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泽接到通知,匆匆赶来抢救安淮。
他迅速安排护士抽秦南的信息素以备不时之需,秦南被带走,抽了整整十管。
等人从注射室里出来,脚步虚浮,脸色都变白了。
萧盛州和苏玺然也很快闻讯赶来,秦南远远地看见萧盛州跑来的身影,膝盖一软就要往下倒,被萧盛州一把捞了起来。
三人死守抢救室,病危通知书一张一张地下。安淮大出血、胎膜早破、心脏一度骤停,情况非常危急。
……
“孩子保不住了,安淮现在自己都在鬼门关。”中途一位医生出来草草说了说情况,转而一头扎了回去。
秦南闻言一屁股跌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往地上掉。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明明昨天还好好的……”
“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
脑中混沌传来剧痛,秦南一手抱头,一手紧握拳头不断捶地:
“啊!!!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秦南在原地不断挣扎,仿佛四周有一圈牢笼将他紧紧囚禁动弹不得。
“啪”!一个巴掌忽然扇来,秦南的喊声戛然而止。
他木讷抬头,是楚禾泽正埋头怒视着他。
“啪”!楚禾泽又给了秦南一巴掌:
“这儿他妈是医院!急诊科!你要死吗?!”
楚禾泽怒指抢救室:
“秦南!安淮还他妈在里面抢救!”
他一把拎起秦南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沉声道:
“孩子没保住,已经取出来处理掉了。成型了,是个女孩儿。”
“他们正在里面为安淮止血,好在血库的血够用。”
“宝宝……我就不给你们看了。”
楚禾泽用力地盖住秦南的肩头:
“我早就跟你说过,好自为之。你……”
“算了。我进去了,这边……接近尾声了。”
楚禾泽所言不虚,十分钟后安淮被一众人推了出来,前往icu病房。
平车上的安淮戴上了氧气面罩,大半张脸被遮住,饶是如此,也能看见他的面色惨白如纸。
他的手上插着留置针,挂了三瓶水。
棉被紧贴他的身体,他胸膛的起伏有些微弱。
视线下移,他的小腹不再隆起……
“秦南,去帮安淮把东西收过来。”楚禾泽路过秦南,垂眸低声道。
秦南正愣愣地掉着眼泪,一听见楚禾泽的话,又缓缓转身迈步走向安淮原来的病房,就像是一个机器人得到指令,未加思索,只知照做。
萧盛州一直将苏玺然牢牢护在怀里,而苏玺然一直不敢相信他所看到、所听见的一切,于是他拉拉萧盛州的衣袖,小声道:
“先生,我们去看看安哥哥吧。”
“好,然然想去,先生陪你。”萧盛州安慰性地一笑,揉揉苏玺然的脑袋,还是应下了。
走进icu科室,机器的报警声、家属的哭嚎声、病员的痛吟声、医者的呐喊声从四面八方翻涌而至——
这里如同集结着人世间所有的痛苦。许多人的一生,在这里翻至最后一页。
隔着窗户,苏玺然看见安淮的病房里,医生还在摆弄各种他没有见过的机器,拿着一个本子在不停地记着什么东西。
他的大哥哥又一次躺在了那里,可是这次不同的是,大哥哥鼓鼓的肚肚,不见了。
茫然间,他看见楚医生在安淮的床头放下一张影像,缓缓退出了病房。
苏玺然一眼认出那张影像,他指着它转头望向萧盛州,几乎要跳起来:
“那个!那是安哥哥的小宝宝!然然见过,然然见过……”
萧盛州连忙将人搂入怀中,低声安抚:
“嗯~先生知道、知道的。”
“先生,安哥哥的小宝宝去哪里了?是被藏起来了吗?……”
苏玺然望着萧盛州真诚发问,纯净的眼里布满疑云。
“然然,安淮的宝宝她……回、回不来了……然然……”
萧盛州一时有些无措,他欲保护苏玺然善良而脆弱的心,却不知如何委婉相告。
“什么叫……回不来了呀……”
苏玺然眨眨眼睛,转而望向安淮。
大哥哥又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可怜了。
他忽然想起安淮说的话:【小宝宝现在很安全的。然然已经摸过了不是吗?然然也可以怀小宝宝的,然然的宝宝,一定很好看……】
思及此处,苏玺然眉头一皱,鼻尖一酸就掉下泪来:“呜……”
萧盛州听到细微的哽咽,急忙低头,瞧见自己的oga滚下两行晶莹的泪,一下子慌了神。
“然然,这是怎么了?”
“呜……大哥哥的宝宝,那么可爱的……可是、可是她没有了……呜啊——”
苏玺然抽泣着断断续续地答道,他见过活泼的小宝宝,可是先生竟然告诉他,小宝宝再也回不来了……
他不笨,他明白了:小宝宝,迎来了死亡。
萧盛州的心被哭得皱皱巴巴,他手忙脚乱地为苏玺然擦去眼泪,将苏玺然紧紧搂入怀中,一双手护住他的头让他埋入自己的胸口:
“没事的,没事的然然。没事了……”
“不哭了,不哭了……我们回家、回家……”
另一边,秦南正游走于安淮的旧病房。
他怕漏掉安淮的东西,于是在病房里仔仔细细地上下翻找他的物品。
病房的装饰没有受到磨损,依旧是秦南当初一手打造的温馨模样。可是这里,却缺了最重要的主人翁。
秦南小心翼翼地将每一幅画和那对木雕小人儿收起来,准备在未来挑个好日子,再次赠予安淮。
床单上有一片刺目的红,秦南只瞥了一眼,不敢再看。
他拉开安淮床头的抽屉,那是最后一处需要收拾的地方。
这里放着一把水果刀和一件白衬衫,衬衫下,是一幅画。
是安淮画的。安淮的大学时代,学的画画。
秦南干脆就地坐下,读起安淮的画。
安淮画下的是自己的梦境:
金色的花园里,一对父女,正手拉手打闹嬉戏。
父亲身着衬衫西裤,长卷的棕发被别在耳后,扎成一束马尾。
女儿被打扮得像个小公主,乖巧、可爱、玲珑、漂亮。
烂漫的阳光倾泻而下,如临仙境。
而父女俩欢声笑语,笑容比绚烂的日阳更美。
秦南颤抖着双手抚摸着那幅画——就在昨天,他的淮哥还兴冲冲地告诉他:他希望,宝宝是个女儿。
【真的是个女儿啊,淮哥……】秦南想着。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和宝宝,明明都快好了啊……”
悲伤和痛苦席卷而来,将秦南淹没在墙角狭窄的角落。
秦南的五官骤然皱成一团,他将画紧紧抱在胸口,痛哭出声,用头不断砸向墙面,直至双眼迷离,几欲昏厥。
秦南的身体状况由于长时间大量抽取信息素而急剧下降,此时此刻,他因头部受到撞击而头昏眼花。
冷汗如注,他的脸被迅速打湿。汗水滑至衣里,内里的白衬衫因被打湿而泛起灰色,区域逐渐扩大。
“咳咳、咳咳咳!”秦南开始剧烈咳嗽,他使劲摇头力图清醒,撑着墙面一寸一寸站起来。
“哈呼、哈……”秦南大张着嘴开始剧烈喘息,手心抵在脑侧不断敲击,却无济于事。
他的双手开始胡乱摸索,偶然间摁到了呼叫铃。
他的视野开始翻覆,世界天旋地转。他的身体开始不可控地向后倒去。
他下意识拉住不远处的椅子试图稳住身形,却直接“轰!”的一声连人带椅一同倒下。
上下眼皮像安了磁铁不断靠近,秦南失去意识之前,看见好像有几个人百米冲刺似的向他跑来,神情紧张。
其中还有楚禾泽,楚医生使劲扇了他几巴掌,边扇还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秦南醒来的时候,入眼一片惨白,入鼻是浓厚的消毒水味。
他“腾”得坐起来,撩开被子翻身就要下床。
“干什么干什么?还输着液呢!”
萧盛州的声音响起,秦南抬眼一看,萧盛州正朝着病房门口走来。
萧盛州给秦南换了吊瓶,坐下掰开一颗苹果就开始啃:
“一个二个,没一个省心的。我本来都打算带然然回家了,结果看见你被楚禾泽他们推进抢救室了。”
“楚禾泽看见我,让我留下来等着照顾你。这下好了,我又陪不了然然了。”
“我这边有几个项目快开工了,事情都堆在我这儿。我最近真的是太忙了。”
“你赶紧躺着躺着,等你的事情处理好,我们的工作,也应该进入正轨了。”
秦南闻言乖乖躺下,他怯怯地开口:
“淮哥他……”
“还没醒。”萧盛州打断秦南,“你整理的东西,我送过去了。只是这幅画,还没放过去。”
萧盛州将画递给秦南,接着道:
“安淮画的吧?挺好看的。”
秦南连忙接过画,将它翻到背面,看见了方才没来得及细看的,安淮的留言:
“3月20日,晴。
画了梦境。女儿好美。
希望宝宝是个女儿。希望能够顺利见到她。”
白纸黑字,看红了秦南的眼眶。
萧盛州见他那副样子,赶紧把画收回来放好:
“诶诶,别看了。”
他叹叹气:
“安淮啊,实在太不容易了。也不知道你之前怎么忍心那样对人家。”
“这次的事情,好好查一查吧。”
“不过在这之前啊,你先顾好自己的身体。之前信息素抽取过量,加上你加班加点熬夜,又不吃不喝的,你啊,都快垮了你知道吗?”
秦南抿了抿嘴,点点头,声音嘶哑:
“好。我、我知道了……”
“来,喝点水。”萧盛州听秦南那嗓子,赶紧给他接了杯水,杵上吸管喂到他嘴边。
“阿辞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他人已经在机场了,他要回去做旅游岛项目最后的准备了。”
“不出两个月,项目就能开工了。你不用着急,先顾好自己,这边有我。”
萧盛州拍拍秦南的肩:
“好好养着。还是那句话,我相信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我先回了,明天再来看你。”
秦南回拍萧盛州的手,点头应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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