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就在钟为退后一步的瞬间,厨师也破门而入,高举这剔骨刀,它身后浅淡的影子遮天蔽日,眼球海藻也不再是之前的模样,眼睛中长出更细小的复眼,每颗眼球都渗出血来。
“死……死……”
钟为也不知道那只蚀是真的在说话,还是只是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嘶吼声。
可前方——
潞致摇晃着沾染着黄色不明物的洗脱一体机,热情地就像是保险推销员:“快来,别犹豫了,时间不等人。”
“……”
这踏马的!
前方有狼,后方有虎。
钟为的脸色由白转绿,又由绿变紫,仿佛打翻了调色板般分外精彩。最后,他虚脱般地说:“先让钱主编走。”
钱主编比划着自己圆滚滚的啤酒肚:“等等,这水管才这么细,我怎么可能钻进去?”
“别担心,蚀境介于真实和虚幻之间,它的缝隙也一样,和视觉大小没关系,哪怕只有一块硬币那么大小的缝隙,也能让一个人通过——”
“但是……”
“出发吧!”
钟为抓住钱主编的肩膀,在心里默默道歉:“钱主编,一定要活下去啊!”
“我踏马……”
那一瞬间,钱尧钊似乎爆了一句很难听的粗口,但随着“噗通”一声,他干净利落地被按进了翔坑里。
正如潞致所说,能够让人逃脱的蚀境缝隙不是物理概念上的缝隙,一百五十斤重的大男人,眨眼间就消失了。
翔水荡漾。
潞致扭过头:“下一个就是……”
钟为不由窒息。
他试探着问:“要不……”
这句话还没说完,潞致就猛然扑上来,两个人在狭窄的厕所里滚成一团。下一秒,厨师锋利的剔骨刀就重重地劈砍在地面上,将瓷砖砸得粉碎。
如果钟为还站在原地,此时此刻,粉身碎骨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
钟为趴在地板上,愣愣地看着破碎的瓷砖,再看向潞致,心情不免复杂——这家伙竟然真成了他救命恩人了,早知道这一幕,他当初就答应收留对方好了。
至少,死前还能让救命恩人高兴一点……似乎也不错。
带着这种难以言喻的情绪,钟为移开目光,看着已经向自己举起屠刀的蚀:“你快走!”
“你也走——”
“我走不了了。”
钟为扯了扯嘴角,他是真的觉得丢人,也不想让这句话变成自己的临终遗言,但是,他必须想潞致解释:“我腿软,站不起来了!而且它的目标是我,你现在还来得及——!”
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了。
“砰——!”
世界忽然闪过白色的闪电,随着剧烈的炸响声,视野里一片空茫的白色。钟为眨眨眼睛,在一阵强光的照射后,他只觉得眼前光影模糊朦胧。片刻后,他才看见,一道宛如山岳般矗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潞、潞致?”
钟为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
在那位黑发青年的肩膀上,扛着一个非常粗糙的深黑色圆筒,足有人的手臂长,看造型有一点点像是火箭筒,但钟为知道,国家对军火管制严格,而且,人们早已证实过,热武器对蚀没有实质伤害。
潞致调整准头,又开了一炮。
世界再次被白浪淹没。
地面剧烈摇晃,天花板的灰尘簌簌往下落。
爆炸掀起的气浪将他的衣摆掀起,飒飒作响。
蚀发出凄厉的惨叫。
这不是现实层面的参加,像是猛然炸在钟为的脑神经上。厨师已经原地蒸发,随着一声“哒”,坚硬的剔骨刀落在地上,眼球海藻被烧焦大部分,残存的眼珠也大多干瘪闭合。而原本遮天蔽日的蚀本体——那道淡淡的影子,更是从阴影中央多了两个被撕裂的洞,任凭对方如何努力,也无法弥合这个“伤口”。
钟为目瞪口呆:“你……”
你还说你不是异能者?!
当着钟为的面,潞致飞快地将扛在肩膀上的武器放下来,他动作迅猛,很快就将武器拆成了几块零件,塞进衣服不同部位的口袋里。他一边忙碌,还能抽空回答:“当然不是,我说过了,我不是异能者。”
“……你还说你不懂读心术?”
潞致递来一个灿烂的微笑。
“这玩意儿不是我的。”
钟为下意识地想追问,但潞致已经拉起了他的手,横跨在肩膀上,扛着他,动作果断地往蚀境的出口一跳。那瞬间,钟为似乎听见身后蚀不甘心的嘶吼。
钟为感觉自己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里。
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不知道在这个蚀境的缝隙里卷转了多久,他才被吐了出来。钟为只感觉脑浆都被卷成了糊糊,他趴在地上,十分没形象地吐了:“呕——”
“给,止吐药。”
钟为接过止吐药,看了一眼包装,竟然已经是一年前的临期药物了。不过,他自然也不会期待穷到求包养的家伙能有什么好东西,撕开包装,就吞下去:“你没事吧?怎么还随身常备止吐药?”
“可能是觉得,总会有机会用到吧。”
啧,这就是故意搪塞了。
钱主编年龄大,身体素质不如年轻人,吐得比钟为还壮烈,就连胆汁都呕出来,也是靠着潞致的止吐药才熬过来。他扶着道路旁的电灯杆,感叹着说:“年轻人的身体素质就是好,你看,潞小兄弟,就完全不吐。”
“没事的,多来几次,你们也会习惯的。”
“……这,这就不必了。”
一次就已经要了他半条老命了。
再多来几次,这是老寿星上吊——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钟为忽然问:“那刚刚是什么?”
“什么?”
“我问的是潞致,他刚刚……”
钟为卡壳一瞬,一时之间,他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形容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身材单薄的青年肩抗炮筒,硬生生将恐怖故事里的怪物轰退。
整个过程风轻云淡。
妈的,竟然被这家伙帅到了。
潞致很贴心地接过钟为的话,他从口袋里将炮筒的几个部件重新掏出来,随着几声金属摩擦的轻响,那个打破了“只有异能者才能抗衡蚀”定律的武器,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钟为干涩地问:“这是什么?”
钱主编一脸迷糊:“这都什么玩意儿?”
“在蚀境里,这玩意儿击退了蚀,甚至让它受伤了。”钟为回答说,在这两个事实里,他说不清哪个更让人震惊,但如果普通人也能使用这种武器,大概很多现实世界里很多事情都会被改变。
潞致嘀咕着:“果然,你们都不认识……”
这不废话吗?
“这玩意儿叫超能压缩炮。”
“是模拟某种异能力效果的武器,对低级的蚀——比方说,魍魉有击退效果,再往更高等级的蚀,就没什么效果了。”
潞致随口回答。
他原本对那只蚀的等级预估,和钱主编差不多,认为对方是魍级别的蚀,但现在看来,恐怕有些高估那只蚀了。如果不是身边还有个普通人,潞致还能多轰几炮。
这番话一出,报社的两位记者都难掩惊悚之色。
潞致看到这一幕,忽然,他心念电转,说出口的就变成了另一番说辞。只见他收敛了平日挂在脸上的商业微笑,轻轻地叹了口气,幽深缕缕,渐不可闻。
“这是别人送我的。”
“这一眨眼,竟然也是一年前的事情。”
“故人送的?”
而钱主编对于人情世故的见解更深,他皱眉:“你说的这位故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潞致笑意盈盈地回答:“潞致和她没什么关系。”
“……”钟为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真的没关系吗?
还是自我安慰的没什么关系呢?
“不过,对我而言,她是我存在的意义。”
“……”
“……”
“你们应该也知道她的名字。”
钟为下意识追问:“谁?”
潞致吐出了一个谁都没想到的名字——
“七秋。”
“是七秋发明了超能压缩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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