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贞贞缓缓睁眼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昨晚哭着哭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睡着了。
本以为自己起来的时候心中还是会心烦意乱,想到阿文前辈。
可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心情却是格外平静,平静得不象话。
昨夜的大哭一场,仿佛把她心中所有的自责都冲刷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昨晚睡的时候脑子里出现了一句话:阿文不会怪你的。
这语气就像是阿文前辈那样温柔,很用心地安抚她。
她像是梦到了阿文前辈。
梦里的阿文前辈和现实中的并没有区别,那镶着蓝玛瑙的额饰还带在他额前。
那一身黑袍令白贞贞有一霎那有种错觉觉得阿文像是从未离开。
仅是一瞬,白贞贞就清醒了过来。
她亲手葬了阿文前辈,那眼前的肯定不是真的。
梦中的阿文前辈一句话也没有说,脸上和平日里一样挂着淡淡的笑容。
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她看着阿文前辈笑着走远的时候她心中却是得到了安慰。
哪怕这不是真的,她的心却也没那么难受了。
心情平复的白贞贞双脚刚落地起身的时候,就撞上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广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坐在她的床旁双手托腮等待着她醒来。
如今她醒来了,广静却还没有反应过来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眨了眨眼睛后广静才从凳子上跳了起来。
“师妹,师妹,你可算是醒了!”
“听师父说你感悟写好了,果然昨天师兄就应该早点离开。”
“你怎么睡到这个时辰?是不是昨晚感悟写累了?要不要师兄给你拿点果子?”
“算了,我这就给你拿去。”
白贞贞刚醒来就碰到了广静在自己面前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她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马上就把广静叫住,“哎,师兄!”
转身而去的广静听到了白贞贞叫了自己,立马转身笑盈盈地问道:“师妹怎么了?”
“你说我感悟写好了?”
天地良心,她昨晚可真的一个字都没有写,尽跟师父哭了。
这感悟从哪里变出来的??
她师父可不是那种容许蒙混过关的人。
虽然温和慈祥,但不代表他没要求。
“你昨晚不是说写不出来?我早上就和师父试探问几句,师父就说你感悟写的不错。”
这下白贞贞是真的疑惑了。
她师父没事骗广静干嘛?所以她真的写感悟了?
不是吧,难道她在睡着的时候还会自己写感悟不成?
听广静说师父说自己的感悟写得不错,白贞贞顿时就好奇了。
她倒想看看,自己梦游写的感悟能写出个什么东西。
见到床上的人跑到了自己前头,广静顿时愣了一下,“师妹,你去哪里?!”
“去找师父!”
看着那白色的身影逐渐跑远,广静这才摇头叹气,脸上满是无奈。
他这师妹,年纪比他大还这样一惊一乍的,这该怎么让人放心呢?
算了,他还是去给师妹找点东西吃吧。
就当是庆祝师妹下山历练归来,妖力大增。
他那里还有好多藏起来的坚果——栗子、榛果、花生、核桃、松子,他全部可以拿出来和师妹分享!
白贞贞自然不知道她的广静师兄打算让她这个开始吃果子的生活增添一些不一样的色彩。
她在须菩提祖师讲道的地方找到了他,还没等她师父开口白贞贞就抢先一步。
“师父,弟子广静师兄说了感悟的事。可否让弟子看看自己的感悟写得如何?”
昨天她死活都写不出来,被师父说中了心事后还哭个不停。
真不知道就这样的情况下,她会写出个什么东西。
见白贞贞说话的时候小眼神满是好奇,须菩提祖师到嘴边的话便转为笑意,“你且过来。”
须菩提祖师一挥手,身前就多出了个矮几,上头有着一张纸,应该就是白贞贞写出来的感悟。
从白贞贞的角度看不清矮几上摆放的纸张,她好奇凑过去等看清纸上的内容后却是一愣。
那张纸上大部分都是空白一片,在纸的中央有着一滴被晕染开的墨水,墨水附近还有一个痕迹。
看那痕迹的模样就像是湿了的纸风干后的模样,有一点皱。
这张纸白贞贞再熟悉不过,不就是昨天晚上她拖了很久最后无意间弄脏了的纸吗?
就这个也能算是感悟?
白贞贞下意识的呢喃之声被她师父给听得一清二楚,刚说出自己的疑问须菩提祖师很快就给出了解答。
“感悟写的就是你的经历,你虽未写下一个字,可这滴墨和泪却将你想说的都说出来了。”
那滴墨包含了她心中的心烦意乱,泪承载着她对阿文前辈的亏欠,将她当下的感触都记录在白纸上。
纸虽白,可承载的情感却不是笔墨能解释清楚的。
这纸上的内容看似什么都没有,可又好似什么都有。
没有白纸黑字写下的文字,却有真实体会的情感,对于白贞贞来说实属难得。
虽然她总是能够写出很多感悟来,但感悟中却极少有关于感情的领悟。
看来这次下山她真的看到了不少东西。
白贞贞张了张口最终也没说什么。
若是说她认为笔墨更好,可她也确实写不出什么。
哪怕现在她心中平静也想不出自己能够写出什么。
可若要说这纸上的内容好,她也夸不出来,只是认为师父说的她无法反驳。
毕竟这张纸上确实记录了她的真情实感没错。
“你可知为师为何让你下山?”
听到了师父的问题,白贞贞这才将视线从纸上移开恭敬回道:“弟子认为是让弟子下山历练。”
须菩提祖师抬眸看了她一眼,“你六师叔同你说的?”
白贞贞有些心虚地笑了笑,还没说什么就听到他师父接着问道:“可还记得你入门之时为师所说的良机?”
“自然记得。”
当初就是因为从师父那里得知这个世界有划破虚空她才会决定努力修道,为的就是能够学习此术早日回家。
她如今修炼小有所成,就在自己以为离划破虚空还远的时候天上掉下个承诺要教她划破虚空的六师叔。
莫非……
“莫非六师叔就是师父口中的……”还未说完,白贞贞看着师父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已经有了答案。
六师叔,就是她师父十年前说的良机。
“那师父托六师叔带弟子下山是为了让弟子把握良机?”
她虽然记得师父所说的良机,却没有把良机和六师叔想到了一起。不过,她确实是在下山的的时候从六师叔那里得来了学习划破虚空的承诺。
莫非是她师父早就知道六师叔会在下山的时候答应教她划破虚空,所以才会让她下山?
须菩提祖师不置可否,“并非完全如此。”
这个白贞贞听懂了,就是有一部分原因是她刚刚说的那个呗。
“你修为尚浅,若是想要习得划破虚空需有所突破。”
“修道者讲究一个情字,此次下山为的就是让你体会这人界百态,感受这人界之情。”
“你在异界虽为人身,可终究当了十年的妖。妖族并非无情可难生大爱,去看看人界景象对你并无坏处。”
说着须菩提祖师低头看着那纸上的内容笑了笑,“这感悟中的情,就是你此番历练的收获。”
妖族深居山野,甚少与人族往来,且不是花草树木就是动物所化,对于人本身就没有多少情感,更别说要学习怎么去爱他们。
可偏偏修道者讲究情这一字,这个情并非男女之情而是他们对于人族的情。
修道者成仙、成神,最终的责任就是守护凡界让人族能平安度日。
倘若对人族无情,那又怎么能懂得自己的责任?
在修道中要有所悟,少不了这情字。
白贞贞在部落中见到了六师叔看着人族的眼神,也看到了大羿和阿文如何守护着部落。
这就是她需要学习的,对人族生情。
“贞贞。”
听到师父唤了自己一声,白贞贞抬眸就听到师父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不论是妖族也好,人族也罢,都无需压抑自己的情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无需刻意隐藏。”
“心中若真的有愧,为何不说出来?若是时时克制只怕没人能明白你心中所想,哪怕是天神都无法完全看透任何人的心思。”
哪怕是天神都没办法完全看透一个人,更何况是身为人族的大羿?
她不说,大羿不知道,六师叔不知道,姮娥也不知道她其实一直都觉得自己对阿文有亏。
可打从一开始她就不打算将自己的情感同任何人诉说。
在她还没来到这个世界前,她家里有个弟弟。
弟弟小时候总喜欢闹脾气,只要他哭闹爸爸妈妈都会给他他想要的东西,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白贞贞不同,她并没有和弟弟一样哭闹而是特别懂事地在弟弟哭闹的时候去宠着他。
一开始她也想过用哭闹的办法来引起父母的注意,可在无数次被父母灌输要成为懂事的孩子后她就渐渐不喜欢将自己的情绪外露。
不管是对任何人,哪怕是她曾经的好友她都不会去主动诉说自己情感。
这样的她也因为没有勇气告白,最终错过了一个对她有好感的男生。
就在她张口想要解释的时候,须菩提祖师却是先行一步开口,“若是无人可以诉说,可到斜月三星洞来。你广静师兄还有为师一直都在这,两双耳朵听你说个三天三夜都不成问题。”
白贞贞心中有些感动,听到了后头的话更是笑出了声来。
她哪怕再多东西说,怎么可能说上三天三夜那么夸张?
不过师父的话倒是给了她极大的安慰,她在这个世界并非孤独之人。
她有师门,有师兄,有师父,有个一直都在的斜月三星洞。
是时候该学习将自己的情感说出来了。
不过不是现在,等到她能够真正敞开心扉的时候,她会主动过来的。
到时候她师父和师兄不要嫌弃她唠叨就好,赶她都赶不走!
“弟子知晓,日后只要师父不嫌弃弟子烦,弟子肯定会常来打扰。”
须菩提祖师轻笑一声,“你不嫌弃为师一把年纪,听不懂你这小女娃的心思便可。”
调笑一番后,须菩提祖师才收起了笑颜略微严肃地开口,“你心中执念唯有你自己可解,解铃还须系铃人,为师相信你可以的。”
“是。”
执念这事白贞贞自然晓得。那梦境只能让她舒缓一些却不能将她的执念完全清除。
恐怕要等到阿文前辈回来的那一天,她的执念才真的能够完全放下……
“此番你获得了神剑素灵,为师不懂兵器却为你寻来一名良师。此人就在洞外,你且好好同他学习。”
白贞贞微微一怔,“是,弟子一定不负师父所望。”
这话虽然这样说,可白贞贞心中还是不免担心。毕竟她的个性若是遇到了像大羿前辈那样的师父怕是会……弄巧成拙。
白贞贞将表情都写在了脸上,须菩提祖师看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担忧直接说道:“勿要担心,这人你会满意的。”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师父会如此笃定,可是那个眼神总感觉有些意味深长是怎么回事啊?
没和广静师兄告别,白贞贞就走到了洞外。
此时外头艳阳高照,一名穿着一袭红衣的男子正抱着胸就靠在了洞府外头的大树之下。
见到了白贞贞出来,他微微转头,发绳上的金羽随之晃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了一下。
白贞贞以为自己看错了站在洞外久久不敢靠近,她眨了眨眼睛见眼前的人并未消失,又伸出两只手揉起了双眼来,为的是要证明自己没有眼花。
只听头顶处传来了声响,“别揉了,你没眼花。”
手腕处传来了一阵温热,这感受顿时令白贞贞僵在原处。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白贞贞已经可以证明这是真人没错,她呆愣问道:“六师叔……你不走了吗?”
眼前的人嘴角上扬,很有耐心地解释,“不走了,教你练剑去。”
等到六师叔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时候,白贞贞才感觉到原来刚刚六师叔离自己那么近是如此的温暖。
冷风将白贞贞吹得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看着六师叔朝着自己洞府的方向走去白贞贞就追着他喊道:“六师叔,等等我!”
方才那个感觉错不了。
昨晚那个为她擦拭眼泪的人,就是六师叔没错。
至于那个梦境,六师叔有心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