命。

    他简直要气到爆炸。

    等以后找到了机会,他再单独收拾杨剑新!

    ……

    村长来了,就不能用打架解决问题。

    没热闹可看,海岸上的妇女们,继续晒海带,等着自家的小子,从养殖场运送海带过来。

    胖墩儿陈小南见叔叔们不打架,他就表示饿了。

    从早上六点钟偷偷溜出家,直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有吃。

    他不玩泥巴,也不再研究小海鱼,而是跑到叔叔那里,挺着肥肚腩:“叔叔,我想吃包子!”

    陈北生摊了摊手:“这边的早市关门了,现在赶一赶时间,我们还能回厂里的食堂,吃个午饭!”

    陈小起轻轻拉住了弟弟的手:“弟弟,你忍一忍好不好?”

    陈小南不干,摇着圆乎乎的脑袋抗议。

    每次饿狠了,总习惯扯开喉咙大哭:“呜呜呜……我要吃肉肉,要吃面条,要吃包子呜呜呜……”

    陈小起只能掏出小手帕给弟弟擦眼泪。

    陈北生盯着小胖墩,这孩子满脸伤,好在没流血,过一阵子,淤青应该会自然好,他小时候也是这样长大的!

    侄子像个小炮仗,刚满四岁,一个大字都不认识,话也说不全,却浑身是胆,替姐姐打架不哭,反倒是饿了肚子常常哭。

    陈北生拉下了脸:“那你继续哭吧!”

    哭声变得更加的惊天动地:“叔叔,我饿,要吃肉肉呜呜呜呜……”

    前面的张钰青,本想装作听不见,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

    可是,看到那个才六岁的小女孩,手足无措,都快急哭了,小心翼翼盯着陈北生这个叔叔,似乎是怕叔叔嫌弃,和其他人一样抛下了他们姐弟。

    她的心,忽然一抽一抽的疼!

    如果没算错,陈北生和哥哥的孩子们才刚相处,没超过半年。

    何其相似,父亲娶后妈那一年,张钰青也是这样可怜兮兮的看着父亲。

    努力干活,小心讨好后妈,就怕被父亲抛弃!

    好在,父亲并没有不喜欢女儿,对她越来越好,但她依旧惶恐了好多年!

    顿了顿脚步,张钰青折了过去:“别哭,去阿姨家,阿姨给你们拿肉包子吃好不好?”

    含着两泡泪的陈小南,听到包子,吸了吸手指头,打了一个哭嗝:“好嗝!”

    陈小起松了一口气,立刻仰起头:“谢谢阿姨。”

    这么漂亮的小闺女,眼里却有一抹化不开的忧郁。

    脸上的瘀伤很明显,说话时,嘴巴在抽抽,却还露出明媚的笑脸。

    是个很乖巧,又很可爱的小姑娘,但是,处在可以任性的年纪,她又太懂事了,让人心疼。

    张钰青蹲下来,摸摸她的头:“不客气。”

    陈北生看了看她:“你去忙,别管陈小南,他哭久了就不会哭了!”

    “不费事。”张钰青抬头冲他微笑:“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

    陈北生看着她的笑脸:“可你前天在海里,救了我,咱们已经两清!”

    张钰青瞪眼:“你怎么婆婆妈妈的,别啰唆,快点走!”

    “好吧,谢谢。”陈北生低下了头。

    沉默走了十多分钟,张钰青能看到陈北生未来的命运,出于好心,忍不住提醒他:“你一个厂长,最好拿出一点派头出来,工作时,要多多留心旁人!”

    陈北生微愣,第一次被小姑娘教育工作上的事,他觉得诧异。

    “你……你也觉得我不适合当厂长,对吧?”

    张钰青同情的看他,点了点头。

    陈北生神情放柔和:“其实,我也觉得自己不合适,我当初在总厂做工程师,按理说,也不可能升职这么快,但我们总厂的书记,和副厂长还有国资委的几个老领导,却说我一定能行。”

    张钰青皱眉:“他们这不是明摆着坑你?你要学会拒绝啊!”

    哪里没有拒绝?

    陈北生记得自己拒绝了不少于三次。

    他挠挠头:“之前被调到第九玩具厂来改革的前辈们,其中有一个是我师父,他很惨,坐牢了,当务之急,是我不能让厂子破产,必须帮我师父正名才行……”

    八十年代下岗潮,还都没有听说过!

    但八十年代动乱,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偷东西、上街抢钱、拿枪吓人的都有。

    所以他师父,就是在一群人渣的威胁下,坐了牢!

    张钰青拍拍他的肩膀:“原来如此……但总归小心点比较好,毕竟你还年轻,不要把命搭在那个厂。”

    看她如此不拘小节。

    陈北生又忍不住愣了愣,被她拍肩膀,也没有觉得不舒服。

    其实,陈北生会愿意从天北市调回来,接下第九玩具厂这个烂摊子,不只想找到证据,把师父从监狱里捞出来。

    也有他私事的原因,想陪那个性格倔强的父亲,走完人生中的最后一程。

    如今父亲死了,陈北生也发现,并不是第九玩具厂不能好好的经营,而是有人,想让它倒闭,因为能赚外汇的厂太少了。

    强龙难压地头蛇,如果说,他是总厂派到分厂的钦差。

    那么分厂的那些老干部,就是准备磨刀杀钦差的人。

    不过,最近陈北生也给厂里的老干部使了不少绊子就是了。

    希望能一切顺利吧,毕竟还要找到最近又失踪了的海警大哥。

    ……

    这边,杨华泉家的院子里,里三层外三层站满了人,很是热闹。

    牛萍为了张钰青的名声,脸上带着笑,又把这些乡亲们给请了出去。

    打人不能解决问题,并且还会让事情,朝更严重的事态发展。

    杨华泉作为老船长,管理一批喜欢偷奸耍滑的船员,自然知道怎么让一个人痛。

    双手叉腰,坐在堂屋正中央,如同一个关公,久久不说话。

    杨剑新咽了咽口水,心里直喊救命,这个杀神怎么就回来了?

    海上风险那么大,听说还有海盗,怎么就没有弄死他?

    “杨剑新……”

    “叔,我在!”杨剑新舌头打结。

    杨华泉肃穆地问:“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找你么?”

    杨剑新偷偷看了一眼张钰青,心里暗恨,这女人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不就是想和她分手?又为了站在道德制高点,不愿意亲自说,就去找了几个地痞流氓打算强奸她。

    可她不是吓傻了后,又好了吗?

    杨剑新舔了舔嘴巴,傻笑:“叔,我不知道!”

    杨华泉冷冷盯着他:“你真不知道?”

    一只手,玩着从南洋人那里交换来的水果刀!

    杨剑新看到刀,立刻精神不少:“不,我好像又知道了一点,我想和钰青分手,所以叔,你不开心了!”

    他就知道留着张钰青是个祸害。

    这不?她告状到了杨华泉这里,还不知道杨华泉会怎么收拾他呐!

    堂屋中央,杨华泉抬起了眼皮:“你小子会伪装,是个人才,可惜没用在正道上……”

    杨剑新低头,满脸感激:“叔,我能有今天,是咱们村的大家教育出来的,毕竟我是吃百家米长大。”

    杨华泉突然拍桌子:“住口!”

    吓得杨剑新抖了一下。

    该死,这老头,真是会倚老卖老。

    要不是之前,看在他有点人脉,他才不会要张钰青做对象。

    不就是抛弃了张钰青,又陷害了她一下?

    怎么没完没了?

    老村长看不下去:“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和一群流氓玩在一起?”

    杨剑新满不在乎,嘴上却说:“没有!绝对没有!”

    牛萍上前,给老村长递了茶:“你还狡辩,那伙人就是你安排出来吓我外甥女,他们说……说是你唆使的!”

    “婶子,你别套我话,我真不认识他们!”

    “噢?”杨华泉从来不打没准备的仗:“那你咋会请那伙人吃饭?在万来国营饭店,你不是请了两桌?那个眉毛断成两截的人,喜欢喝茅台,是你的好兄弟吧?”

    被如此精准的猜出了同伙,杨剑新刷的一下,脸变得惨白。

    身子摇摇欲坠了几下。

    完了完了,他今天会死得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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