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县衙,仆役直领吴镜到了正堂,堂下站着两人,一人正是归来不久的林升泰,还有一个面带厉色的青年男子,身量高大,平眉整目,不苟言笑,两人见吴镜前来,对望一眼,林升泰率先道:“吴县丞请坐,先喝口茶吧。”

    吴镜站定不动,道:“多谢大人,只是公事繁忙,有话下官站着听便是。”

    林升泰见她一副戒备之状,笑了笑,道:“听闻吴县丞上任以来为民生计,查冤申情,修桥补路,现在延平百姓可是对你赞不绝口,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吴镜对这种场面话一笑置之,礼拳道:“大人谬赞,这一切全仰赖圣上明智,百姓扶助,下官不敢居功。”

    “说得好,”林升泰抚掌大笑,侧身对吴镜道,“吴县丞,本官今日邀你前来,是要向你引见一个人。”

    吴镜明知故问,道:“哦?不知是谁?”

    林升泰一指身后青年,道:“这位是飞虎帮二当家,姓韩名擒虎,吴县丞应当听过他吧?”

    身后青年不动声色的打量吴镜,吴镜亦是目带讽刺:“当然,久仰大名。”

    韩擒虎看出吴镜不善,道:“看来县丞很不待见草民啊,敢问草民可有何处得罪过县丞吗?”

    吴镜道:“这话你该问延平的百姓。”

    韩擒虎没想到吴镜如此直接,连起码的客套也懒得做,目光一冷,从鼻孔里哼了声,看向林升泰。

    林升泰摸摸鼻子,对吴镜道:“吴县丞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韩当家对你十分青睐,你又何必如此冷言冷语呢,岂不伤了和气。”

    吴镜原本就对这林升泰尸位素餐的行径不满,后又知道他贪赃受贿,勾结匪徒,祸害一方,更是对他不耻,现下亲眼看到他与韩擒虎同站一堂,便连那套官场上虚与委蛇的说辞也省了,只冷笑不应,道:“县令不妨有话直说。”

    林升泰碰了个硬钉子,面子上也下不来,再开口便不似刚才和善,道:“听说你抓了韩当家的手下?”

    吴镜道:“前几日确是抓了个欺善怕恶的强盗,怎么县令认识?”

    韩擒虎不像林升泰文人好性,吴镜的态度也消磨了他之前想交涉的耐性,大步上前道:“少装模作样,马上放我兄弟出来!”

    吴镜一拂袖,道:“国有国法,违法必诛,恕难从命。”

    韩擒虎被她气的不轻,想在延平这几年,谁不把他奉若神明,毕恭毕敬,就连林升泰也要让他五分,立时被吴镜激起了火气,道:“只怕由不得你不放,来人,给我拿下!”

    一声喝下,杜横领着县衙衙役自吴镜背后涌出,吴镜心知不妙,厉声道:“林县令,这是何意?”

    韩擒虎挡住林升泰,一低手,吴镜便被几个衙役扯住双手压在身后,杜横记恨她曾经对自己敲打,走上前来冲她膝盖发狠一脚,吴镜腿间骤痛,单膝撞地,杜横蔑笑一声,对韩擒虎禀道:“二当家的,您看怎么处置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婆娘?”

    韩擒虎绕过杜横,走到吴镜面道,蹲下与她平视:“现在呢?放还是不放?”

    吴镜恨不得一口啐在这恶贼脸上,但理智又克制了她,问:“放怎样,不放又怎样?”

    韩擒虎还未发话,杜横骂句“还敢嘴硬!”,窜过来对着吴镜肩膀又是一脚,正中她当初挨棍未愈的地方,吴镜被踹翻在一个臭水洼里,脸上,衣服上都溅上了污泥,她不擦也不喊痛,就要站起来,却被衙役再次扑上来按倒。

    韩擒虎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放,你我相安无事。不放,你留命在此。”

    吴镜咬牙道:“我不信你敢杀朝廷命官!”

    韩擒虎放声大笑,似是在嘲讽她的愚蠢,道:“如果是在别处,我杀你当然得掂量掂量,但这儿是延平,是飞虎帮的地盘,我在这杀了你,会有谁敢泄露一个字吗,对朝廷而言,不过没了一个县丞而已,你一死,马上就会有无数个人等着替你,知道吗,人最忌讳的,就是不自量力。”

    吴镜沉默良久,就在韩擒虎等的不耐烦的时候,开口道:“好,我放便是。”

    林升泰原在一旁看好戏的,听了这话又笑吟吟的站了出来,他对这个新来的下属早已颇为不满,先是不知礼节,空手拜见,又趁他探亲之际私自铺路,目无上官,甚至明里暗里多加要挟,他回来听杜横说起的时候气的牙痒痒,正愁没机会治治她,结果前两日听她竟抓了方亮,这方亮是韩擒虎的过命兄弟,哪里有不重视的,他便专等韩擒虎办完他帮内喜宴,再来找吴镜算账,果然,今日韩擒虎带气而来,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

    林升泰笑的如假面菩萨,对吴镜语重心长道:“这才对嘛,识时务者为俊杰,吴县丞虽为女子,却也不失为审时度势之人杰啊。”

    韩擒虎挥手,命左右放开吴镜,道:“望你说到做到,否则休怪韩某翻脸无情。”

    吴镜从地上拾起来,点了点头,慢慢挪出了县衙。

    县丞厅内,孔佑外出不在,方小池远远看见一个人影一瘸一拐的进了院子,跑过去一看,竟是自家大人。

    吴镜面色青苍,身上泥一块水一块,显然有事发生,方小池忙扶她坐下,问:“大人,您还好吧,出什么事了?”

    吴镜摇摇头,没说前因后果,道:“去把方亮放了,派人送回去。”

    “什么?!”方小池难掩惊讶,但很快又明白了什么,在心底暗暗叹息一声,不再多问,应了。

    山上,飞虎帮外,两个衙役送方亮回到帮中,回去的路上边走边骂道:“真他娘晦气,没本事还要惹这群毛贼,最后还让我们当孙子给送回来,真窝囊!”

    另外一人是被吴镜教训过的,心里也不痛快,道:“谁说不是呢,我早就看出她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也就对我们使使威风,有本事去把土匪窝一锅端了啊!”

    两人怨声不绝,一路骂骂咧咧的回了县丞厅。

    方亮回到帮内,换了身衣服来到正堂,见韩擒虎正在等自己,抱拳道:“二当家,亮回来了!”

    说完眼珠子转了几圈,见大当家秦子龙不在这里,又问:“怎么不见大当家?”

    韩擒虎大喇喇靠在椅子上,道:“大哥新婚燕尔,就让他自在几天,怎么样,当官的那群人没给你什么罪受吧?”

    方亮嘿嘿笑两声,道:“那群废物能给小弟什么罪受,还要多谢二当家把小弟提了出来。”

    韩擒虎点头,道:“你要记住,以后放血要等靶头养肥了再去,不要擅自行动坏了规矩,这次下不为例。”

    韩擒虎的话不紧不慢,却让方亮惊了一跳,忙道:“是,小弟明白,不过这次是大当家让我们临时去收货的,说是不能让新夫人觉得寒酸,这才……”

    “好了!”韩擒虎打断他,道,“大哥爱讲排场是他的习惯,这没什么,你记住我的话就够了,下去吧。”

    方亮应是,退下了。

    红纱帐暖,春色无边,秦子龙左拥右抱,新纳的夫人蕊姬披纱裹巾,枕在丈夫腿上懒洋洋地剥着葡萄,还有两位美人一个捏肩,一个捶背,嬉声笑语不断,秦子龙玩兴正浓,忽听见外面守卫报道:“大当家,二当家来了。”

    “让他进来。”秦子龙继续逗惹美人,须臾,韩擒虎从外间进来,入眼就是满屋莺莺燕燕,皱眉却未打断,道:“看来大哥新得的佳丽很懂意趣,甚讨大哥欢心。”

    秦子龙哈哈大笑,调侃道:“这话说的,该不是二弟寂寞,羡慕哥哥了吧,”说罢将蕊姬拉起来,蕊姬娇嗔一声,被秦子龙推到韩擒虎跟前,自得道,“来来来,好东西就要兄弟共享,也让她跟你几天,给你去去火。”

    女人衣着清凉,攀住韩擒虎,像失了骨的狐精一般挂在他身上,美人在怀,一股黑火自韩擒虎心间烧起,他推开蕊姬,道:“大哥什么话,你的女人,二弟绝不会沾染毫分,今日过来,是要告诉大哥,方亮回来了。”

    “唔,”秦子龙笑容有些许凝固,假意咳嗽两声,道,“二弟莫要怪他,这事是哥哥擅自下令,以后不会了。”

    韩擒虎道:“好,我还有事要忙,改日再来看大哥。”

    秦子龙摆摆手,重新将蕊姬拉入怀里调戏,韩擒虎出去后,蕊姬瞄眼门帘,细声道:“二当家好威风啊……”

    闻得此言,秦子龙神色暗了暗,训道:“飞虎帮的事没有你插嘴的份,干好自己该干的事。”

    蕊姬被斥了一顿,撇撇嘴,不再多话了。

    回到卧房,韩擒虎正在擦拭弯刀,一侍女叩门而入,将果盘放在桌上,柔柔道:“这是大当家吩咐奴婢送来的石蜜,说给二当家您尝尝鲜。”

    立了片刻,见韩擒虎没动静,侍女小心翼翼就要退出去,走了两步,突感一阵天旋地转,侍女惊呼一声,人已重重陷入榻里。

    “二当家,您……”侍女又怕又喜,捏住衣襟有些不知所措。

    韩擒虎不发一语,只跪在床边,毫不温柔地扯开侍女单薄的蔽护,撩衣褪袍。

    “……嘶!”侍女痛呼出声,本能的想要逃避入侵,韩擒虎却制住她双手,意乱中,脑内意外浮现出一个单薄的身影倒在泥潭中的画面,她的语气,她的神色……

    蓦然心旌神摇,捏过侍女双颊让她直视自己,侍女会错了意,抬起双臂想要拥住男人,韩擒虎却拂开了,沉声道,“说句恕难从命给我听听……”

    侍女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只能顺着他软绵绵讲了一句,她刚说完,只觉一阵凉风袭入,身上的重量陡然减轻,韩擒虎已起身,径自系好腰带,取出一锭黄金扔到床上,让她可以出去了。

    虽初行好事,侍女对韩擒虎依旧畏惧不减,拿了奖赏,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半月后,有手下带给韩擒虎一封信,说是有人用飞镖钉在帮门上,取下来一看,说是给二当家的。

    韩擒虎皱眉,展开书信,看了片刻,吩咐手下备马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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