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秦泷漉猜测的那样,秦祖安手上有一份关于秦灏不是他亲生儿子的证据,只是也如安大老爷所说,秦祖安根本开不了口。
秦祖安安排的人都被赵禁庭捉个干净,有些人见势不对,甚至直接投诚,背叛了秦祖安。
这几日秦家人仰马翻,秦老夫人病倒在了床榻上,急火攻心,连话都说不出来。
亲祖母成了这个样子,秦泷漉自然带着灏哥儿回了一趟秦府。
看着秦老夫人躺在床上动都不能动的模样,秦泷漉让丫头打了水,她拿了帕子给老夫人擦了脸与双手。
等到把帕子放回水里,秦泷漉抬头发现秦老夫人眼里溢满了泪。
秦泷漉又取了帕子给她拭了拭泪。
“灏哥儿来给祖母请个安就出去吧。”
“祖母安好。”秦灏听话的上前请安,他已经知道自个母亲曾经遭遇过的事情,但看秦老夫人这个样子还是不忍心,犹豫了一下继续道,“祖母好好养病,等过几日我和姐姐就会回府伺候祖母左右。”
秦老夫人眼泪冒得更厉害了,嘴巴张张合合,明显是想说些什么,但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
“祖母不要担心,往后就好了,做错事情的是爹,孙儿不恨祖母……”
秦灏咬了咬唇,他觉得秦祖安罪有应得,但又不忍心看到秦老夫人这个模样,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转身离开了屋子。
等到人走了,秦泷漉才在床榻前的锦凳坐下:“发现秦祖安恨我们姐弟俩,我曾想过你晓不晓得这件事,姑姑肯定是不晓得,不然按着她的性子,一定会更张扬,唆使周致景更早对我下手。”
看着眼角止不住淌泪的秦老夫人,秦泷漉叹了口气:“祖母,你这是哭什么呢。你该知道秦祖安既然做了那些事,你如何哭都没有用,他用折磨我娘来证明自己的本事,期望毁了我与弟弟来嘲弄权贵。”
“你晓不晓得他在灏哥儿的书架上偷偷藏了许多杂书,那些书上将邪恶的道理伪装成正理,他还会制造机会让灏哥儿看到一些不该是他这个年纪看到情/爱之事。”
因为她和舅舅们也会时常校考灏哥儿,所以她以为在教导方面,秦祖安不敢耍花招。
谁知道秦祖安花招就没停过,幸好灏哥儿心思正,这些年没有被他带歪。
“他想把我养的愚昧骄纵,想把灏哥儿养的好色纨绔,可惜他都没成功。”秦泷漉笑了笑,“不对,我的确骄纵,但我很聪明,我辨别的出谁是真心对我好的人,有长公主和外祖父在,我再骄纵,也有人为我保驾护航。”
秦老夫人大约是哭累了,她的目光不再是求饶的神情,而是随着秦泷漉的话,逐渐变得怨毒。
这才是秦姑奶奶和秦祖安的亲生母亲,这眼神跟秦姑奶奶一模一样。
“我想你大概是看得出来你儿子是个什么人。”秦泷漉直视她的眼睛,“看着他折磨我娘,你会觉得我娘可怜吗?大概会吧,我听府里的老人说,你跟我娘的关系淡淡,如果你同秦祖安一样,那就会装模作样地疼爱我娘,跟秦祖安一起折磨她。”
“只是你觉得我娘可怜,却不会帮她,因为你觉得你儿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啊……安……”
秦老夫人试图为自己儿子辩解,可惜急的脖颈青筋凸起,也无法完整说一个句子。
“我以往一直觉得你虽然疼我和灏哥儿,但总像是隔了一层什么,不如你对秦双叶他们一般,如今知道了缘由,该是你早就晓得了秦祖安对我们姐弟俩的心思,干脆就对我们少用些感情。”
秦泷漉顿了顿,“当然这些有可能只是我的猜测,或许你不是可怜我娘,而是本就不喜欢她,也不喜欢我和灏哥儿。”
说的差不多,秦泷漉起身洗干净了帕子,打算再给秦老夫人擦一擦脸。
这一次她手覆上去,秦老夫人用力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秦老夫人本来就体型瘦小,这段日子更是消瘦了许多,原本保养得宜的手多了许多斑点,枯瘦的就像是风干的鸡爪。
“放……过……”
“祖母你求我有什么用呢,那是侯府千娇百宠的嫡女,你儿子又是什么东西,地上的烂泥罢了。”
秦泷漉一根根掰开了秦老夫人的手指。
“祖母放心吧,他会被千刀万剐,但你依然能安享晚年,等到我和灏哥儿回府,就送你去姑姑那儿怎么样,你们母女感情那么好,她一定愿意伺候你终老。”
“毒……”
秦泷漉扬起嘴角,笑着听着秦老夫人说不出口的恶言恶语。
出了秦老夫人的屋子,秦泷漉深吸了一口气。
心中有千万种情绪起伏涌动,随着吸气吐气全都从身体中释放了出去。
快结束了,等到一切结束,秦府就是干干净净,只属于她和弟弟的秦府。
“秦泷漉,你到底想怎么样!”
“夫人,夫人!”
秦泷漉离开秦府前,孙氏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跑的飞快,她身后的丫头根本就拦不住。
孙氏的模样一看就是许久没有好好打扮了,脸上没有带妆,眼下发青,身上穿了件湛蓝色半旧的褙子,头上的发髻梳的都不整齐,散落了不少发丝在肩头。
秦泷漉来秦府之前,是想着要顺便见一下孙氏,只是跟老夫人说完话就忘了,现在孙氏主动出现倒是方便。
挥退了要把孙氏带走的丫头,秦泷漉站在原地等着孙氏的靠近:“夫人有话与我说?”
“你倒是是什么意思,那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竟然想要他的命?”
“夫人这段时间在秦府应该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秦祖安可不算是一个好人,在官场上他为了结党营私,坐稳位置,伤天害理的事做了不少,如今大理寺就是靠这些罪证给他定罪,事情是他做的怎么能说是我要他的命。”
“官场上能有几个人底子干净,你爹做的那些事根本算不上什么,是你和安泊侯把事情放大,想要他的姓名!”
秦泷漉打量着孙氏的神情,见她是认真觉得秦祖安做得那些事不算什么,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夫人应该听说了他害了我娘。”
侯府虽然没有直接把秦祖安害死她娘的罪证呈到大理寺,但却没有瞒着消息,知道秦祖安是妒恨权贵,这倒是让原本不少说风凉话的世家同仇敌忾,催着大理寺早些给秦祖安定罪。
“他没有害你娘,你娘是因为身子弱命薄,生了灏哥儿之后,身体亏空早早病逝。”
孙氏根本不相信外面那些传言,说什么秦祖安“杀妻证道”,用折磨死安氏来证明自己的强大。
在她看来秦祖安英俊有才华,儒雅温柔,是她一生的依靠,是老天爷给她的奖励,根本不可能是那么心胸狭窄,脑子里满是仇恨的臭虫。
“他至多只是不爱你娘而已。”
大概是这些日子的变故太多,孙氏每天提心吊胆,人一脆弱有些话就止不住倾诉的。
“哦。”秦泷漉眉梢一挑,对孙氏的话产生了兴趣。
“侯府看中他的长相和才华,逼他不得不娶你娘,但实际上他根本就不喜欢你娘,也不喜欢被侯府压得喘不过来气。”
这些事孙氏不止听秦祖安说过,也在书里看过,所以她是深信不疑的。
“他为什么会有其他的姨娘,就是他想用这种方法反抗,他无法摆脱侯府给他的痛苦,所以他才堕落,放弃专一的感情,像所有普通男人一样,有妻子有姨娘,生那么多孩子开枝散叶。”
秦泷漉本来是想摆出认真聆听的姿态,好听更多孙氏的傻话,但听到这里她实在是憋不住。
她真的觉得太好笑。
孙氏这到底是什么脑子,关于秦祖安不爱安氏的部分,应该是秦祖安告诉她的,而后面秦祖安很辛苦,大概率都是她自个揣测的。
秦泷漉的开怀大笑显然惹怒了孙氏,她狠狠瞪着秦泷漉,如果不是侍卫在旁守着,估计她都想直接上手撕人。
“你觉得我说的话可笑?!”
秦泷漉不给面子地重重点了下头:“我原本觉得做姑娘挺好,但听你说的,我都有些羡慕男人了,原来睡妻子睡姨娘,生许多孩子,是男人在痛苦在堕落。”
她没想孙氏竟然觉得秦祖安拥有的这一切是痛苦,那孙氏觉得自己是什么,是拯救秦祖安于苦难中的救赎吗?
还真是孙仙女。
“他跟你说他娶我娘是身不由己,你就相信吗?你可知道他为了我娘写了多少诗词,为了让我娘注意到他制造了多少巧遇,为了让我外祖父和舅舅们同意我娘下嫁,又在侯府跪了多久,做了多少保证。”
秦泷漉收起了脸上的笑:“新科状元如何?长相英俊又如何?你出去社交不多,但你光看看围绕在我身边的男子,就该知道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美男子,至少对权贵不缺。”
许多线索都明显不过,孙氏进门后,秦祖安也没有放弃侯府这条关系线,就可以看出一般,所以孙氏的想法,明显就是自己在骗自己。
“新科状元对寒门子弟是厉害,但是你别忘了秦祖安多少年也才走到现在这个位置,而他能升迁的那么轻松,还是因为有安泊侯这块招牌,有我这个女儿。”
“夫人,你难道忘了为了教训你,他去了如姨娘屋里歇息,有姨娘伺候怎么可能是堕落,分明是享受。”
“他们什么都没做!”
孙氏像是找到了秦泷漉的话里的漏洞,一下子来了精神,嗓门都大了许多,“他只是为了气我,他没有碰其他女人。”
“原来是这样啊,那他还真是干净。”
听出了秦泷漉的阴阳怪气,孙氏整个人都泛起了热,她原本只是怒火中烧,如今脖颈和脸也发红发热,看起来除去怒火,还有别的东西。
比如说被揭开现实的难堪。
“你爹是个好人,他唯一的错只是不爱你娘,你不该那么对他,你放过他吧,他可是你的亲爹,若不是他又怎么会有你!”
孙氏已经隐约察觉到秦祖安的本性与她想的不同,但是她能有什么办法,秦祖安是她命定的良人,她已经嫁给秦祖安,已经爱上了秦祖安,她只能跟他过一辈子。
在现代女人离过婚就贬值了,何况这还是古代,如果秦祖安没了,她去哪里再找那么好条件的男人。
“我知道了,你是想毁了我!你看不惯的气运,你想夺走我的一切,你不是重生的,你跟我一样都是穿越者,你想抢走我的一切!”
孙氏的表情倏然狰狞了起来,挥着手想跟秦泷漉拼命。
“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独特的,我是天命之女,我会得到很多很多的爱,所有人都爱我,你们都是书中人,你们只能围着我转……”
在孙氏不对的时候,侍卫们就已经先一步拦住了她,她胳膊挥得越狠,人就离秦泷漉越远。
“我若是想毁了你,何必今天跟你说这些。”
秦泷漉看着被侍卫架住的孙氏,淡声地说道。
在她看来孙氏从头到尾都是个局外人,她要收拾秦家的人,却打算放孙氏一马。
若是孙氏说得通,那孙氏就可以继续当秦府的夫人,秦祖安死了又如何,没了男人当夫人不是当得更自在,往后孙氏想再嫁她也可以帮忙。
可惜对于她的话,孙氏根本听不进去。
她自认态度端正,孙氏却觉得她是在嘲讽,而秦祖安已经证据确凿是个坏人,孙氏依然把秦祖安当做良人。
秦泷漉一直见着叫骂的孙氏被抗走,才离开了秦府。
在门口的时她在里三层外三层的侍卫外看到了赵禁庭。
他骑着黑马,遥遥地望着她,薄唇抿着的样子似乎在确定她的心情如何。
秦泷漉轻笑了声,利落转身进了马车,不给赵禁庭多看她一眼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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