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沈敬宇这个人?
怎么可能呢?
温善的语气急促而快速地道:“你们一定是弄错了什么!也可能沈敬宇不是他的真名,只是他随口捏造出来骗我的!我给你们形容一下他的长相……”
“温小姐,温小姐!”
警察在电话那头听出了她的歇斯底里,他不得不先停下敲打键盘的手,转而安抚她。
“不要害怕,镇定,深呼吸,对,我是警察,我就在这陪着你。”
温善听了警察的话,乖乖地做起了深呼吸。
半晌,警察确定她平复了心情之后才继续道:“既然这样,温小姐,你先在医院里等一下,我们去接你确认一下现场。”
温善点点头,也不管电话那头的警察看不看得见。
她大口地喘着气,感到一阵恐惧自心底升起。
沈敬宇对她有一种偏执而又疯狂的执念。
他为此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想要留下她。
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弄到了她从小到大的照片、全家福、证件照;这也就算了,关键是他能够造假父母的死亡证明等相关文件,能造假证,说明他有一定的门路。
这样一个心机深沉、有钱有势、目的鲜明而又疯狂的疯子缠上了她,如果在此刻让他逃脱,那么她的后续生活将永无宁日。
说不定她的父母也会遭受牵连。
想到这里,温善恐惧得微微颤抖了起来。
这样的恐惧一直持续到警察来到医院。
其中一个警察走下来,冲她点点头,又向她的家人点头致意。
“温小姐,你是否需要家人前往陪同?”
温善说:“……不,不需要!”
万一沈敬宇就在暗处盯着她呢?
他像一个固执的精神病患者一样盯着她和她的父母呢?
警察皱眉:“可是……”
温善说:“我的父母年纪大了,警察同志,他们经不起折腾。”
“没关系,我陪她去好了。”温良突然站出来,他冲警察打了个招呼,“父母我先安排去住旅馆,犯罪现场那边我陪你去。”
警察欲言又止了一下,没纠正他的措辞,只是看向温善:“这位是你的兄弟吗?”
温善点点头,又摇摇头。
警察看不懂她的姿态:“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姐好像失忆了,她只记得我爸我妈,唯独不记得我了。”温良耸了耸肩。
被他的话弄得一头雾水的警察:“……你们的父母,是同一对?”
“是啊。”温良无奈,“她是我亲姐姐,比我大了八岁。”
警察懂了,他看了看这对姐弟:“选择性失忆?”
温良继续耸肩:“谁知道,我也不懂这个。警察同志,我先给我爸妈打辆出租车再走。”
等他们赶到所谓的现场时,温善才发现小区里还停着一辆警车。
大约还有五六个警察在这里做排查走访工作,警察把温善领到小区前:“温小姐,你好好地回忆一下,具体是哪一栋楼,又是哪一层?”
一旁的温良突然吹了声口哨:“哇哦,水上花园,这不是那个著名的富人小区?据说这里的地皮寸土寸金,一个卫生间就能买三线城市的商铺。”
一个正走过来的老警察听到这话,笑着打趣道:“可不是,能住这里的绝对不是一般的有钱人。”
温善突然想起来自己在坐电梯前碰到了一个牵着小女孩的女人,她把这个讯息告诉了警察。
然而物业和保安都表示温善给的信息太笼统了:“这个小区的孩子挺多的,有没有更具体的一点的特征?”
温善迟疑了半晌:“那个小姑娘会唱一首童谣?”
她把歌词复述了一遍。
有个保安一拍大腿:“我知道你说的是谁啦,好像是h栋的李夫人,我每回看她家姑娘就只会唱这一首歌!”
有了这个信息,调查的方向就有了着落。
然而等警察登门的时候,那个李夫人看了温善一眼,点点头:“确实是见过的,那天她浑身是血地进电梯,吓人的。”
于是温善只好抱歉地笑了笑。
警察继续问:“所以你确认她是从你家楼上逃下来的,对吗?”
李夫人却瞪大眼睛:“警察先生,你不要吓我,我家楼上没人住的。”
警察皱了眉:“你确定吗?”
“是的呀,这栋楼一共二十层,我家住十九层,二十层一直空着。”李夫人说,“一直没人住的。”
温善脸都白了:“不可能的,明明他买下了一整层……”
李夫人就咯咯地笑起来:“小丫头对钱没概念呀,你晓得这一层的楼要多少钱吗?”
警察负责地找物业借来钥匙,他们领着温善上了顶层。
果然是空的,连精装修都没有,干干净净。
警察皱眉在里面转了三四圈,实在找不到任何有人生活的痕迹。
温善说:“会不会是弄错了?也可能是另一栋楼?”
物业负责人给她看了平板:“确实没错,从十九层的电梯监控来看,你就是从那里下来的。”
温善问:“那二十层的监控呢?”
物业负责人摇摇头:“二十层没有业主,就没装监控。”
他顿了一下,脸色发白。
“这可就怪了,楼上没人住,除了你也没看到有别人下来,会不会是你们弄错了,总不能是闹鬼吧?我们的房价万一跌了怎么办……”
“不要迷信。”警察叫停了他的嘀嘀咕咕,“我刚刚看了一下,你们的安全通道是没有监控的,犯罪嫌疑人是可以走楼梯的。”
物业刚松下了一口气又噎住:“那……那您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犯罪嫌疑人可能是把温小姐绑到了二十层,趁她逃下来的那一段时间,从安全通道逃走了。”警察说,“所以,我们可能要对这栋楼的业主全都做一个调查。”
可温善不那么认为:“我记得我逃出来的那间房子是有装修的,里面有很多东西,不可能这么快就搬空。”
警察问:“也可能是你记错了?”
温善用力地摇了摇头:“绝对不可能,我在那里住了很久。”
“好吧,那等会我们挨家挨户调查的时候,你可以跟在我们后面看一下他们家的装修。”警察说,“我们从上往下逐一排查。”
温善沉默着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思索着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温良在这个时候买了几杯奶茶上来,给几个警察分了分,说了一声辛苦。
随后又递给温善一杯热乎乎的奶茶:“外面有点冷,喝点热的暖一暖。”
温善接过了杯子,看着面前的这个青年。
虽然不记得他了,但是这个弟弟好像还挺贴心的?
一圈的走访排查下来,已经将近深夜。
几个警察的脸色有了倦意,但是门后的人没有一个是沈敬宇,也没有一个人见过沈敬宇。
温善没有他的照片,只能凭口述,但那些业主纷纷道:“绝对没这个人,真要有这么帅,我肯定过目不忘的!”
温善也顺便看了他们家里的装修。
从中式到西式再到二次元,就没有一个是沈敬宇家里的样板间式装修风格。
物业负责人挠头:“那有没有一种可能,犯罪嫌疑人已经从这栋楼溜到另一栋楼了,我记得安全通道那边有个小窗来着?”
于是他为这句话自讨苦吃了,把全小区大厅入口、以及小区花园里的监控全查看了一遍。
但就是没有找到沈敬宇这个人。
他好像一滴水,蒸发了。
除了温善,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警察问温善:“你会不会看错了,很有可能他借着一些伪装溜掉了?”
温善摇了摇头:“我不会认错的。”
那样的人,就算走在人海里也会发光。
于是警察就沉默了下去。
线索断掉了。
温善说:“他还有两个帮手,一个应该是外科医生,还有一个是心理医生,一男一女,男的姓顾,女的姓李。”
警察问:“没有名字吗?”
温善摇了摇头,她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沈敬宇也从来不说。
警察再问:“那你在监控里见过他们吗?”
温善继续摇头。
警察叹气。
物业负责人咳嗽了一声:“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温小姐你是自己跑到了我们小区,然后为了……”
他的话没说完,警察就打断了他:“她都不是你们小区的人,怎么进来?还是说你们小区的安保措施很烂吗?”
物业负责人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不敢再吱声。
这里的富人小区都是有高级安保措施的,人员和车辆进出都有机械和人工的双重管理,指纹锁、密码锁、感应门卡也是一应俱全。
就连电梯都有独立的密码按钮。
他要是再多嘴下去,不就是等于说他们物业公司是吃干饭的吗?
调查进展并不顺利,最后还是其中一个警察提出了可行方案。
“我们后续会立案调查,温小姐,既然你也觉得那个人对你有着很深的执念,他还会盯上你的,你可以随时报警。”他说,“我们也会继续跟进调查那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人。”
温善点点头。
折腾了一晚上却毫无所获,她有些累了。
等她们走出小区大门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天空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温善仰起脸,有冰凉的雨滴进了眼睛里。
温良给她脱下了外套,低声安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实在不行,你把工作辞了,来家那边上班吧?”
温善本来就有这个打算,于是她低低地嗯了一声。
回到酒店的时候,小雨已经转化为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温良定了三间房,他挑了一间进去睡了,还不忘了嘱咐温善:“有事喊我。”
温善谢过了他,他就笑:“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这个大雨的晚上,温善一点都睡不着。
她反复地想着沈敬宇究竟是怎么消失的,她回想着他们之间的一点一滴。
她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对沈敬宇一无所知。
他的家庭、他的性格、他的喜好、他的习惯——她毫不知情。
可他却对她了如指掌。
温善睡不着了。
她起身来到落地窗前,出神地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
温善用额头抵着窗户,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夜景。夜深了,只有一些商铺的广告牌还亮着灯,被雨水模糊成一团团的光晕。
温善放松地看着夜景,没来由地看到安心。
她默默地数着灯牌闪烁的次数,酝酿着睡意。
数到一半,她突然僵住了。
对面的商铺前,好像站着一个人。
她看不清他的轮廓,只觉得他个子很高,撑着一把黑伞。
他站着滂沱的大雨里,一动不动,安静得像一尊雕塑。
温善定住了,感到掌心渗出了一点汗。
一道闪电在此刻划过,照亮了大半个天空。
就在那一瞬间,温善看清楚了那个人的面容。
他优雅从容地站在雨里,穿着西装三件套,仰着头看向她所在的窗户。
闪电照亮他的面容时,他轻轻地笑了起来,嘴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说些什么。
温善倒退了一步,差点跌坐在地板上。
是沈敬宇。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微微地颤栗着,强撑让自己靠近那扇窗户。
可等到她再次看去的时候,人影已经消失了。
……是错觉吗?
温善有些茫然地想,回想起沈敬宇冲她微笑时,说话的口型。
他在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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