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完水之后,秦南自己拔了针离开了。

    他偷偷跑到安淮的病房门口,伏在窗上看他的淮哥。

    安淮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身躯单薄;插着留置针的手背肿起来,有些青紫。

    好在他睡得还算安稳,呼吸绵长。

    秦南的眼眶再次被泪水灼伤,oga那一句“我恨你”还萦绕在耳际。

    秦南垂下头,深深地呼吸,好似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心。

    他拨通一个号码,对着电话里的人道:

    “尧秘书,把龚律师请来,我要拟定一份离婚协议书。”

    “还有,去查今天下午4点到5点,医院三楼走廊的监控。”

    【淮哥,这段婚姻让你太痛苦了,结束吧……你该回归属于你自己的生活了……】秦南望向病房里的人,暗暗想着。

    两日过去,安淮终于苏醒。

    病房的光有些刺眼,安淮好不容易才渐渐撑开一条缝。

    等到视线清晰,安淮看清,他的身边,是南山。

    他扇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可是喉间疼痛,他发不出声音。

    南山看见安淮好像醒了,激动地起身,他急忙为安淮接水,放上吸管轻轻喂进安淮嘴里。

    安淮小口小口地喝干那杯水,抚上了自己的腹部。

    ——平坦的。

    窗外的阳光照射进来,一瞬间,安淮脑中炸起嗡鸣,晴天霹雳。

    安淮缓缓握紧拳头,紧咬嘴唇,泪水如注。

    “安淮,别……”南山瞧见安淮的模样,心疼得直皱眉头。他伸出手又迅速收回,反反复复不知所措。

    “我梦见……”安淮一字一顿地开了口,却被剧烈的颤抖和无声的哽咽阻断了想说的话。

    他梦见,在那个金色的花园尽头,小公主一般的女孩渐渐脱离他的掌心,朝着远方跑去。

    在路的尽头,她蓦然回首,笑着朝安淮挥手。

    笑容依旧天真烂漫,比绚烂的日阳更美。

    女孩第一次开口,便是告别:

    “小爸,再见啦~不要哭,我爱你哦~”

    女孩转身消失在大雾弥漫的路口,任凭安淮如何追赶,也无济于事。

    “我……她……呜……”安淮紧紧捂上自己的嘴,试图让自己不哭出声来,可是破碎的抽泣依旧打破了他的牙关。

    他死咬嘴唇,咬到下唇发红几欲滴血;他死死摁住自己的胸口,妄图消磨内里碎裂的剧痛……

    “安淮……别哭了,你才醒,经不住这么哭的……”南山抚上安淮的额头,无力地安慰着。

    “啊——!……”谁知话音刚落,安淮瞬间破防,放声哭嚎。

    他的五官揉成一团,泪水一行一行滑落耳廓,打湿枕头。

    他的手在腹部不断揉搓,像是要扯碎腹间的棉被。

    “安淮,安淮……”南山慌了,他只好俯下身轻轻将安淮拥入怀中,不断抚摸安淮的发试图抚慰。

    “南山……我的宝宝……啊——!……”

    安淮侧身紧紧圈住南山的上身,将头深深埋进他的臂弯继续嚎啕大哭。

    “不哭了,不哭了安淮……不哭了……”南山顺着安淮的背,不停地碎碎念。

    安淮哭了很久很久,哭到双眼肿胀而滚烫,嗓音嘶哑而破碎,才渐渐停下。

    南山重新接上一杯水喂他喝下,找来湿巾为他擦拭泪痕,又为他细细擦干发丝,换了枕头。

    安淮哭得很累,他捂住双眼,还在控制不住地啜泣,身体不断抽搐。

    “安淮,这个给你。”

    南山见安淮平复了不少,才递上一份文件。

    安淮愣愣接过,看见封面赫然印着“离婚协议书”五个大字。

    “这是……秦南的律师送来的,要你签字。”

    安淮闻言翻至最后一页,秦南的签名映入眼帘。

    “律师说,要你好好看一看财产分配的部分。他留了联系方式,说是等你的电话。”

    说着,南山递出了一张名片。

    安淮接过名片,简单浏览之后,就放进了床头的抽屉:

    “谢谢你,南山。”

    南山莞尔一笑:

    “没事的,我也只是传话。”

    “禾泽说,你的身体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恢复。这段时间,我会继续为你做心理治疗。”

    南山话锋一转,严肃道:

    “安淮,我想知道,你……大出血之前,发生了什么。”

    安淮听见这个问题,浑身一僵,他机械般抬头盯着南山,几度欲言又止,却始终没有吐出一个字。

    “我……我……啊呃!”

    安淮的五官重新揉皱,他的太阳穴传来爆发性的疼痛,眼泪夺眶而出。

    他缩成一团,不断敲打自己的额角,破碎的记忆在脑海当中混成一团乱麻,他好像什么都记得,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不记得了……啊!”

    安淮不停地摇头,像是中邪一般呢喃着,他瞪着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脑海里循环反复地响起洛辞的声音:

    “替身”、“傀儡”、“巴结”、“可悲”……

    “不、不……!”

    “安淮、安淮!”南山见安淮情绪失控,急忙上前为他顺气。

    “安淮,冷静些。记不得就不想了、不想了。”

    南山摁住安淮的肩试图让他冷静下来,可安淮却挣扎得越来越厉害,口中一直在念叨“不是”、“不会的”。

    南山无可奈何,只好请来护士为安淮打上一针镇静,安淮才渐渐停下动静,缓缓睡去。

    “是选择性失忆症。”

    病房外,楚禾泽插兜向南山解释情况:

    “我们都不知道安淮抢救前经历了什么,看他这个反应,应该是经历了很不好的事情,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于是他的大脑对这段记忆进行了屏蔽处理,导致他失忆。对吧?”南山补充道。

    “对。”楚禾泽表示认可,“在他身体没有恢复之前,你先不要引导他回忆,会伤他的元气。”

    “我去查过监控了,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那个时间段医院禁止探视,走廊几乎都没人。”

    “太奇怪了。”楚禾泽摇摇头。

    “不纠结这个了。南山,这段时间要辛苦你多关照安淮。我这边忙,先回办公室了。”

    “好,去吧。放心。”南山推推眼镜,点头表示明白。

    一个月匆匆而过,春天已过一半,气候彻底回暖。

    秦南自安淮抢救之后再未出现,没有旁人的打扰,安淮的康复过程很顺利,还有几天就快出院了。

    旅游岛项目快要开工,萧盛州自知要忙起来了,陪苏玺然的时间会变少,于是打算在开工之前带他好好玩儿一趟。

    清晨,旭日初升。

    萧盛州被舒缓的轻音乐叫醒,他侧头看向身边,苏玺然正枕着他的手臂,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睡得香甜。

    萧盛州不忍心打扰苏玺然,于是轻手轻脚地抽离手臂,准备洗漱好换完衣服再叫他起床。

    萧氏和顾氏合作的项目邻海,萧盛州打算去现场看看情况,正好想到带他的小夫人去海边玩玩。

    从卫生间出来,苏玺然在床上摆成“大”字睡得自由自在,深深醉倒在梦乡。

    萧盛州低低一笑,走上前亲吻了苏玺然的额头,柔声道:

    “然然,然然?醒醒啦。吃过早饭,就要出门了。”

    “嗯……”苏玺然皱皱眉头,抬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他一点一点撑开双眼,先生帅气的大脸赫然出现。

    “先生,嘿嘿~”苏玺然憨憨一笑,环住先生的脖子将他一把拉至眼前,狠狠地“啵唧”了一口先生的脸。

    “咿呀,先生没有刮胡子呀!脸粗粗的~”

    苏玺然舒服地眯上双眼,搓了搓萧盛州的脸颊和下巴,软软糯糯地说道:

    “先生快去刮一刮啦~然然这就起床哦~”

    “好好好~我去~”萧盛州揉了揉苏玺然的胳膊,刮刮他的鼻梁骨,转身钻进了卫生间。

    苏玺然又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闭着眼睛直挺挺地坐了起来——

    又倒了回去。

    ——最近身上总是软绵绵的。还变得更爱睡觉了……

    苏玺然哼唧着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用脸蛋蹭着柔软的床面,昏昏欲睡。

    “不行啦,要起床了……”苏玺然自言自语,乖乖地重新坐起身,眯着眼睛到处摸衣服,一件一件套上。

    【应该是因为太饿了吧……】苏玺然愣愣想着。

    他翻身下床挪到卫生间,闭着眼睛刷牙洗脸,小脑袋一栽一栽的,好像随时都会睡过去似的。

    萧盛州见状赶紧托住他的腰身,笑道:

    “小懒虫,怎么这么困啊?要不然今天不出门了,再睡会儿好不好?”

    苏玺然顺势紧紧贴在先生身上,含着牙膏含糊答道:

    “才不要!然然要跟先生出去玩儿~”

    “哈哈哈……好~”萧盛州被逗笑了,一个劲地点头。

    “那我们下楼吃早餐吧?刘嫂按照然然的口味做的,然然一定会喜欢的。”

    萧盛州的眼睛亮亮地望着自己小猫似的小夫人,心里塞满蜜糖般的甜。

    饭桌上,苏玺然一边小口喝粥一边点头犯困,萧盛州在一旁看得直偷笑,一边偷笑一边为苏玺然夹小菜。

    “夫人最近这是怎么了?总爱犯困……”陈管家在一旁对着自己的老婆刘嫂小声嘟囔着。

    但他心里其实都快化成一滩水了——这样的夫人真的太可爱了啊喂!

    陈管家和刘嫂都年过半百,家里有个十来岁的姑娘,看着苏玺然,总有一种父爱母爱泛滥的感觉。

    刘嫂正准备低声回应,便听苏玺然抬头问道:

    “刘嫂,有没有酸酸的东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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