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了一段路,她看着长街来来往往的人群,叹了口气。

    罢了,没有好结果也无妨,她只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便是了。

    她振作起来,一边按照身体的记忆往回走,一边闲赏街边风物。

    这路上的男人怎么都涂脂抹粉的,瞧着身板也纤弱……

    玉姝有些纳闷,想这大概是因为这里的风俗不同。

    她按照模糊记忆中的路线越走越偏僻,到达一个类似城中村的地方,这地方远离繁华的闹市,四处是白墙小院,家家户户种了各色植株,看起来像是乡村。

    阡陌交错的黄沙小路和葱绿田坝,枝繁叶茂的桃花树和趴在地下懒洋洋无聊冲她闲吠几口的大黄狗。

    玉姝从来没来过这样的地方,一股新奇感和奇异的熟悉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有些惊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犹豫地一边往前走一边看着眼前破败的院子,这看起来有些年久失修了,外面只围了一圈干枯低矮的竹子。

    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她的住所。

    身后锁链的声响,像是幽灵鬼魅般跟在她身后。

    玉姝伸手推开落灰的腐朽木门,看见院子里种着一株枝桠干枯、落叶凋零飘散的不知品种的大树,她顿了顿,随后转身看着不远处衣衫褴褛的男人。

    他黑发凌乱将他的上半张脸遮挡得只剩下阴沉黑暗,下半张脸则露出一张带着血迹的苍白干裂的嘴唇和线条及其明显的骨干下颌。

    这人手指骨节和膝盖脚腕骨骼凸出处均是骇人的暗红疮口,他穿着破旧不堪的黑色衣裳,破败衣襟下骨瘦如柴的纤瘦身形,瞧起来可怜极了。

    此刻他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很慢,看起来艰难又异样可怖。

    一个陌生的男人拖着残破的身子跟到她家,实在让她没办法对他有好感。

    玉姝转头看了看门内破败狭窄的白墙小屋,低着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穿着。

    本以为这人穿着体面,又随身带着好几两银子,怎么也该是个小富家庭吧?

    可她看着自己家徒四壁的低矮屋子,清晰地认识到她现在可能只是个饭都吃不饱的穷光蛋,更别说去施舍别人了。

    于是等他拖着沉重的锁链走到离她只有几步路距离时,玉姝开口道:“想来你也瞧见了,我自己也身居陋室,连自己的生计都难以维持,没能力对你伸出援手。”

    她虽然知晓此人可怜,但他的举动只让玉姝心中发毛,但她不敢言语刺激,怕激怒对方。

    青年不语,见他沉默,她便继续开口劝说:“你若跟着我,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何况你四肢俱全,自己出去讨生活不比跟着我一个弱女子可靠些?”

    他抬头瞧她,那双眼睛沉得像夜里的寂静至极的黑水,他苍白起皮的唇微启,悦耳的青年音带着几丝沙哑:“小姐买下奴,奴便是您的人。”

    玉姝皱眉看他,对他的话十分不认同。

    她分明已经将他的卖身契给了他,他又何必缠着她不放?

    何况做他的主人,她觉得不敢当。

    于是正色道:“卖身契既然还给你了,你便不再是奴隶,不必自称为奴。”

    “你也不属于我,你属于你自己,你是自由的。”她认真道,“日后即便在外,你也不该还将自己认为是奴隶,你若这样想,我花钱买下你岂不是白费功夫了?”

    她虽然对他没有好感,但心中到底还留着一丝对他的可怜,便忍不住多劝了两句。

    赵锦言闻言,瞳孔微扩,方才她想去阻拦追打妻主的男子,他心中颇为鄙夷,觉得她明知男子弱势,却仍要维护出轨的女人,想来她也是品行低劣之人,这才互相偏袒。

    可现在听她如此说,他是自由的,不禁让他心间微动,青年黑瞳溃散。

    他曾经,的确是自由的。

    早在京城时,他父母和睦,又出生甚好,是以孤高自傲,自以为与旁人不同。

    可后来流放三千里,他带罪之身入了奴籍,便成了女人手中倒卖来去的玩具。

    如今,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他也曾是京城中引得无数女子思慕、电掣风驰般的俊雅少年郎。

    赵锦言抬头瞧着她那张素净认真的容颜,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她到底,是好是坏?

    若是好,为何让他一个男子流落在外?

    可若是坏,又为何花大价钱买下他一个身有残疾的瘸子,还放他自由?

    他垂眸掩去眸中茫然无措,只开口道:“小姐,我什么都能做,砍柴、煮饭、扫洒、洗衣我都会……”

    绣花、弹琴、品茶、作诗、纵马射箭他亦会。

    可他却未开口,因着这些,并非她所需要的。

    “只求小姐,能留下我。”青年的声音微低,带着几分祈求的味道。

    他无处可去,他如今断了腿,没吃没喝,她若不肯收留,他只能在街边乞讨。

    如今风都城乱的很,他不想被人掳去成为脏污小巷里千人骑万人跨的暗娼。

    一介男子,无枝可依流落在外,他又能活过几日?

    可玉姝却不说话,她有手有脚又不是大爷,何需他来帮她干这些寻常的家务活?

    见她不言,赵锦言只好放下自己的骄傲,颇有些羞耻道:“小姐若是需要,奴……也可以床上伺候。”

    “奴不求名分,只求您给口饭吃。”他睫毛微颤,觉得脸上烧成一片,心里堵得慌,将自己的骄傲践踏在脚下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玉姝忍不住眉心一跳,两道山烟般浅淡的秀眉蹙得更紧。

    他想什么呢?

    她好心花钱买下他,还放他自由,他不仅要登堂入室还想床上伺候?

    到时候,吃亏的岂不是她?

    这人哪里好意思以此来央求她留下他啊,玉姝心中纳闷。

    她即便单身多年,也不至于如此饥不择食,将一个瘸了腿还满身脏污的奴隶带回家处对象吧?他莫非觉得她眼瞎?

    玉姝不愿意放他进去,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于是皱着眉道:“我不需要你伺候,你快走吧。”

    说完,她便将转身将木门关上,还谨慎地插上了门闩,防止对方半夜爬进来欲行不轨。

    夕阳沉入地平线,玉姝看着自己破败且寸草不生的小院,颇有些无奈。

    院中只放着一个用来储存雨水的棕色大缸,缸体已经生青苔了。

    走进屋子,好在外头看着破,里头倒也算是五脏俱全,古朴的木床泛着陈旧木材的味道,上头铺着席子,深蓝色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床尾处,床上甚至讲究地挂了一张白色透明的细纱床帐。

    屋内还放着一张小方桌,这方桌实在不算高,三腿的小木凳像只趴在地上的短脚猫。

    玉姝走过去,坐在桌前,可她这具身子实在太高了,以至于她坐在桌前,桌面仅仅到她腰线上面一点点。

    她一双大长腿只能委屈地缩在桌下,瞧着颇有几分滑稽。

    她有些奇怪,这里的女子似乎都不太矮,街上比男子高的女子更是比比皆是。

    这里的人是基因和现代的不太一样,还是吃得好些?

    玉姝没有思索出来,只将这归结于地理环境不同。

    她看着桌面放着的书,瞧着似乎是四书五经,书封已经泛黄,书页边缘都已经毛糙起卷了,想来原身是个十分勤奋的书生。

    只是这里女子也能入仕吗?

    怀着疑惑的心情,她将这不到一个高中教室大的屋子很快逛了个遍,打算摸清原主的生活状况。

    她看着手中从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针线盒,这针都生锈了,想来是不常用。

    柜子里的衣服从夏至冬不过寥寥四五件,一件夏装,两件秋装,两件冬装。

    这人肯定生活拮据,是以衣服都是两件来回换着穿,方便换洗。

    大抵是穿的多,都有些旧,但叠的整齐,想来算是爱惜的。

    她从冬装口袋里掏出四五个铜板,除此之外,再没有在屋子里发现其他的钱了。

    将铜板放到蓝色钱袋里,挂到腰间,肚子咕噜咕噜叫,她便从桌子上那个磕破了个角的瓷碗里拿起了那个已经冷掉的大馒头啃。

    她走到窗户处,天上已经“啪嗒啪嗒”下起雨来,几滴硕大的打湿了窗台。

    如今天色暗的厉害,她啃了两口馒头充饥,觉得有些难以下咽,拿起壶给自己倒了几杯水才将噎在嗓子眼的馒头糊糊咽下去。

    望着窗外晦暗的景色,外头的枯木因为狂风大作凋零得更加厉害。

    她皱起眉,忽然想到,那人……不会还在外面站着吧?

    这心思一起了,便难轻易忽略过去。

    他一身的伤又那样体弱,若是病了……

    玉姝将手里咬了几口的馒头放到碗里,从屋子的角落里翻出一把瞧着破败的油纸伞,打算去外头看看。

    她刚推开屋门,便被一阵大风吹得发丝飞舞,忍不住眯起眼睛,防止风沙落入她的眼睛。

    油纸伞一撑开便跟被风抽了几个大嘴巴子似的啪啪作响,她看着破了一个角的破伞,又看了一眼不过短短几分钟就大雨倾盆的天气,顶着雨帘冲到门前的遮雨檐下,犹豫了片刻还是打开了门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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