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不反抗,还跟我客气呢?”低笑声在耳侧传来。灵阵悄无声息地将整个房间罩在里面,与外界隔绝。

    顾迟侧目看去。身旁的人气定神闲,自有种让人心生畏惧的气度,迎着顾迟的视线爽朗地弯了弯嘴角。

    “说,你是谁?”温和的声音像是在话家常般,短刀却毫不温柔地下倾半寸,血顺着刀身滑落。

    “顾迟。”

    “我管你叫什么。身份?”

    顾迟从善如流,“散修。”

    外面高手云集,分明是一股不小的势力。这人年纪轻轻修为却极高,怎么会是散修?

    “来送饭的?你认识我,和我什么关系?”

    顾迟盯着他略显苍白的脸,想着关于他们之间关系的问题,似乎已经说起过好多了次。他眼珠动了动,这回总算是有了底气,道:“……两情相悦。”

    “呵~”随口一问,倒还真顺杆爬呀。洛川牧挑眉笑开,说不出的冷,“你?”

    他围着顾迟打转地看,冰冷的刀刃随他动作贴着顾迟肌肤而动,威胁之意不言而喻,“瞧着……貌不惊人,纤弱单薄,病恹恹的。从头到脚,无半分可入眼之处。就这卖相,还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顾迟闻言不由得一愣,一双清透明亮的眸子对上洛川牧的眼,视线停留了一瞬又移开。

    他不说话,脸上神情变动十分细微,但洛川牧不知怎的就是瞧出了几分失落。尤其是顾迟此时微低着头,眼角余光还一个劲儿地扫视着他自己,似乎对这几句评价颇为沮丧。

    洛川牧眼底涌出一丝笑意,但他自己未曾察觉,他只是在想,虽然表象皮囊他向来不太看重,但这人的确品相不俗,一双眼更是生得极好。

    桃花眼却不显多情,疏离冷淡,像水中月,冰中花,不可触碰的惊艳。

    意识到自己罕见地心软,洛川牧还真信了他几分。

    “好。若真两情相悦,可有凭证?”

    凭证?顾迟想了想,觉得这所谓的两情相悦的“凭证”合该是婚书一类才对,只好道:“没有。”

    洛川牧冷嗤,“既没有,那便不作数。”至少在他记起之前,不作数。

    不得不说,青黛炼的药确有奇效。洛川牧虽然记忆仍是错乱,但心智受到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因而对于自己不记得的事,他尽皆是持疑的态度。

    但无论如何顾迟都听不得这样的话,当即道:“作数。”

    他板着脸欲上前,被刀刃逼退,迟疑了一瞬,低声道:“虽无婚约,但我们已有肌肤之亲。作数的。”

    “??!!!”这消息落在洛川牧耳中无异于晴天霹雳,还空谷传响,立体环绕的那种。他错愕地微张了张嘴,霎时自我怀疑起来,神识一次次扫过周身。

    没错。男儿身。

    没错没错——

    他这才稍稍定神,眼中充斥着煞气,脸上却柔柔地笑起来,“很好啊。”他拽住顾迟衣领,刀刃一寸寸地往血肉里割,粗鲁又狠戾。“消遣我是吧?”

    如果说之前只是打探消息,这会儿就是实打实地想弄死他了。

    实在不行,留他一口气直接搜魂便是。

    “我没。”顾迟小幅度躲闪,被扯得衣领都开了。

    却不知洛川牧作势凶狠,却下不去手,反倒是盯着他脖子的血痕移不开眼。顾迟越是不反抗,他就越是心软。

    洛川牧暗道见鬼,手上猛的使劲儿,可下一秒,他便被顾迟锁骨上的一道艳红印记吸引了目光。

    他眼神微滞,拉开他衣领凑得更近。

    顾迟没注意到他眼神的变化,见他凑近,怕弄脏他衣衫,还一手抓着托盘避在身侧,一手遥遥护在他身后。乍一看哪里像是要杀人的局面,分明是恋人间的亲昵打闹。

    顾迟总归真不能让他割了头去,正犹豫要不要先避开,喊青黛过来瞧瞧,没曾想洛川牧忽地罢手松开他衣领。短刀刀尖顺着他脖子下滑,利落地挑断腰带,洛川牧一把扯开他上衣,露出胸膛和腰腹。

    顾迟呼吸一窒,一时僵在原地。

    洛川牧也出奇地沉默。

    紧实的肌肉随着呼吸起伏,道道红印像春季的桃花落在凛冬雪地上,顺着肌肤纹路蔓延,性感好看得要命。

    洛川牧却登时沉了脸,猛抽了口气,一把掐住顾迟脖子提着人整个撞到旁边的柱子上,满眼杀气,“你!你——放肆!”

    顾迟喘不上气,知他想岔了,恼羞成怒,磕巴道:“牧、牧……”

    紧缩的五指蓦然松了几分,空气灌入喉中引得他咳了几声,哑着嗓子道:“我没对你……那样。”

    “哪样?!”洛川牧低吼道,眼神极是不善,脑子里是尽是想着剁了这小子,剁了这小子!可手却不听使唤,总不见得真有那般凶狠。

    “没,没进……那一步。”顾迟视线游离,有些害羞,也有些失落,唯独没有畏惧,低低道:“我怕伤到你……”

    果然,是会介意的。

    他就知道,没有哪个男人会真的不在意。更何况牧牧天潢贵胄,一方霸主,是何等傲气的人物。

    洛川牧语塞,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火气已消了大半,却并非因为这句压根儿算不上安慰的解释。除了最开始一瞬的暴怒,他后面便只觉得掌中温热粘稠。血顺着指缝滑出的触感实在难以忽略。

    不知怎的,总不自觉惦记这个事。

    他烦躁地松开顾迟,染血的手嫌弃地在顾迟衣衫上擦了擦,原本堵得发慌的心舒畅了些。

    顾迟站直,慢慢将脏乱的衣服拉拢。他脖子、胸前染了大片的血,衬着如雪的肌肤,和乌黑的头发,看上去不可怕,反而有种异样的美感。

    即便刚刚才被人划破了颈动脉,他也神情如常,反而又看向洛川牧,似乎在分辨他的情绪。

    洛川牧斜眼瞥过去,一时四目相对,久久无言。

    ……

    “你饿吗?”顾迟将木盘往前递了递,语气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洛川牧:“……”

    真亏得他还一直护着这饭菜。

    洛川牧瞥了眼木盘里的几道小菜,轻笑了声,看不出喜怒。

    他忽地低头上前一步,眉头紧蹙地拽开顾迟刚拢上的衣服,几乎像验尸般,上手一寸寸查看过去。

    顾迟腹部微收,有些局促地往后闪躲,但身后是木柱,他只能密密实实地贴着柱子,手垂在身侧,屏息凝气地看着胸前那颗黑黝黝的脑袋。

    手指过处,肌肤便是一阵颤栗。洛川牧盯着那些红色的印记,眼底渐深。

    面前这个人,刀刃划进血肉时眉头都未皱一下。此时却全身紧绷,连自己的呼吸节奏都控制不住。最重要的是他身上的痕迹……

    咬痕,吻痕。

    其实只一眼,他就知道眼前这人没撒谎。

    这些的确都是他弄的。

    一看就知道是带着怎样温柔暧昧的力道,怎样满心欢喜想要取悦这人的心思。甚至他相信,如果不是这男人体质特殊,很可能根本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可他怎么能为别人做到这种地步,在他还未入神阶的时候,以男人……

    “牧牧。”顾迟被他看得浑身发热,却也没有动弹,由着他将衣服越拉越开,只红着脸唤了他一声,清冷的音色却是软软的音调,一下子就能挠到人心上。

    洛川牧回过神,瞪了他一眼,拉长语调道:“饿。”他一把拢上顾迟衣服,顺过他手里的饭菜就往桌边走,“伤口自己处理。”

    冷淡镇定,全然不复之前笑脸迎人的模样。可这平和中却带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关心。

    顾迟擦掉身上的血,用术法清洁了下,换了衣服。洛川牧不开口,他也不靠近,默默守在不远处。

    洛川牧不知在想什么,慢悠悠吃着饭,对顾迟倒是没了之前的防备。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所谓的“肌肤之亲”,也因为这饭菜十分合他口味。

    他出身皇家,自小便居诸君之位,喜恶不显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教训了。

    唉~想来青竹也未必了解他真正的喜好啊。

    这只能说明——他大概是真的挺中意这男人,甚至于在这种事上都舍不得骗他。

    洛川牧慢条斯理地用手帕擦拭嘴角,暗叹自己“色令智昏”,不经意间瞥到坐在木阶上,腰背挺拔的顾迟。他手帕沾了止血药,用手捂在脖颈处,眼皮低垂,一直盯着地面,但洛川牧却轻易就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感知。

    欲盖弥彰。

    洛川牧不禁弯了弯嘴角,心情略好地扬眉道:“有酒吗?”

    顾迟收了手帕起身靠近,倒给他一杯,“就一杯。”

    “管我呀?”洛川牧饶有趣味地笑,伸手去接发现是杯温酒,笑意不由得更深了几分。

    大概猜到他的心思,顾迟解释道:“你现在不宜喝凉酒。”

    “唔。”洛川牧煞有其事地点头,道:“说得不错。倒是你应该多喝两杯。”他意味深长地上下瞥了顾迟几眼,仰头咽下手中的酒,这才不紧不慢道:“降火。”

    顾迟被他撩拨,本已不动声色地压了下去,却不料会在此时被他点破,不由得脸上一热,尴尬地避开他道:“我去叫青黛。”

    “慢着。”

    洛川牧手指一弹,酒杯绕着桌边打了转儿又稳稳停在他面前。他起身逼近顾迟,吊儿郎当道:“青黛?那是谁?”

    顾迟有问必答:“你手下的一名丹师。”

    “哦,下属。那不急。”他一边说着话,浅笑着将顾迟往后推,“找丹师来看我?我是病了?”

    虽嘴上这么问着,他心里却门儿清。他自己神魄的问题,他比谁都探得清楚。

    顾迟点头,顺从地配合着他的动作,被一根纤长的手指戳着按到软榻上。他视线忐忑地在洛川牧脸上打转,嘴里还不忘添上一句,“很快会好的。”

    洛川牧颇为意外地勾了勾嘴角,没想到他还会安慰人,便逗他道:“很快?有多快?”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几瓶丹药置于案几上,熟练地倒出几枚碾碎在一个玉蝶里,又加了些东西进去调成膏状。

    不一会儿就端着玉蝶坐到顾迟旁边,玩笑道:“有你这伤口好得快吗?”

    顾迟被他堵得哑口无言,但明白过来这药是为他准备,伸手就要去接。

    洛川牧却避开他的手,伸出两指将他下巴轻轻抬了抬,道:“忍着。”

    白皙的脖颈上两条深浅长短不一的血口,随着他昂首更显狰狞。伤口处理得很粗糙,只是止了血。

    魔修炼体都极强,缺胳膊断腿什么的都是小伤。要换成洛川牧自己,这点儿伤,吃顿饭的功夫就该愈合得七七八八了。

    这人却是不同。

    灵力精纯,故内脏难伤;躯壳残损,故外伤难愈。

    “真是娇气。”洛川牧动作轻柔地给他上药,只是他一靠近便不由得缩了缩鼻翼,蹙眉道:“你后背还有伤?裂开了。”

    “不关你的事。”话一脱口,顾迟才发现这句话不对劲,又解释道:“我是说,不是你弄的。”这是之前躲莫书那招时不小心扯开的。

    当然,若非在柱子上撞那一下,也不会裂得这么严重。

    九阶琉璃犀。

    不用眼睛看,洛川牧便知晓他背后的伤是何缘故。只是,大乘境,遇上九阶琉璃犀不应该一个照面就死吗?

    他满腹疑窦面上却不显,手上包扎的动作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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