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
百花休挣扎的声音渐渐远去。
时惊尘看了黎未寒一眼, 还是先把人扶了起来。
直觉告诉他昨晚一定发生了很多事,但这会儿脑子却跟被什么人挖干了一样,除了那个梦, 再想不起来别的东西。
黎未寒看上去心情不大好, 回到凝雪堂后什么都没做, 先去架子上找时惊尘的魂锁。
时惊尘的小玩意儿,都放在玉葫芦摆件背后的盒子里, 除了魂锁,黎未寒还发现了不少东西什么发带, 玉佩, 另有不知道从哪儿捡来的小梅花儿扣。
都是些没什么用的东西,也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
等扒拉到最底下,才找见那金灿灿的魂锁。
黎未寒把魂锁拿出来, 对时惊尘道了一声“过来”。
时惊尘很听话地走过去,见黎未寒要给自己戴魂锁,便顺势低下了头。
“以后要是再松了,就立刻来找本尊,听明白了吗?”黎未寒问他。
时惊尘点了点头,道了一声“知道”。
这声知道最是让黎未寒心颤。
“你回回都说知道, 哪回也没做到过。”
黎未寒这句话,让时惊尘无法反驳, 他低着头站在原地, 等着黎未寒训斥一般。
黎未寒看他那乖巧的样子,一时间心下的火都散了个干净。
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时惊尘,魂锁是用千机引系上的, 那邪祟既然能呵退千机引, 就能想办法解开这东西。
真是防不胜防。
黎未寒看着他, 过了片刻,才道:“去鬼城的时候记得小心点儿,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时惊尘这身子最爱招邪祟,保不齐又有哪个小鬼看上了他。
时惊尘点了点头,眸光落在黎未寒脖颈上的咬痕时,微微晃了一晃。
这个是他咬的么。
时惊尘不太敢问,他怕黎未寒又想起昨晚的事,生他的气。可但若不问,心下又总忍不住胡思乱想。
“师尊,我昨夜……”纠结许久,时惊尘还是问了一句。
“还敢提昨夜呢,半大的小子不能吃酒就别吃,丢人不说,起了兴致胡乱找人像什么话。”
“找人?”
时惊尘听黎未寒这么说,难道昨夜那片刻的温存,不是梦,是真的吗。
“师尊,我……”
“你什么?”黎未寒回头看他,时惊尘却蓦地哑巴了,“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后头的话来。
他想告诉黎未寒,自己昨夜不是一时兴起,是持酒行“凶”,却又怕黎未寒因此厌弃了他。
黎未寒的从前和未来,都不曾有过“道侣”二字,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徒弟做他的道侣呢,还是个男子。
此事若是不说出来,还能做师徒,若是说出来,是不是连师徒也没得做。
“我会记得师尊说过的话。”
时惊尘到底没能说出来。
他庆幸自己昨夜没有一时口快吐露心扉,不然今早一片狼藉的,就不止是柴房了,还有他那胆大妄为的颗狼子野心。
时惊尘看着黎未寒的的背影,蓦地笑了笑,这笑意里带着些嘲讽,那是对自己的犹豫不决无奈到了极点。
午后几人便要前往鬼城,沐雪收拾了要带的法器,刚走到山庄门口,便看到姚孟延和苏逢在说话。
杏色的裙摆中摇曳,少女的身形像一枝袅袅婷婷立在世间的清荷。
两人见沐雪过来,即刻停下了交谈。
“沐姑娘,鬼城多有邪祟,不知苏某可否与你们一同前往?”苏逢抢在姚孟延开口前问了一句。
姚孟延眼巴巴望着沐雪,渴望她能够拒绝苏逢,哪知沐雪不曾思量,便道了声“可以”。
姚孟延心下有些着急,却又没有什么办法。
大公子的贴子已经下了,苏逢作为表兄保护未来的弟媳是没有一点错处的。
他看着沐雪,想张口说些什么,却始终没能说出口。
没有用的,若永远这般软弱,沐雪永远不会同他一处。
爱意使人有敢于翻墙的勇气,却又让人百般退却,苦痛难挨。
几人正说话间,不远处的大门之后,黎未寒正阔步朝几人走来。
身后几步愿的距离,便跟着时惊尘。
黎未寒换了身领口较高的衣裳,却还是没能挡住脖颈上的咬痕。
苏逢看到二人,眉头不由地挑了一挑。
时惊尘走了许久,快到门前时忽然叫住了黎未寒。
黎未寒回头看他,时惊尘从袖子里拿了一只白玉做的兔子出来。
“这个,给师尊。”
“这不是你拿那玉……”拿那玉势雕的兔子么。
后半句话,黎未寒没有说出来。
时惊尘点了点头,道:“正是,那玉是好玉,可助调息,只是雕成的东西上不了台面。做这个,正好。”
黎未寒低头去看那莹白的兔子,看了好一会,才把东西揣进了怀里。
“早些回来。”黎未寒嘱咐了一句。
这句原是不用嘱咐的,时惊尘每次有委托,回来的都很早,但不知为何,黎未寒今日还是嘱咐了一句。
他觉得自己与时惊尘之间,一定有许多话没有说开来,但直觉告诉他,眼下不是可以说话的时候。
“徒儿会早些回来的。”时惊尘看着黎未寒,两人又站了许久才分开。
苏逢看见走出大门后,仍一步三回头的人,不由得调笑了一句:“时师弟这是舍不得走吧,放心,小别胜新婚,过几日回来,肯定比眼下甜蜜。”
姚孟延看着时惊尘,闪了闪路。
时惊尘没有理会他,只是沉默着站在沐雪身侧。
等到一行人出发时,时惊尘才抬头看了苏逢一眼,像是在思考什么,眸中的光微微暗了一暗。
黎未寒送走时惊尘后,便同百花休一起去了灵秀宫。
两人走得很低调,一路乘着精心布置过的马车,跟在一队拉货的商人后走了半日,才趁着夜色御风前行。
昨夜那邪祟和郡王府那位是同一个,在此之前不是没有过觊觎过他的人,但大半的鬼魅都是想要他这一身灵力与血脉。同那邪祟一般想要孩子的,除此之外还没有过。
这人几次三番前来,如此百折不挠,不禁让黎未寒怀疑自己究竟是个什么身世。
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知道这身子也叫黎未寒,其余的便再也不知晓。
他本来的名字也叫黎未寒,即便这身子叫别的什么名字,他还是会用自己的名姓过下去。
这些都无所谓,只是,他还从未见过像那折梅一眼仿佛天生地养的人物。
进入灵山道的那些年,他试图找过寻黎氏一脉的踪迹。但所有的证据都告诉他,仙门百家中根本没有黎姓一脉。
唯一找到过姓黎的人家,是黎家庄的几户农户,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或许是原著对折梅的笔墨过少,黎未寒在此之前,一直以为时惊尘才是仙门百家与鬼道觊觎着的炉鼎,到如今才发现自己居然也成了这些人觊觎的对象。
究竟是为何。
黎未寒心下的疑惑像是落在干草堆上的火苗,一但燃起,便是熊熊烈火,不可休止。
百花休看着一路上未有一刻停歇的人,御剑飞到了黎未寒的身侧,咳了一声。
黎未寒转头看他,用目光问她想做什么。
百花休挠了挠脑袋,看着前方道:“黎仙尊是想问符阵一事吗?”
黎未寒道了一声“是”,很简单的回答,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回应。他不是个喜欢没话找话的人,如此行事有时候看上去确实过于冷漠。
百花休不是个受了冷脸就轻易放弃的人,黎未寒不找话题,她便自己找。
“我听掌门师尊说,这绘符布阵必然是要从小练起的,此道最讲求天赋,往往是一脉相传,老子会符阵,儿子天生就悟性就高。”
黎未寒听到这几句,目光不由地带了几分思索。
百花休见黎未寒对此事感兴趣,接着道:“正因为一脉相传,因此这世上出了不少的符阵家族,多在西南一带。这些人一心绘制符文钻研阵法,不算在仙门百家里。仙尊若是真的想了解符阵,去西南一带,比去灵秀宫要好。毕竟连掌门师尊,也是从西南学出来的符阵。”
这句话落下,黎未寒立刻停了下来。
“黎仙尊这是?”
黎未寒看着她,问道:“若本尊去西南方,你可能引荐那家族的族长?”
这西南的符阵一族,黎未寒从前也听过,只是那地方过于偏远,且从不欢迎外族,故而未曾到过。
百花休听见这话,当即拍了胸脯,道:“自然可以。”
“那便调转方向,去西南。”
“是!”
两人的速度很快,明确了目的,便调动了灵力,一门心思地往西南方向赶去。
百花休的剑跟不上黎未寒,到最后是二人同乘着梅枝赶路的。
扶摇直上九万里,这黎未寒的梅枝,比那鲲鹏都要快些,高些。
百花休一路惊呼,等到落地时头发都快被吹翻了。
二人落在一处潮湿的林羽,不远处有几个几只巨大的白虎,镇守着春风渡关卡。
这春风渡后便是符阵一族隐居的琉璃栈,那几只白虎看见不远处有人现身,几步便跳了过来。
阴影投来时,百花休挡在黎未寒身前,三只白虎围着百花休转了一转,很快认出了百花休,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脖颈。
再大的猫也是猫,这三只老虎虽大,此刻却乖巧异常,宛如这小姑娘座下的灵宠。
“小白,带我们去族长那里好不好?”百花休道了一句。蹭着她脖颈的白虎闻言,侧着脑袋看了黎未寒一眼,见百花休并无异样,便趴在了地上。
另有一只虎过来,伏在了黎未寒身侧。
黎未寒看了一眼地上的老虎,犹豫了片刻,还是骑了上去。
这是他头一次骑在老虎身上,这样凶猛的东西,到底没有一般的灵兽看着好驾驭些。
两人乘着一白一黄二虎过了春风渡,这道关卡往后,再淌过一条小河,便能看见人烟。
眼前是十分古朴的村落,来往的人都穿着十足凉快的衣衫,堪堪能遮住重要的部位。
大道至简,有时候遵循道法到了痴迷的地步,便不会再在意这些身外之物。黎未寒如是想着,看着眼前生活简朴的村民,不由地又想起那样样铺张的灵山道。
许是命里不和,讨厌起来,便样样都讨厌。
黎未寒骑在虎背上,很快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正立在不远处。
黎未寒静静看着,那女子转过身来时,见到黎未寒时,眸光滞了一滞。
“黎仙尊。”那女子正是百花休的师姐白念桃。
百花休听见她的声音,忙从虎背上滑下来,走了过去,瞥了瞥嘴道:“师姐怎么光看见黎仙尊了,分明是我走在前头的。”
“你呀……”白念桃摸了摸她的脑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见黎未寒单独与百花休前来,便问了一句时惊尘怎么没来。
黎未寒还不曾开口,百花休先声道:“自然是有要紧的事,不然怎么能让黎仙尊自己来呢。”
她刻意强调了“自己”二字,仿佛在提醒着白念桃,这两人早已形同一人,不可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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