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的酒气!像什么样子!说!是谁组织的!”
汐汐揉揉眼睛,天色已经亮了。师兄在门外的呵斥声,感觉木屋里的家具都吓得抖了抖。
发生什么了?
她三步并做两步钻出被子,跳下床榻,冲到木屋门口。
师兄的腿像是痊愈了大半,一身乌色劲装,右手搭在门口的楼梯栏杆旁,身体立直,怒视着木屋下。
而木屋下,百余人正列队站好,潘队长和小厮站在一旁,他们都低着头。
只有山间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我再问一次!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厮微微抬头看了眼汐汐,好像是在求救,然后支支吾吾地张口,“昨夜,公子您这来了客人,不便打扰,就,就没及时跟您请示。大家便想着,连日警戒,难得放松一下。也……真是没喝多少。山中总共也就有三坛存酒。就是上次您从山下拉上来赏给弟兄们的,一直还没顾上喝。”
师兄似乎不为所动,仍然面容冷峻,提问道,“那是谁提议的?自己站出来,还是一个一个挨打?”
没人此时敢抬头承认,况且这是大家不约而同的决定。
“师兄。”汐汐轻轻扯了扯他的手肘,小心翼翼地压低声音,劝他道,“要不算了,前几日,大家辛苦作战,昨夜难得放松一下。”
师兄转头看着她,字字掷地有声,“算了?你懂不懂军纪严明是何等重要昨夜背着我聚众喝酒,明日是不是要去组队去狎妓了?算了?”
一个字比一个字声大,仿佛山下都能听见,她被耳朵里突如其来的一阵狂轰乱炸,吓退了两步。
心里有些委屈,可也不忍看着他下重手惩治他们。她眼底微微泛红,略带鼻音,说道,“我,我不懂。我只觉得,总共三坛酒,每人也就分上两杯。他们偶尔一次,况且也没耽误正事……”
师兄挑了挑眉。
没耽误正事?
确实没耽误正事。
他清了清嗓子,轻描淡写地道,“罢了!就罚你们绕山去跑十圈!下不为例!否则军法处置!”
所有将士顿时高呼,“是!谢公子!”汐汐甚至清晰地看到几人,在看着她抿嘴窃笑。
然后他们列队跑出了营地。
汐汐心下奇怪,挠了挠头,师兄不是个开客栈的吗,在这岛上养了府兵还说得过去。怎么还一会儿军纪严明,一会儿军法处置的,他原先,是参军带兵的吗?
师兄扭头看向潘队长,“你在这里盯着他们,我下山回府办事去了。”
“公子可是急着要审陶姨从江上带回来的人?马车就停在北门,我这就带您过去。”潘队长连连献殷勤。“公子难得上山,不去山顶那边看看?那边……”
师兄边走打断他的话,“这次不去了。”他步伐矫健,汐汐想,果然自己昨日在那药油里掺的玄灵蛊,作用不小。
听他们说起山顶,又疑惑地问他,“山顶?山顶那边有什么好玩的?”
师兄连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向马车,“山顶没什么好玩的,上车。”
汐汐怕他余怒未消,赶紧爬了上去。打道回府。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这林府正门,烈日之下,“林府”二字赫然挂在朱红色的大门上,门上有几排铜钉,门口还有两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气派得很。
正门进去是一处假山,假山下的池塘里游着一群锦鲤。这假山虽没有她七年前在东溟皇宫中见到的那样宏伟,却造型相似。本想多问几句,师兄却直接带上她去了牢房。
牢房位于整个林府的西北角,是由原先半地下的库房改造的。
这里关着那晚先上船的高个子劫匪,另一个按汐汐的安排,为防止他们串通,关在另一间柴房。
看守的两人见公子进来,躬了躬身,退到一旁。
汐汐拾级而下,刚踏进牢房门半步,便觉得浑身冰冷刺骨。
那高个子劫匪面对着墙,正盘腿坐在铁栏杆后面的角落里,并未回头看他们。
师兄看到她在抱着手臂发抖,唇齿间微微打颤,淡淡地说,“上去穿件衣服。”
她放下手臂,强撑着正色道,“我不冷。”
师兄无奈,本欲继续劝她,忽然眼前一亮,附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你们五圣教是不是有扰乱人心智的蛊?汐汐会做吗?可否帮师兄准备一些?”
“有的!”汐汐被她一提醒,想起催眠蛊,需要点上用蛊所炼制的香,再使用催眠术,便可让被下蛊之人被控制心神,知无不言。“只是师兄要等一段时间,我现在就回房炼制,差不多午后可以完成。”
师兄点点头,“去吧。”
汐汐想到又是表演自己拿手好戏的时候了,有些兴奋,蹦蹦跳跳地上了楼。
师兄转过身,面对着高个子劫匪,冷冷地道,“起来。”
那人缓缓转身,先是一愣,然后起立,露出诡异的笑容,“太子殿下,哦不,宁郡王,别来无恙。”
师兄眉心微蹙了一瞬,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随后淡定地道,“你是住在客栈二层的?”
“宁郡王好眼力。”那人面对师兄,似乎毫不惊慌,亦或是知道自己死到临头,倒也看淡,竟然挑衅地问,“不如太子再猜猜,我是谁的人?”
“把门打开。”师兄命令看守的两人。
“哐当”一声,锁芯刚刚弹开,师兄夺门而入,立刻钳住那高个子劫匪的双手。
一粒小药丸从那劫匪的指甲缝里,掉在了地下。
“把这个扔出去。”师兄指了指地上的药丸,然后吩咐另一个看守,“把他绑起来。”
“宁郡王殿下,别费力气了。”那劫匪见来人过来绑他,又阴森森地笑着说,“小兄弟,你可知你跟的是什么人?你可知这私自屯兵治什么罪?不怕有一天跟他一起掉脑袋?”
那看守面无表情,把他手脚捆牢,一把推到地下,轻蔑地警告着劫匪,“乱臣贼子派来的人,死到临头还嘴硬。一会儿大刑伺候,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劫匪微微一怔,“果然,宁郡王在南边养了不少人。不是轻易就可直接铲除的。”
师兄丝毫不慌,直视着他问道,“你既然知道,楚天宇,还敢贸然派你来?”
“哈哈哈,杀鸡焉用牛刀?”那劫匪愈发轻蔑,“你一个废太子,还配让太子殿下费心?未免太高看自己,哈哈哈。”
他试图用言语激怒师兄,让师兄给他一个痛快,他深知,若是昨日那小娘子,编个谎话,服个软,或许还能逃脱,再不济也能给自己留一条活路。可谁想那小娘子竟是楚潭清的人。
落到楚潭清手里,定是生不如死。
这废太子楚潭清,皇上登基时在益州为太后诵经,两年后才回朝,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皇上不仅留了他一命,还按他的意思,给了他封地,封为宁郡王。自此他便在宁州府养了一众姬妾,每天饮酒作乐。
然而现在的太子楚天宇,终究是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皇上终究是对他心软,相信了他,这里面必然另有玄机。
事实证明楚天宇的猜测没错。
这次随太子暗卫朱副将上岛,本是图谋这岛上的生意,近年望州岛的赌坊青楼生意已成气候,是时候出面,收归太子所有,否则日后怕是会失去控制,若财产流入南境那些部落,对东溟无疑是个大威胁。
谁知上岛后一打探,见到的都是些年纪轻轻的女老板。岛上最大的秦楼清吟馆,主人名为陶倾颜,年仅二十。那客栈的老板梁梦遥,看着比陶倾颜还要年幼几岁。朱副将觉得蹊跷,将此情况汇报给了太子,太子推测这幕后老板另有其人,命他们再探。
果不其然,半个月后,幕后老板林墨现身了。
送了拜帖,竟然被直接拒绝。朱副便将下令先将他擒住,谁知跟踪到了山中,却发现这几处产业的背后老板是那宁郡王楚潭清。朱副将便下令,立即撤退,此时事关重大,须得速速向太子汇报。
然而战友们大多都在山中,被楚潭清的埋伏困住,他带着小弟逃出,好不容易逃到渡口,却被客栈中的人追了出来,只得跳江躲避,本以为能劫了那船逃命,谁知船上的小娘子竟蛊术水平了得,他前些年与五圣教的大公子打过交道,却未曾见过如此厉害又阴毒的蛊术,他们不是她的对手,最终又沦落为楚潭清的阶下囚。
然而这楚潭清,此时十分淡定,似乎并未把这些挑衅的话放在眼里。
他转身吩咐着看守,“就交由你来审吧,审出他们此行来岛上,总共有几人即可。留活的。”
留活的?
“扑通”一声,那被绑的人应声跪下,“宁郡王,殿下,您真能留我活口?”这劫匪本想着落到他手中,定要被酷刑折磨致死。见识过楚天宇折磨人的刑罚,想想就叫人心惊胆寒。如今竟还有活命的机会?自己还有价值?
师兄冷冷地看着他,冷笑一声,“你不过楚天宇手下的无名小卒,杀你有何用?”
“是是是。小人就是无名小卒。若宁郡王殿下留小人一命,小人定当知无不言,知无不言。”
原来这劫匪这般没骨气。
“那你说吧。你叫什么?跟谁来的?共来了多少人?”师兄摸清了他的路数,吩咐看守,去厨房拿些点心。看守领命出门了。
劫匪仿佛经历了劫后余生,跪在地上,语无伦次地说道,“谢,谢宁郡王。小人名叫黄骋,跟随朱副将来的,朱副将便是太子的暗卫。此次,总共来了……”他低头想了一会儿,“全算上有三十七人。”
师兄思索了一阵,“朱副将?可是原先镇北王府的朱公公?”
黄骋连连点头,“是他是他。镇北王前几年登基后,他便跟着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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