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佑长的人高马大,说话也带着股劲,吴镜点点头,道:“不必多礼,本官初来乍到,还有许多事要劳烦你们。”

    孔佑说声“大人客气。”便从她手里接过包裹给她引路,吴镜松松肩膀,对他道谢,孔佑却说吴镜为长官他为下属,为长官做事理所应该,让她不必言谢。

    吴镜客气一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个九品芝麻官了,这种身份的转变一时让她感到奇妙。

    路上碰到许多衙役仆人,孔佑向大家介绍过吴镜身份,大家除了对她的女子身份略有奇怪外,并没有表现出太大惊讶,都还算恭敬,吴镜一路走来算混了个脸熟。

    孔佑将她先引至大堂,告诉她这里是县丞处理民生,案件所在地,再到二堂,便是议事,招待之所,除了这两处,厅内有主客房三间,仆役房两间,小厨,柴房,库房等各一间,地方不大,各间房也相距不远,吴镜转了一圈,看堂内桌凳破旧,着灰落尘,显然是久未启用,下人们也偷懒没有打扫。

    看完大概,吴镜问孔佑怎么不见县令大人,按理说县令办事处应该与县丞封在一处或者比邻而居才是,怎么这里只见县丞厅却不见县衙。

    对于这个问题,孔佑的回答是因这里地方窄小,所以县令改革创新,将县衙与县丞厅分离出来,自己搬去了下游,也就是山下处理政务,

    吴镜心内冷嗤:什么改革创新,恐怕是贪图享乐还差不多。

    她来之前略打听过这里的状况,县令姓名林升泰,字通仁,三年前新任,政绩平平,她来之前并不知道此人将延平县治理的如何,现在看来真不怎么样。

    这些暂且按下,吴镜先将包袱什么的搬进了西花厅,这是唯一一间可供她睡觉的房舍,虽按理来说应该自己购置宅院,但现在也只能先凑和着安置下来,其余的再做打算。

    一通忙碌后,好不容易收拾停当,吴镜口舌生烟,提起茶壶又空空如也,只得唤来孔佑,烦请他去泡壶茶来,孔佑为难,说厅内没有茶叶,要喝只能喝白水。

    吴镜想问不会有人来拜访的时候也给人家喝白水吧?不过白水就白水吧,有总比没有强。

    不多会,孔佑端着水壶进来,倒完水后又默默退了出去,吴镜边坐边拿起茶盅吹气,忽然,已经走到门边孔佑想起什么迅速转身,惊恐道:“大人别坐!”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吴镜刚一落到椅面,就听‘咔嚓’一声,两条椅子腿齐刷刷的从下面折断,带的她整个人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刚烧好的水也洒了一身,烫的吴镜倒抽凉气。

    孔佑:“……”

    吴镜抹把脸,坚强的从地上拾了起来,边点头边道:“就算长官未到,你们也玩忽职守的太过分了吧?”

    她本来是想歇一天明日再摸底,现在看来不立威是不行的,今天掉凳明天可能就掉命了,对孔佑道:“去,让所有人来大堂见我。”

    等了半晌,自县丞以下几十来号人才拖拖拉拉的来到大堂,吴镜已换好官服坐于堂上,见下面人形散乱,交头接耳,不禁觉得脑瓜子疼,重重一拍惊堂木:“肃静!”

    果然声音大还是有威慑力的,一帮人立即噤声,吴镜道:“本官新任延平县丞,初来乍到,想先与各位熟悉熟悉。”说罢道,“点卯。”

    孔佑得令,点到谁谁出列见面,很快七十余人尽数点完,光衙役就有十几人未到,还有主簿也不见,吴镜问他人在何处,孔佑说主簿去市集上采买瓜果蔬菜,笔墨纸砚等物资去了,要午后方能回来。

    吴镜无语,头次听说主簿不干公事去上街采买的,又问厅里的厨娘,杂役在做什么,孔佑看眼下面懒懒散散的一群人,默不作声。

    吴镜霎时火上心头,叫出两名叫王山,冯大兴的衙役,让他们去传没有到岗的人,二人对视一眼,王山道:“大人,属下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吧,反正来了也无事可干。”

    “没必要?”吴镜冷笑,道,“你要是不想领这份俸禄,可以走人。”

    不为五斗米折腰的人毕竟是少数,王山碰了一鼻子灰,只能与冯大兴不情不愿的去找其他缺席的同僚,心里把吴镜咒了千百遍。

    两人走后,吴镜道:“吾闻欲知平直,则必准绳;欲知方圆,则必规矩,而今观县丞厅内,众人敷衍塞责,因陋就简已成习惯,本官在此明法两条,第一,每日卯时点数,迟到半刻笞刑十板,迟到一刻二十板,以此类推,上不封顶。第二,你们要各司其职,谁要是一天心慵意懒,无所事事,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说到这里,吴镜目光一转:“管厨房,杂役之人何在?”

    一女一男小心翼翼地挪了出来,垂头认答。

    吴镜冷道:“让主簿替你们干活,好大的架子,要不要本官也替你们劳作啊?”

    二人吓了一跳,忙说不敢,吴镜却不认账,她已决意杀鸡儆猴,否则雷声大雨点小,这些老油子过不了几天又会重蹈覆辙,道:“不必认错了,你们收拾完东西就去另谋出路吧。”

    二人没想到新来的县丞脾气这么大,忙揖手告饶,说自己是鬼迷心窍,以后绝不敢再偷奸耍滑了,孔佑也上前劝她,说这两人都是多口之家生计不易,让吴镜略施薄惩,网开一面算了。

    哪知吴镜不依,道:“倘若今日本官不来,不以此为挟,你觉得他们还会愿意改过吗?所谓十仞之城,楼季弗能逾者,峭也。况民生艰难者何其多,他们饱食终日却还逾矩散漫,有何资格喊冤。”

    孔佑半个粗人没读过几天书,被吴镜一口一个大道理说的一愣一愣的,明白吴镜心意已决,只能照办,领着臊眉耷脸的两人下去了。

    眼看到了晌午,众人饥肠辘辘,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都整整齐齐立在堂下等那些旷工的人,在此空当,吴镜已命人将厅内损坏的桌椅板凳翻新了一遍,坏了的也没浪费,全砸烂了当柴火用。

    又过了两刻钟,那些早退之人才晃晃悠悠地进来,原本以为大家都已回家吃饭了,岂料一个个都端端正正站在堂下,新来的县丞更是面容严肃,正襟危坐,活像专门在等他们似的。

    十几号人不明所以的被带到了堂中,还没开口,吴镜就问:“你们都是当值时走的?”

    一伙人还没搞清楚情况,左右互相看看,三三两两点了点头。

    “很好。”吴镜点头,突然严声道,“来人,给我重打二十大板。”

    这些人还没看明白县丞眼睛嘴巴长什么样,二话没说被押下去挨了顿板子,挨完第二天还得照常起工。

    一通操作下来,吴镜的名头在县丞厅的一炮而响,至于是好是坏,暂时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下午,吴镜正在二堂偏厅翻看公务,听见几个仆役打招呼的声音:

    “方主簿回来了,又买了什么好东西,给咱分点呗。”

    “去去,想得美。”

    “方主簿,明儿个来记得我家吃饭啊,给你做焖烧茄子。”

    “没问题,蹭饭我是最准时的。”

    “……”

    沉寂一天的前院热闹起来,来人听声音是个姑娘,嗓门洪亮,隔着几扇门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不一会,吴镜又听到这姑娘哼着小曲来到后院,走了两步看见孔佑,问:“孔大哥,你抱着账本要去哪啊?”

    谈话声转低,不知孔佑对她说了什么,那姑娘不掩惊讶,“啊”了一声就小跑进了二堂,看见吴镜正在低头看民状,声音清亮道:“下官方小池,是这里的主簿,见过新县丞大人。”

    她着重咬了‘新’这个字,吴镜抬头,看她身着男装,杏眼桃腮,身形高挑,她个子不矮,这姑娘却比自己还要高出小半个头,说话带着笑,看起来精神十足。

    吴镜本以为这里除了厨娘外就自己一个异性,没想到主簿也是个姑娘,这让她稍感放松,说话也不像之前硬邦邦了,问:“你在此处当主簿多久了?”

    方小池歪着头想了想,还掰指头算了算,道:“回大人,大概有两年了吧。”

    吴镜颔首,接过孔佑拿来的账册,示意方小池落坐,道:“那想必你对延平的风土人情很清楚?”

    “这是自然,论起对延平的熟悉,我说第一……”她说的眉飞色舞,随即意识到自己好像跑题了,问,“……大人想听?”

    吴镜点了一下头。

    “哎呀,大人真是勤勉,才刚来就这么忧心民事,实是众人表率,我辈楷模,其……”

    “停,停。”吴镜扶额,道,“少拍马屁,回答问题。”

    “哦。”方小池收起那副故作夸张的表情,拿出一个果子边啃边道,“您知道在您来之前,这里的县丞换过几茬了吗?”

    “两年五任!”方小池伸出五根手指头,想了想又添上一根,同情道,“很不幸,您是第六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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