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高气傲,  一手遮天的摄政王在新帝面前低下高贵的头颅,额头和地板甚至碰撞出明显的声响,这一幕惊呆了所有在场的人。

    要知道哪怕是先帝在世的时候,  也没见他如此恭敬地对待过先帝。

    一品大将军已经出鞘的剑芒一顿,  不由看向年轻的新帝。

    裴明珏眼中的恨意被封存起来,  他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边的简子晏,眼底光芒明灭,脸色一下子变得深不可测。

    “皇上……皇上!老臣终于等到您回来了!”

    刚才被押着的吴大人摆脱同样怔愣的士兵,猛地扑到裴明珏面前跪下,声音苍老哽咽。

    裴明珏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仍然没有抬起头来的简子晏,  神色缓和些许,甚至亲手去搀扶他:“吴大人快请起,这段时间,  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  皇上。”吴大人颤巍巍地随着起来,  含着热泪的眼中满是欣慰地望着裴明珏,“只要您能平安归来,  老臣做什么都是值得的,唯有正统的皇室血脉,  才能统领江山社稷!其他猖狂竖子都只是跳梁小丑罢了。”

    这句话明显是在点简子晏,  然而简子晏就像没听见一样,仍然稳稳地跪伏在地上,  裴明珏不发话,  他就不起身,  角度遮掩下,  细密的长睫在俊美面容上落下厚重的阴影。

    裴明珏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口中回道:“却是如此,朕先前被奸人所害,不得不出此下策暂时逃亡,好在一品大将军忠贞为国,不遗余力地帮助朕恢复势力,否则这裴家的江山,可不知道要改了谁姓。”

    他显然是把之前大家都心知肚明又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明着摆了出来,相当于是撕破了脸皮,对摄政王当场宣战,大殿上一时静默,无论是哪个党派的人,都默默地交换着惊骇的目光。

    摄政王把持朝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任谁都知道,这个小皇帝八成是得到了一品大将军的全力支持,以至于可以对摄政王叫板了。

    朝廷的天,要变了。

    但是也没有人认为简子晏会就此伏诛,他经营多年,手中势力也不容小觑,于是所有人都在等着简子晏会作何反应,如何回应这段明着谴责的言语。

    万众瞩目之下,简子晏的反应就是……没有反应。

    他姿态恭敬,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一个忠心耿耿的臣子,看不出分毫狼子野心的迹象。

    然而他不说话,裴明珏却不会就这么放过他。

    在他的眼中,简子晏姿态越恭敬,他就越觉得这人在装腔作势,狡猾无比,他如今这般伏低做小,一定在背地里做着某种准备。

    能屈能伸,简子晏果然是江山社稷的心腹大患。

    “摄政王。”裴明珏主动开口,“对方才吴大人所言,你如何看?”

    他在激他。

    他断定,就算简子晏是在故意忍让,也不会忍受这样明显的嘲讽。

    毕竟……如今在面前的是心狠手辣的摄政王,而不再是当年那个温润如玉,一笑如春风拂面的少年郎。

    不知想到了什么,裴明珏神色微微恍惚一瞬,但很快就恢复成讥笑的模样,在故作平静的外表下,他心中的怒火在熊熊生长。

    当年这人如此风姿绰约,这副容貌迷惑了多少人!他和他的父皇都是被蒙蔽,父皇甚至还被这人亲手杀死……

    阴暗的寝宫,斑驳流淌的鲜血,老皇帝大睁无神的眼眸,以及手持匕首,衣衫不整的简子晏……

    记忆呼啸而来,裴明珏呼吸霎时有些不稳,望着简子晏的目光中,愈发掺入深入骨髓的厌恶与憎恨。

    顶着这种目光的凝视,简子晏即使跪伏在地也仍然挺直的背脊动了下,冷静而喑哑的声音传出。

    “回皇上,微臣,深以为然。”

    裴明珏眼神变换,周围的大臣也控制不住响起窃窃的私语。

    他们谁都弄不明白,简子晏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来摄政王大人的记忆不太好,不如朕来帮你回忆一下吧。”

    裴明珏冷笑一下,声音低沉下来。

    “当年摄政王以十五岁之龄,被先帝钦点为状元,从此带在身边悉心培养,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是还有众人所不知道的事。”

    只听到这个话题,简子晏就了然他想要说什么。

    即使之前早就预料到会有如今一幕,但是真正发生的时候,意识到那些丑陋的秘辛和疤痕全都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狠狠揭开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身躯微微轻颤。

    他用力闭了下眼睛,强行稳住自己。

    这不就是你所期待的吗?到头来无非就是一死,一命换一命,你也算还了当年的恩情了。

    裴明珏看着似乎完全不为所动的简子晏,心中再次冷笑。

    你是有恃无恐,觉得哪怕是这样的丑闻都无法动摇你的根基吗?那就来试试吧。

    “知遇之恩,该涌泉相报,这是连三岁幼童都了解的道理,然而,我们大景朝最尊贵的摄政王,却选择了恩将仇报!”裴明珏莹润的指尖一指跪地的人,声音悲愤,“先帝待他如此之好,甚至与他同进同出,如此殊荣,他却……他却选择仗着这副皮相诱惑了先帝!”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虽然简子晏容貌非凡,快速上位的时候也难免有异样的声音传出,但他的惊才绝艳却也是众人目睹,因此这些话也只是大家在私下里说说。

    这种没有根据的谣言,谁都知道若是被摄政王本人听到了,少不得要割几条舌头。

    然而他们没有想都,这些小道消息居然成了真的!

    霎时间,无数尖锐的目光如针般,扎在了简子晏的身上。

    简子晏的双肩轻轻一颤。

    裴明珏心中畅快,继续道:“诸位想必都还没有忘记,先帝一向秉公圣明,但是在临终之前的一段时间,他不但情绪变得喜怒无常,甚至忠奸不分,险些酿成大错。如此大的转变,若说没有小人在后面挑唆和操控,谁能相信呢?”

    “而这个小人,如今正跪在你们的面前,正是摄政王!”

    这个秘辛太大了,以至于终于尘埃落定,朝臣一时居然无人敢出声,哪怕是吴大人这种忠贞之臣,都忍不住屏住呼吸,谨慎地望向简子晏。

    谁也无法预料,被当众揭穿这等丑闻,他会不会有什么反扑征兆。

    然而简子晏仍然一动不动,好似裴明珏说的一切都与他没有关系。

    看到他如此沉默,裴明珏以为他是早有安排,因此气定神闲,他露出一抹讥讽的微笑:“摄政王,对于朕方才所言,你是否承认?”

    “臣……”

    众人的注目中,简子晏终于缓缓地抬起头来,他的神色没什么变化,仿佛仍然是那个运筹帷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

    “知罪。”

    哦,知罪。

    果然不出所料,摄政王怎么会乖乖认罪……什么?!

    所有听到的人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怀疑自己的耳朵。

    简子晏,居然认罪了?

    连裴明珏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认得如此干脆,心中狐疑,眯起了那双漂亮的眸子,静静地打量简子晏许久。

    简子晏定定地回望他,这一瞬间,他似乎觉得笼罩在这双眉眼间的阴鸷之气退去了,恍然仍是当年如初雪般干净剔透的少年。

    深色的玄袍覆盖在这人身上,仿佛将他整个人罩了起来,让人惊觉原来权倾天下的摄政王,身形居然如此瘦削。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裴明珏的眼神沉了下来,他心中戾气增长,再看这张好看的面容,已经觉得如此恶心。

    他还在怀念什么?当年那个令人心折的少年早就已经死了!死在对权力的渴望里,是这人亲手杀死了那个少年。

    既然让他怀念的少年已经死了,如今留在世间的是摄政王,那他也不必顾虑了。

    “既然摄政王已经认罪,那朕将依照大景律法处置,众卿家没有意见吧。”裴明珏冷冷地说。

    文武百官中有人面露犹疑,有人神色大喜,以吴大人为首的大臣更是当场下跪,高呼万岁英明!

    裴明珏故意问:“摄政王可有意见?”

    简子晏静静地望着他:“微臣没有意见。”

    “如此甚好。”裴明珏挥了下手,“来人,将罪臣简子晏押入大……”

    牢字还没说出来,就有一个大臣扑到裴明珏面前跪下,高呼:“皇上!就算摄政王大人身上有嫌疑,但如今情况未明,还需谨慎调查啊!”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简子晏本人。

    他仔细地望去,发现是户部尚书上官林,当年他见此人有才,就顺手挺拔上来,后来再也没有笼络过,甚至算不得他的派系,没想到如今落难,他竟是第一个站出来为他说话的人。

    裴明珏眼中闪过一道不悦,但上官林这人他也知道,这人同样出身寒门,在朝中没有党派根基,又身居要职,算是一股清流。

    这样的的人开口,他不能完全无视,因此他道:“上官大人有何想法?”

    上官林显然也很害怕,他快速地抬头看了简子晏一眼,又跪伏回去,声音虽然紧张,但吐字清晰:“回皇上,此案牵涉甚广,想必也不止是摄政王大人一人牵扯其中,微臣以为,摄政王大人多年来为国为民,所作所为百姓皆看在眼中,如果贸然打入天牢处置,恐怕会引起民间的不满!还望皇上深思!”

    裴明珏微妙地沉默了片刻。

    上官林所言不虚,即使满朝文武都知道简子晏的心思,但是站在百姓的立场的确不得不说一句,简子晏没有做过一件危害到他们的事,他的铁腕与残酷,更多是针对朝中百官,以及……他和他的父皇。

    裴明珏心口有些疼痛,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不说话,自然也没有人敢说话,众人都感受到皇帝的雷霆震怒,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因此也就没人看到,简子晏趁这个间隙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望着裴明珏,眼中闪过极深的欣慰和爱怜。

    当年那个精致漂亮得像个女孩,总是带着一股怯意的孩子,终于还是长大了。

    他变得隐忍,变得强大,变得成熟而英俊,同样也变得……心狠。

    即使这份心狠就是针对他的,简子晏也仍然感到无比欣慰,在裴明珏看向他之前,他再次垂下纤长的眼睫,遮挡住眼角一闪而逝的泪光。

    他以为没有人发现自己的动作,然而却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尽数落在站在裴明珏身后的顾问山眼中。

    顾问山望着苍白阴鸷的摄政王,脸上划过一道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裴明珏目光掠过简子晏,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上官大人所言有理,既然如此,在案件查明之前,先将摄政王送回府中,非传召不得踏出府中一步。如此一来,可没有意见了吧?”

    任谁都能听出他的不悦,即使是上官林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磕头,跪谢圣恩。

    在即将被押下去之前,简子晏路过裴明珏,听到了他极轻又极恨的声音。

    “姑且让你多活几天罢了。”

    简子晏不但不生气,反而勾起唇角,不含情绪地笑了一下。

    “微臣告退。”他说。

    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金銮殿,众大臣面面相觑,不敢相信一场惊天动地的突变居然就这么过去了。

    不,也许还没有过去。看着新帝阴沉的脸色,这些混成人精的大臣战战兢兢地想道。

    真正的雷霆,也许从此刻才真正开始。

    ……

    说是被护送回府,实则就是被软禁起来,摄政王府所有的下人都被撤了出去,全部换成帝王亲信御林军,府中没走几步就有精兵强将在看守,别说摄政王是个不会武功的文人,哪怕他长了双翅膀,恐怕也飞不出这重重牢笼。

    简子晏对这些视若无睹,更将那些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置于身后,回来之后就直接进了房间。

    他似乎严格遵守着皇上的御令,哪怕没有人限制他走出房间,他也一步不曾踏出,对于水准骤然降低了好几个层次的餐食也不在意,其他人送什么他就吃什么,其余时间都安静地在房间里看书,安静得像个死人。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尽数汇报给了裴明珏。

    是夜,御书房中,裴明珏看完呈上来的密信,眉眼间淌过一丝阴郁。

    顾问山问道:“皇上,可是简子晏那边有什么动静了?”

    “还没死。”裴明珏的声音中带着淡淡的不耐,说到这个词,他眼神忽然一动,若有所思地望向顾问山。

    顾问山也心中一动:“皇上是想?”

    “只要他还活着,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裴明珏道,“连上官林都敢站出来为他说话,他的势力也许比我们之前调查的还要大,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不一下就将这条虫的头颅砍下,它迟早还会复活,等它再活过来,可比先前还要难对付千百倍。”

    顾问山认真地看了眼裴明珏,对方的五官在灯火边缘闪烁着不明的阴影,只一眼,就能感受到那股极具压迫感的气势。

    “陛下是想直接杀了他。”顾问山道,“您已经等不到大理寺调查出最终结果了。”

    “是,我想杀了他,这些年我无数次午夜梦回,做过最美妙的梦,就是亲手杀了他。”裴明珏说着阴狠的话,面上却没什么波动,只有背在身后握成拳的手暴露了他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我亲眼看见他走进父皇的寝宫,也亲眼看见他杀了父皇,难道这还有假么?无论大理寺调查出来的结果是什么,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问山沉吟:“既然皇上如此坚信,那为何不多等一段时间,等罪名落实之后,好将他……”

    “我等不及了!”

    骤然爆发的大吼让顾问山将话都吞了回去,裴明珏脸色变了变,压抑地沉默了须臾,才道:“问山,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从我看见他杀了父皇那天开始,从他恩将仇报,给我喂下那种毒时,我就无时无刻不在幻想着杀了他,你懂那种亲眼看见亲人被杀的感觉,现在仇人就在我随手就能杀死的地方,我等不了。”

    顾问山面容沉肃:“臣当然知道,当年臣的一家被连夜血洗,如果不是那名神秘人将臣救下,现在与皇上说话的,就是一缕孤魂野鬼了。”

    对于这件事,裴明珏当年虽然还年幼,但也听说过。

    忠勇大将军一族一夜之间被血洗,最后只剩下顾问山一人侥幸存活,还是被人所救,这件事当年名震一时,连他父皇也被惊动,不但给了唯一幸存的顾问山诸多赏赐,还令严查凶手。

    然而奇怪的是,在天子脚下犯下如此匪夷所思的罪行,匪徒却躲藏得毫无讯息,连救下顾问山的那个神秘人也没有丝毫消息。

    想到这件事,裴明珏也面露叹息,他拍了拍顾问山的肩头。

    顾问山不顾生命危险掩护他东山再起,回朝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他们之前已然不像寻常的君臣,更像是生死之交的兄弟。

    顾问山很快收敛起情绪,他感叹地道:“皇上能这么想,比之从前可真是让臣甚为欣慰。”

    他还记得当初裴明珏刚刚逃离皇宫的时候,那么狼狈不堪,却还是心地软弱,一直说着不相信简子晏竟真的这么狠心,将事情做到这一步。

    年轻的皇帝终究还是成长起来了。

    “如今的我已然不是当年的我了。”裴明珏微微一笑,颇有几分简子晏阴鸷狠辣的风采,“简子晏,必须要死。”

    顾问山沉默良久,还是隐晦地叹了口气。

    明知道不应该,他这些天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天偶然一瞥到的青年的神情。

    那种眼神,绝对不是看着仇人,而是犹如望着刚刚长大的孩子,虽然只是一闪而过,让时隔几日,已经开始怀疑是自己当时看错了。

    不过如今裴明珏是皇帝,他决定要谁死,谁就不得不死,这种小事就不值得特意提出来说了,徒增厌恶。

    “不知皇上想赐他何种死法?”顾问山道,“应当不甘于将他直接砍头吧。”

    “当然不能如此便宜了他。”裴明珏眼中流过一抹暗色,指甲几乎掐入自己的掌心,才勉强压制住那股巨大的恶意。

    “我要选择让他最痛苦的方法,让他死在曾经他自己的手段里。”

    ……

    这晚没人来给简子晏送饭,等来的是一道圣旨,命令简子晏即刻入宫,接受圣上亲自的审问。

    简子晏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他接了旨,就准备前往。

    在踏出房门之前,他回过头,最后望了一眼他这住了许多年的屋子。

    也许今晚之后,他再也没有机会回来了。

    简子晏心中没有恐惧,有的只是即将迎来解脱的轻松和坦然,他细细地将屋门锁好,然后被押送进了皇宫。

    他被带到金銮殿上。

    偌大的金銮殿此时空旷冷寂,只有烛火在摇曳着幽明的光,踏进去犹如进入一座巨大的坟墓。

    简子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没想到在进来之后,却看到一桌酒宴摆在金銮殿正中的位置,上面已经摆好了酒菜,正冒着香甜的气息。

    简子晏停下脚步,复杂地望着这桌酒菜。

    “怎么,朕特意吩咐人做了你最爱吃的菜招待你,你不满意吗?”

    年轻而充满威压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裴明珏身穿龙袍,一身明黄更衬得他龙章凤姿,挺拔不凡,赫然是一位英明神武的少年君主。

    简子晏望了他许久,缓缓下跪:“参见吾皇。”

    看着他恭敬的动作,裴明珏唇畔划过一抹冷笑,又很快隐去。

    “坐。”

    君有令,臣不得不从,简子晏沉默着坐在酒桌前,望着这桌诱人的菜肴。

    裴明珏坐在龙座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为何不动筷子?”

    简子晏道:“皇上没有下令,微臣不敢。”

    裴明珏的手扣在龙椅的扶手上,紧得指甲边缘都泛起白线:“你如今倒是学会忠君之道了,到了这个时候,你觉得你的伪装还有意义么?”

    简子晏脸色本就苍白,此时更加仿佛没有一丝血色,他唇边流过一丝苦笑,伸手主动为自己斟满一杯酒。

    动作无比平稳。

    “皇上,微臣知道你恨我,也早已在等着这一天。”他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成王败寇,微臣认了。”

    随即,他在裴明珏似笑非笑的目光中,仰头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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