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有好几次几乎都碰到了一起
“你等着, 我集训结束就回去收拾你个小兔崽子!”
田原文撂下狠话,先一步挂断电话。
黎天揉揉耳朵,觉得鼓膜都涨得痛, 无奈地冲秦斐笑笑:“他跟街舞社长是亲兄妹, 两人关系不太好。”
秦斐依着靠枕坐下来, 低声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黎天潇洒一摆手,无所谓道:“他追,我逃, 我定能插翅而飞。”
秦斐:“……”
“再说了,音乐舞蹈本来就都是艺术,艺术和艺术之间若说有什么鸿沟,那也是被人为给劈开的。”
嘴上说得平稳,黎天面子上还有点被田原文那句「逆子」弄得有些过不去,主要是秦斐在他边上。
于是他当着秦斐的面,把田原文的微信备注改成了「叛逆的儿子」。
可以说是相当记仇。
假期过得飞快,黎天在秦斐的监督下, 半商量半耍赖地写掉了三分之二的周末作业,剩下的一部分说什么都懒得再写了。
秦斐翻翻他剩下的作业,一合本子,淡淡道:“不写就算了, 反正题型也有点重复。”
黎天惊了。
学霸还能这么灵活机动的么?
假期还剩个半天, 秦斐被动物之家的电话喊了出去。
黎天觉得一个人呆在家没意思,小尾巴似的缀着秦斐也跟了出去。
动物之家平时救助的大部分猫狗其实是通过tnr。
所谓tnr,指的就是包含诱捕、结扎和放归的一种人道管理和减少流浪动物数量的方法。
绝育手术能够一定程度上控制流浪动物的数量,提高它们的生活质量, 也在流浪动物生活空间和城市人类生活空间之间达成一种平衡。
秦斐今天的任务和其他团队成员, 在一个名叫「温馨家园」的社区做tnr。
小区不少人反映流浪猫数量太多, 半夜乱叫影响睡眠,物业只好采取了捕杀行动。
这一捕杀,立即就有人把物业给举报了,还编辑成新闻发在了公众号上,引发了一堆动物爱好者的愤懑和强烈谴责。
为了解决问题,管委会只好联系了动物之家,请他们过来救助流浪猫,把能领养的找人领养走,再控制一下肆意繁殖的问题。
今天秦斐他们面临的问题就是,有一窝流浪猫陷在15层楼的楼板夹缝中了。
据居民说,已经困在这里有四五天了。
开始还能到大猫和小猫的叫声,后面就只剩大猫在叫了。
动物之家带着航空箱,保险绳还有诱捕用的食物,上了十五楼。从十五楼的过道里向左看,能隐隐约约看到有个废弃的泡沫箱搁在凌空的金属架子上,金属架子设置在两栋楼之间的夹缝中,位置不伦不类的,十分刁钻。
大约是母猫在生产前发现了泡沫箱,想作为自己的生产间,结果生下来发现出不去了,只好一声声凄厉的唉叫。
“这,这要怎么弄?”一个志愿者愁眉苦脸,“这人都过不去,箱子也递不过去呀。”
“是啊,好像除了大猫还有小猫呢,小猫估计不会乖乖钻航空箱。”另一个志愿者也跟着叹气。
边上凑热闹的住户道:“总不能一直让猫在那里吧,万一死了,味道该多臭。”
秦斐听到这话,微微拧起了眉。
黎天闻言,好奇地将头探出,就只看到了泡沫箱的一角,只好又把头缩了回去。
就在这时,他的后脑勺轻轻撞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他侧过身一看,竟是秦斐的手。
秦斐的手垫在他头和金属窗框之间,金属窗框因为年代久远早就有些生锈的迹象,有半截铝条还崩了出来。
如果不是秦斐手护一下,他脑袋大概会被铝条划拉一下。
“你手没事吧?”黎天讶然道。
秦斐的手背只是有些擦红而已,他只淡淡道:“没事。”
说完,他把窗户拉上了,转身对其他志愿者道:“我们去十六楼楼,把航空箱从上面往下降。”
其他志愿者一听有道理,纷纷上楼。
从十六楼的楼道窗户隔间向下看,倒是可以看到一整个白色泡沫箱。
箱子里蹲着一只饿得皮包骨的狸花猫,还有四只瘦巴巴的小猫。
大猫还活着,听到上面有动静,恹恹地抬头看了一眼,小猫们已经不动了,不知是不是已经饿死了……
但一群人发现,泡沫箱的位置刚好在他们斜下方,直接把箱子降下去,只能够到垂直的角度,依然够不着旁边的泡沫箱。
怎么办呢?
秦斐看了看角度,决定再下楼一趟。黎天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便也跟在后头。
秦斐敲开了十五楼泡沫箱所在的隔壁一家的门,开门的是位中年女人,胖胖的,烫着短短的波浪卷。
她一开门,十分不客气地问干什么。
秦斐说明了来历,礼貌地问能不能借一下阳台。
女人见门外站着两个长相十分帅气的年轻男孩子,背着书包,学生样子,放松了警惕让他们进阳台。
秦斐在阳台上转了一圈,打开正对着金属架的那一面窗户,抬头冲十六楼喊了一声:“你们把安全绳丢过来。”
十六楼的一群志愿者这才明白他的用意。
在十六楼和十五楼的阳台间挂上安全绳,将航空箱从绳子上滑下来,在某个角度和位置,刚好能路过泡沫箱,跟索道的原理差不多。
安全绳被人从十六楼扔了好几次才丢进阳台窗户里,秦斐拉过绳子,在露台的围栏绕了两圈,用变魔术似的手法打了个黎天从未见过的绳结,然后招呼十六楼的志愿者把箱子降下来,他则不断地微调轨道角度。
终于,箱子稳稳地悬停在泡沫箱前。
狸花猫早就感受到了动静,正不安而焦躁地嘶叫着,忽闻到食物久违的香气,慢慢停止了炸毛,缓缓靠近航空箱,在门口嗅了嗅,最后犹犹豫豫地钻了进去。
它一钻进去,航空箱内的装置便将门反锁上,牢牢地把它关在了里面。
母猫被救出后,剩下的四只小猫却还留在泡沫箱里。
秦斐摘下航空箱面前的一个微型摄像头,导入视频,这下他们才看到了泡沫箱内具体的情况。
四只小猫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呼吸起伏,已经死掉了……
想来也是,刚出生的小猫本来就脆弱,加上食物来源不足,十五楼高空夜晚又寒冷。
但他们还是得把小猫弄出来,不能让尸体就这么孤零零地丢在十五楼。
没有大猫后,泡沫箱的重量变得很轻。
秦斐跟屋主借了个拍被子用的藤条拍,将晾衣杆结结实实地用绳子绑在拍子手柄上,做了个延长,然后慢慢地朝泡沫箱伸出去,轻轻一铲,泡沫箱就落在了拍子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箱子运回来,就好像那箱子里装着的并不是尸体。
箱子到窗台的时候,黎天也托了一把。忽然,他眼尖地发现里面有只幼崽似乎是动了动爪子,赶紧招呼秦斐。
秦斐抓起幼崽,耳朵贴过肚子去听心跳,猛道:“这只还活着!”
只是心跳已经很微弱了,几乎到了难以察觉的程度。
时间紧张,一分一秒都是生命流淌过的痕迹。
几位志愿者迅速围了过来,赶紧用毛巾把几只小猫包住一起送到了宠物医院,他们都侥幸地想,万一剩下来小猫里面还有活着的呢?
路上,秦斐还给剩余的幼崽做心肺复苏。
小猫的心肺复苏只用大拇指按压就可以了,黎天却看得心惊肉跳的。
那么小的猫,真的活得下来吗?
生命的存在与否,好像真的就在咫尺之间……
到了医院后,一听说有生死不明的幼崽,几名医生迅速地赶过来抢救。
其他几名志愿者因为还有其他任务,又回温馨家园继续工作了,医院里只留下了秦斐和黎天。
走之前,一位大学生志愿者冲秦斐竖起来了大拇指:“今天多亏你在,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他也是咱们学校的?”
“人家是高中生。”男生一挑眉,“比我们都专业吧!”
秦斐只微微颔首,跟他们说了再见。
二十分钟后,医生告知情况比较危急。
母猫严重脱水贫血,肾脏有衰竭的迹象。原本四五天不吃不喝就已经很残酷了,她硬是用混着血的奶喂养了她的孩子。
四只小猫里有两只活了下来,都很虚弱,直接被送进了恒温箱,但已经是奇迹了。
医生告知秦斐情况时,秦斐半垂着眼帘,目光沉沉地落在隔着一层玻璃的恒温箱里,脸上却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黎天猜测,他可能对这种事情已经习惯了。
医生送了秦斐一只小小的纸箱,秦斐铺上一层医用防水布,将两只幼崽轻轻地放在箱子里,动作温柔得不像话。
就好像它们还活着一样。
黎天安慰似的拉了拉秦斐的手腕,却被秦斐反扣住,用掌心包住了他的手指。
黎天怔了两秒,没挣开手,任由秦斐轻轻握住。
半晌后,秦斐的电话忽然响起了,他松开手,摸出手机,一看联系人,是刚才那位走之前跟他打招呼的志愿者。
“喂,学长?”
“我们这里遇到了麻烦,问你个问题——”
就在这时,医院里响起一阵猛烈的狗叫,对面声音骤然被淹没了,秦斐只好去医院外接电话。
这时,刚刚帮猫猫们治疗的护士也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张治疗费用清单。
他朝黎天走来,把单子递给他:“这是治疗费用,包括了后续的住院费。因为你们是公益机构,已经打了最低折扣了。”
黎天下意识的说了句「谢谢」,接过单子一看,还是被价格吓了一跳。
没想到给宠物治病会这么贵。
清单上列的明明白白,体检费,手术费,药品和点滴的价格,住院费,一共八千多。
门外,秦斐还在接电话。
黎天稍稍犹豫了下,摸出手机:“微信可以么?”
“都可以的。”
等黎天付完钱,一个很年轻的男医生从手术室出来,看见他拿着小票,还愣了一下:“你们这回不欠着了?”
“欠着……”
“之前有两场大手术的钱都是我们垫上的。”医生轻描淡写道,“知道你们比较困难,不用这么急着给钱的。”
“日常开销很大吧,要养那么多动物。”医生絮叨着,“唉,都不容易啊。”
黎天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
秦斐打完电话进来后,医生指着黎天对他笑了笑:“你们从哪儿找来这么个阔绰的志愿者?他一下子就把钱交了,我就晚了几秒,没拦住。”
等医生走了,秦斐拉住黎天问:“你不是没钱么?”
“用的之前借的赵双他们的。这下我真成穷光蛋了。”他说得可怜,语气里却没有多少后悔的意思。
“这是宠物之家的账。”秦斐缓缓道,“后面我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还给你。”
“得了吧。”黎天笑了笑,“怎么还?拆东墙补西墙?刚才那个医生还说你们还欠着他们手术费呢。”
他耸耸肩,语气颇为惋惜道:“这下真得好好学习了,去跟我爸要回零花钱。”
秦斐点点头,正色道:“我会好好监督你的。”
“呃……”这下黎天有点后悔了。
他们从宠物医院出来后,去了医院对面的一个开放式公园。
他们把两只幼崽葬在了一棵树下。
看着小小的一座土包,黎天摘了朵醡浆草的粉色小花,插在了上面。
秦斐静静地听着他用很轻的声音唱完了一首晚安曲。
黎天垂着眼睛,神情很认真。
结束时,已经是傍晚了。
他们在公园的河堤岸边走了会儿,都觉得有些累了,然后在草坪边的石阶上坐下。
夏天的草坪葱绿繁茂,黎天闲闲地搁着脚,随意地晃着。
他这一晃,被草丛里细小的昆虫感知到了,倏地蹦了起来,跃到更远的地方去了。
眼前是一条小河,波光粼粼,藏着无数夕阳灿烂的碎金。
目及远方,天边有一重粉紫色的云霞,夕阳的光芒从云霞中丝丝缕缕地渗漏出来,绚丽异常。
难得有阵微风拂过,将夏日白昼的余热吹散了些,也鼓起了他们的白色的衣衫。
两人挨得很近,垂在身侧的手有好几次几乎都碰到了一起。
黎天掩着嘴,轻轻打了个呵欠,然后慢慢地把头靠在了秦斐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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