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鞭子下去,许会没有被打醒。刑讯的弟子觉得怪异。
虽是往日的师兄,但犯下如此滔天恶行,他下手可是半点没留余地,就是死鱼也该有点反应。
莫非师父气急攻心,那一脚当场把人踢废了?
“师父……”眼见许会如一具死尸,几个弟子都傻眼了,“人不会已经……”
程印皱眉。他那一脚虽然狠厉,但不至于把人弄死,除非许会本来已经重伤。也怪在他盛怒无法控制,没有想过,孽徒也不是什么绝世高手,一路杀死众多同门,说不好已然强弩之末,这才干脆地投降。
他挥手让弟子上前检查。一阵扒拉之后,果然脉象全断,气息早无。
搞半天鞭了个尸。也不知是在拖回来的路上何时断气。
晦气。
程印的心情更糟。许会为什么对同门痛下杀手?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对师门不满?
厌烦之下,连带对尸体看不顺眼,索性直接下令,“把那孽障拿去喂狗。”禁地之毁,是一百个许会都赎不了的罪。
“师父,虽然人是死了,但他不是还有同党留着吗?审问一番,自是八九不离十。”
这么一提,再看弟子满眼巴不得能亲自上演邢堂play的眼神,程印还有什么不明白?
往日门里捉回些姿色尚可的妖女时,他这一宫都是血气方刚的小年轻,怎会不干点什么?男人么,食色性也。程印以往无不默许。有时碰到实在稀罕的,徒弟们还合计着先拿来孝敬他,只不过已过轻狂年纪的程□□心念念提升修为,轻易不动念头。再者他想博得练二娘的死心塌地,自然不能再行那狂蜂浪蝶之举。
许会带回的女人交给弟子,也没什么。但总觉得事情不简单的程印不知为何放不下心。
他再一次让弟子意外。
“此事,我会亲自过问。”
师父这么一说,弟子们自然不会有异议。他们只是有些可惜:那漂亮尤物诚然惑人,一向对女色不怎么着眼的师父都动摇,看样子短期内他们没有机会染指。许会那短命鬼倒是有些艳福。
程印便回到内院,先是把四弟子叫来询问练二娘都做些什么。
四弟子实实在在地禀告:“仙姑吃了一盏茶,问我宫里出了什么事,弟子便大致说给她听,也只提到三师兄不成体统色令智昏,仙姑听后感慨师父不容易,后面又问师父身体心情,弟子便一一回答。”
情人对自己如此关问,程印精神一振,暗喜练二娘终究是在自己持之以恒的诚心下动摇。禁地被孽徒毁坏,花些时间自可以重建,徒弟死了几个,玉溪宫人多也碍不着什么,和练二娘的关系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将来她若首肯入他玉溪宫做夫人,以一元宗宗主对她的倚重,玉溪宫和一元宗岂不是更进一步?
如此一想,所有不快一扫而飞。眼前的事都不再是问题。
程印脸色肉眼可见地拨云见月。“你去仙姑跟前侍奉,告诉她,待我处理好剩下的事情,晚间再去寻她说话。”
四弟子暗喜自己押对宝,郑重应声告退。
程印才去侧院。
七嘴八舌的男弟子们已经离开,留着两个人守在门口,时不时跟里面的柳思思说两句话。
程印一来,欢声笑语戛然而止,弟子们齐齐一肃,“师父……”
因为练二娘心情大好的程印并没有发火,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让他们开门。
程印直接来见许会留下的女人。
正在房中的柳思思直起身,怯怯弱弱,“仙长。”
程印不是沈客卿那种憨货。柳思思清楚,因此演的格外卖力。
“万川堂的三个弟子是不是许会杀的?”玉溪宫宫主直接盘问。
柳思思摇头,“妾身不知道。许……他没有告诉我。他早上一早便出门,说是去找几样修缮他法器的材料,快到晌午才回来,心情也很不好,一句话也不说。”
“你真的不知道?”程印眼神一厉,仿佛下一秒就要取她性命。
柳思思颤抖,脸色陡然雪白,像只遇险的无害鹌鹑,“妾身真的不知道……”她像是要哭出来,死死地咬住嘴唇,“妾身凡间零落,是他所救,他说一便是一,旁的事妾身从不敢多问。”
是了,一个长得姿色不凡的人族女人,在同族里亦不过物化的财产,谁有本事谁得取,何况落到仙门弟子手里?这么一株菟丝花,娇弱胆小,怕是攀附男人都不敢用力。
程印冷哼一声,“他平日可有和你说什么?”
女人偷偷打量他神色,含水的眸子娇媚带怯,跟程印以往所见渴望飞上枝头的女人无差,既害怕被大人物迁怒,又止不住奢想能凭美貌猎来富贵前程。
他比徒弟许会可是更成熟更有地位,换01号世界,那就是让女人少奋斗二十年的老baby。程印的颅内活动大概如此。
呵,果然是个庸脂俗粉。——老baby的自信。
“他,他有抱怨同门师弟对他不敬,还有……”柳思思躲闪程印的注视,“他对妾身说,仙长您并不是真心要栽培他,整个玉溪宫根本没人看得起他,他迟早……”
“迟早什么?”
“迟早要离开这里。”
果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程□□头怒起,但他一宫之主的风度岂能在区区凡女面前败坏?
妖媚的女人果然被他喜怒不形于色的威严震住,既畏又慕。金丝雀这种玩物,本就是有着向强者为奴的劣根性。程印一点也不意外女人的表现。
柳思思莲步轻移,摇着妙曼的腰肢靠近玉溪宫宫主,粉腮泛红,两目脉脉,她跪倒在他脚边,柔弱无骨的身子像朵娇羞的芙蓉引人采摘。
“仙长,妾身如浮萍无依,若是被赶出这里实在不知如何活下去,求您……”
程印高高在上地睨着女人,“求我作甚?”
“求您给妾身一个安身之所,哪怕做个洗扫婢,给仙长端茶倒水地侍奉,也就别无所求了。”
程印笑出声。他看着卖弄姿色的女人,伸手掐住她下巴抬起,故意道,“真的别无所求?”
女人僵住,似是全没有料到他的直接点破,有些骑虎难下,“是……是的。”
程印便眯着眼俯视她,她的想法在他眼中无所遁形。凡人就是凡人,话本里千篇一律的丫鬟爬上主人床的老套剧情,这朵娇花也是徒有外表,脑子空空的蠢物。
但女人也不必要有脑子。摩挲着细嫩如脂的皮肤,程印趁机又探了探凡女的躯壳。一试之下最后的怀疑落空。她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凡人,体内一丝灵力也没有,肉身里的浑浊和别的凡人没有分毫之差。
她不可能有能力杀死门下的弟子。更遑论在一眨眼间将他们开膛破肚。
清心寡欲强行戒欲多年,如程印也不得不承认,蠢笨的女人着实生就一副惹男人生出占有的样貌。但练二娘还在宫里,他就算心猿意马,也不必急于一时。
“既然如此,那你就做个洗扫婢。”他冷冷地撤了手,“我玉溪宫不养废人。”
女人伏下身,狂喜地谢恩,“谢宫主开恩!”
她将脸贴着手臂,嘴唇无声地勾起。像荒山艳鬼,张开了猩红的唇,像剧毒斑斓的蛇,吐出阴冷的蛇信。
“看来是还没有吃够。”青檀总结,“怨气凝结的妖怪初时弱小,要靠吞噬一步步强大,他也怕一口气吞不了程印。那老东西虽然不正经修炼,却毕竟歪门邪路搞了一通。”
阿黄嗯嗯点头。
“说实话,少谷主,”侍女对鲜少说话的小医仙道,“老谷主在时就看不惯为非作歹的畜生们,只不过我们仙门盘根错节,大门大派里也有的是倒行逆施,看着让人愤慨,却也无能为力。我们只是替人看个病治个伤的医修罢了,实在没有能力一挑多地去扬清激浊。”
“这怨狐倒是做了很多人敢想不能做的事,实在痛快。”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百龄突然睁眼。
“我倒没发现你还有颗嫉恶如仇的心肠。”少谷主戏谑地开口,“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少些没营养的心思,把精力花在正事上,说不得百年内也是仙门内惩恶扬善的好主,哪至于现在干看着别人说痛快?”
瞬间戳中热爱八卦天天捯饬灶台丹火都修不出的侍女死穴。她立刻如霜打茄子。
少谷主眉眼一转,视线放到通天镜上,“以一挑多?”
“倘使我要如此,尔等又该何如呢?”
青檀愣住,不带一分犹豫立刻回答,“那自然是少谷主说如何就是如何!”
人间之王轻笑,很有傲月风范地夸奖,“不错。我就喜欢你们这种一心为我付出的人才。”
系统:“……”
这种又苏又爽又中二又带点尬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坐轮椅还不忘散发王霸之气是挺好的,但真霸王不是都光做不说吗?
但傲月以实力证明真霸王不仅会做,还会说。毕竟是养四十八房人才的富婆,不能说会道,怎么能架得住偌大一后宫的小白脸?
小白脸之一的萧楚河摸完消息,盘算着下一步往死亡名单上添哪些渣滓。他非全知全能,因为生来血脉混杂,同族认同他的除了母亲外根本没有几只狐狸。
来玉溪宫寻仇,只是出于血管里留着狐族之血。倘使他除尽杂血变成完整的狐狸,自然会惹仙门觊觎,既然顺手为之,索性一并把猎狐的渣滓们抖个清楚。
程印的供词,必不可少。
合计一番迅速有了思量。既然程印并未看破他的幻形术,足以说明他如今修为着实提升进阶,但模仿一个人外表容易,拿捏住性格习惯却很难,时间长或者相处过近都容易露馅。杀他事小,但要等到确定一件事。
可见锅碗没白刷。念头闪电拂过脑海。
萧楚河迅速把不和谐的鬼念头甩掉,程印的声音刚巧响在门外。
“二娘,我来陪你用饭。”
立刻确定演技套路的狐妖勾起唇角,“哦?事情忙完了?”
程印说是。房里的女人轻飘飘添一句,“听说你徒弟带回了个凡间的女人,长得十分祸水,此番他服罪,不知那女人如何处理?”
俨然大房老婆捉住丈夫在外养小的问罪架势。
程印还没来得及回答,始终不开门的情人就冷冰冰地道,“我听你弟子们一片心痒难耐,你莫不是也看上了打算留着自己用?”
这可问题可严重了!即便有那想法,也肯定不能付诸行动。程印斩钉截铁,“你怎会这么想?!我这么多年和你……”他顿住,似不好说出口,“你难道不知我的心思?一个人族女子,算个什么东西,二娘,你这是胡思乱想。”
里间冷哼一声。“你最好没有。不过即便实在有,我能说什么!只不过我要警告你,玩一两个女人倒没什么,你不要搞得晕了头忘了正事,要是误了那边的人交给你的差事,我也保不了你!”
程印脸色一阴。找强势的女人,就得受气。她打压威胁,他也只能好声好气地全盘接收。
“这些我都省得,二娘。”他压下不愉,十分柔情百转地对着紧闭的房门倾诉,“你说这些,也是一心为我好,要不是你,我怎么有机会和大宗门搭上线?”
“你对我这般精心,我又怎么可能是狼心狗肺见色起意之徒?二娘,你放心,我这一生,只对你一心一意。”
“那就好。”里面的女人应声。终于和缓脾气,“你进来吧。”
刷碗狐转个性混进玉溪宫,还和程印演起了郎情妾意。三言两语,算是确定程印与一元宗确实有暗地来往。仙人种和猎杀狐妖之事,玉溪宫果然只是喽啰角色。瞧程印对练二娘的怂样,萧楚河也能猜想道:一元宗那女管事多半是替主子四处海选恰好挑中程印这狗东西。因为他够蠢,又有野心。
程印才敢推门进去。女人就坐在桌边,冷冷地瞧他。
“二娘,你这么瞧着我是何意?”程印怪异。
萧楚河顶着练二娘的脸,又哼了一声。他模仿起女子简直惟妙惟肖,把拈酸吃醋也演到极致,“你记着你刚才说的话。最好不要让我听见什么不好的事。”
程印恍然大悟,看着脸色不好的情人,当即又是指天发誓又是海誓山盟,心里暗想,“倒是要尽快把侧院的女人处理一下。二娘可是个狠辣性子,说话从来不掺假,要真发现他侧院多出个女人,恐怕是哄不回来。不如还是把那女人赏给弟子?”
他琢磨着,终于把两人关系圆得风平浪静,携手双双去厅中用饭。
瞧着萧楚河毫无扭捏和个倒胃口的大男人出双入对,阿黄顿觉辣眼。
它从来没有想过,上辈子让他魂飞胆裂的灭世狂魔,竟然有如此无节操无下限无尺度的一面。他楚馆挂牌就算了,他变女人就算了,他……他还和男人手牵手拈酸吃醋!
它恍惚着像做梦一样,“他好不要脸。”它之前也说他不要脸,但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
苏百龄执起通天境,笑,“看来萧公子乐在其中。”
“可总这么和仇敌言笑晏晏,是不是不太好?”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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