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一个身穿黄袍的男子穿过走廊,来到昏暗的,空无一人的行宫内。

    推开门,男子走到桌案前,翻找着先帝留下的诏书,看到继承人是他的名字,他安下了心。

    在离开时却发现柜子里的还有一份诏书,之前它被众多的画卷遮挡,自己竟然没有发现。

    男子打开来看,不过是轻轻一瞥,就勃然大怒。

    “嘭!”

    他横扫了桌面上的物件,破碎声响了一地,同时还有暗门被打开的沉闷声。

    他目光一狞,缓缓走进,发现墙面上挂满了画像,是一个他非常熟悉的人。

    环视四周,画卷上的倩影时而浅笑倩兮,时而垂眸低呤;或走或站;有杨柳依依,有雨雪霏霏。

    但都能从每一幅画中看出,作画人暗藏在其中的炙热情感,最后他目光落在一张鲜衣怒马的少年郎画卷上,朱红的状元袍加身,渐欲迷人眼。

    他的指尖轻轻抚摸这画卷,突然,五指成爪,抓破了这被人精心善待的画卷。

    原来,他的好皇叔,一直心心念念的人是太傅大人,这心思,真恶心…

    “轰隆——”一道沉雷在此刻响起,巨大的闪电瞬间就照亮了昏暗的行宫,也照亮了他的脸。

    星眉剑目,本是风姿飒爽,正气十足的样子,这可惜眼底的阴戾破坏了这一份英武。

    “哐当!”他一把撕下这些画卷扔在地上,毫不怜惜。

    “影一,清理干净。”男子继承了先帝的暗卫。

    话音刚落,一个暗卫出现在他的脚边,清理了全部的画卷。

    男子厌烦的看了眼地上的污秽,然后抬头,目光落在窗外的暗沉,心里更加的不舒畅,“真是个鬼天气!”他甩袖离开。

    出了太上皇的行宫,一群宫女着急的跑来,“太子殿下……”一个小宫女最先抵达他的面前。

    她才开口,却感受到了眼前这位,可以决定她生死的男子,冰冷彻骨的眼神。

    “!”小宫女颤抖这瘦小的身子,六神无主,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触到了这位贵人的忌讳,但她知道,今天自己怕是要完了。

    果然如姑姑所说,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太可怕了,她还以为太子殿下这般和善的人是不一样的。

    被小宫女称之为太子殿下的男子冷着眼,心里涌着暴戾。

    太子殿下?

    看来这世间的人还不知道,他已经是新帝了!

    要不是因为那两个半死不活的人,他早就是皇帝了!还好还好,他的好皇叔终于走了!

    两人的气氛冷到极点,后面的姑姑赶来,柔声道:“陛下,她是个刚来的新人,今天是陛下登基的日子不易见血,还望您网开一面。”

    “嗯。”男子思索。确实,这可是他登基的好日子,可不能见血腥,晦气。

    “陛下,还请您尽快沐浴更衣,前去皇陵的大臣们马上就要来了。”姑姑低着头,姿态谦卑。

    “好。”男子一挥衣袖,将手背在身后跟着宫女们前行。

    最后面的小宫女,看着自己被姑姑救了一命,腿一软,差点倒地,身旁的两名宫女连忙接住她。

    ——天子下葬,列九鼎八簋。

    ——墓道四,车乘九。

    许青州从皇陵回来,拜见新帝,他拒绝别人的搀扶,和同行之人行跪拜礼。

    虽然先帝特赦,往后面见皇帝无需行大礼,但是有些道理他还是懂得。

    “臣等敢冒死启奏,国不可一日无君  ,诸位大臣已到朝中聚齐等候  ,望太子念社稷之忧速换丧服,于先帝灵前登基即位!”

    说出此话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他是辅佐了两代代帝王的丞相,如今,已是三代。

    前朝大殿,文武众臣一左一右,随着头戴冠冕的太子出现,随行的太监高声道。

    “遵先帝遗命,请太子即位!”

    “寿命于天  ,取信于民!”

    “普天之下,莫非王尘!”

    随后是众臣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无期!”

    看着万人朝拜的情景,新上任的皇帝眼里野心勃勃。

    都是他的,这天下都是他的!

    早该这样的,早该这样的,要不是那两个老不死的病号,他又怎么会迟迟没有登基,一直拖到现在!

    他的视线微撇,看着对他恭恭敬敬的许青州,心里是痛快。

    “众爱卿平身!”新帝张开手臂。

    许青州在修真界养成的敏锐五感令他瞬间就发现了一股冲着自己的恶意,但再次起身时已经消失不见。

    “奏丧乐,起舞!”随着太监的一身令下,训练有素的舞女齐齐进场,她们身姿妙曼,万种风情。

    美酒,美食,美人,众生齐乐乐,只可惜这不是许青州的独乐。

    因为身子骨差,没人找他敬酒,他倒也自在。

    看着杯中的琼浆玉液和桌前的油腻,他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这个时候,他回忆起许子旼煮的灵蛋粥,回忆起有关许子旼的所有事情。

    然后,他有些惆怅的摩挲手腕。

    这里,许子旼给他的红绳不在了。

    是没有带过来吗……许青州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失落。

    如果不是那深刻的情感,他真的会以为那是梦,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和子旼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结果他一醒来,所有人都在告诉他。

    那是梦,那只是你因为病情昏倒后做的梦,你昏睡了三天,哪里也没去,那上天入地神仙不过是虚幻。

    他沾了些酒水在案桌上留下一个名字,许青州,可这写的却不是自己,是那个冰清玉洁,凡尘可望不可即的仙尊。

    子旼…他心底默念着,双眼有些失神。

    “太傅大人。”一个人影出现在许青州的案桌旁,周围的人瞬间噤声。

    看到是新帝过来亲自给自己敬酒,许青州撑起身,欠身道:“臣只能以茶代酒,望陛下海涵。”

    “自然。”新帝冠冕下的眼眸微眯,闪过一道暗光,“朕能有今日,太傅大人也出了不少力。”他举起酒杯。

    许青州这边,宫女也倒好了茶,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去拿,却是被烫的打翻了茶杯。

    滚烫的茶水浸染了他的衣衫,还有些溅起的水珠落在身上,一阵刺痛。

    新帝急忙抓起他的手,“太傅大人!”看着迅速肿起的皮肤,他呵斥宫女,“你是怎么做事的,还想不想要你头上的脑袋了!”

    许青州虽然因为难受而蹙起眉头,但他并不像要了这宫女的命。

    他想说没事,但不知道为什么,闻着新帝身上熟悉的龙涎香,他总觉得喉头发痒,头晕脑胀。

    “咳咳咳……”他剧烈的咳嗽,惨白的面容泛起红色,显得有几分艳丽,不过在新帝的眼中,却是恶心至极。

    原来他的好皇叔,就是这么被太傅大人勾引上的啊,真是生的一张好容貌,看这熟练的样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

    “饶命,饶命啊陛下,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不是故意的!”坏了事的宫女慌忙跪下祈求饶命,其他人也将目光落在了这里,但是他们眼神冷淡,漠不关心。

    “你将先帝的爱卿伤成这样,若不罚你,你让朕怎么向九泉之下的先帝交代,来人啊,拖下去,打三百大板!”他厉声训斥。

    外边的侍卫走进来将宫女拖走,“饶命啊陛下!饶命啊陛下!”宫女眼里充斥这绝望,可她要是不这样做,死的就是她的家人,她的全家,都在皇帝的手里!

    那个数量对于一个宫女来说等于死刑无疑,许青州有些急,“咳咳咳咳……我……咳咳咳……”他咳得难受,肺部的空气也早已殆尽。

    “咳咳!”一抹血红落在了他胸前的丧服身上。

    新帝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些两人的距离,他拍着许青州的背,“莫急莫急,太傅大人慢慢说。”他抬头又道:“你们几个,停下!太傅大人还有话要说!”

    许青州此刻已经恍神了,他在新帝身旁待的越久,身体就越难受,那熟悉的熏香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根本无法正常呼吸。

    “嗬嗬嗬——”他艰难的呼着气,肺部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声音难听极了。

    其他同许青州有些交情的大臣不忍心,可皇帝没发声,他们也不敢冒然叫太医。

    “慢慢来,慢慢来,深呼吸深呼吸。”新帝帮他顺着气,好一副君臣和睦有爱的一幕。

    许青州强撑着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一字一字吐出,“我……嗬嗬……没事,嗬嗬……不用罚她……”

    “好好好,太傅大人说什么都好,你们几个把她扔去冷宫!”新帝大手一挥。

    许青州其实已经听不到什么了,耳边全是混乱的嘈杂声,直到隐约间听到好,他才彻底昏过去。

    感受着手臂上突然增加的重量,新帝嘴角上扬。

    他的好皇叔,就是这样得到一个清冷的美人的吗。

    他身上的熏香是之前在那个暗房里发现的,不过是突然兴起拿来一试,却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

    门边得到命令的侍卫这才继续拖着宫女出了大殿,宫女看着昏睡过去的许青州眼里闪烁着感激。

    她活下来了,她活下来了!

    可惜她不知道是的,在新帝下达命令的时候,他的手指也跟着微动,那是让暗卫动手的手势。

    毕竟知道了皇帝的辛秘的人,不可能活的长,而他还是一个极为爱惜羽毛的人,唯有死人才不会作怪,长长久久的令他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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