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底考成绩一出来,班级炸开了锅,林言考出了这一届的文科最高分——715,差历史最高记录8分,甩了年级第二黄菁菁近50分,第三是余安,620分,第四名学委孙俪598分。从孙俪开始,分数被人拦腰一斩,差距堪比九霄云外和十八层地狱的直线距离,硬生生将前四和后四十三分成两个世界。不知算是安慰还是悲哀,二班这次的平均分居然以012的优势险胜,从食物链最低端一跃而起,变成了千年老二!倒数的!
分数单贴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一群人围着交头接耳,啧啧称叹。林言坐在最后一排,风轻云淡地听着纷纷议论,对分数丝毫不感到意外,甚至苦苦思索为什么比预想中要低一些。许以宁的嗓门自带扩音效果,在第一时间叫嚷:“操!我们家言言!715分!真是牛逼本逼!!!!”
她改口:“不对!牛逼本牛!”
再次改口:“也不对,都怪怪的,反正就是牛逼!”
“715,就快是我的两倍了诶,我突然有点想去死一死。”
“我语文和英语两门加起来都只有140分……”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人和人的差距辣么大!”
“别嚎了,你蒙了三百多分,还不知足吗?”
……
试卷作为珍品在班级里传了一圈,字迹漂亮、逻辑清晰,一气呵成,罗晓鸥调侃着说:“比胡遇的脸蛋还赏心悦目。”接受了一波又一波夸赞之后,张易枫问出了全班最好奇的问题:“鸥姐,那人几分?”
活在一高校园里,二高传说里的无敌学霸——魏洲。
罗晓鸥先是笑,后来不无遗憾地说:“719。”
全班:“哎……”
林言来回翻着数学试卷,面色凝重,胡遇瞧她失望的样子,靠近了说:“没关系,才4分。”
“嗯?算了,下次吧。”林言义正言辞,把数学试卷翻到正面,指着最后一道选择题说,“考完我总觉得忘了什么,这道题最后做出来,忘涂答题卡了。”
“……”
715+5……720……几秒后,胡遇从座位上弹起来:“卧槽,魏洲才719,果然是个垃圾。”
全班同学回头看他,不明白一个只考了四百分的人如何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另一边,宋繁星颤抖地举着自己的试卷,脸上映出“惨不忍睹”四个字。林言给他提了个要求,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上课不打瞌睡,作业完成60,晚上一点前睡觉,他信誓旦旦地答应了,可豪言壮语在看到自己卷子的那瞬间崩塌得一干二净,突然就萎了。他正准备趴下来睡个昏天暗地,再一想,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强撑着听了大半节课。一天下来,没听进去什么知识,脸颊倒是变得红润有气色。
林言全身舒畅,像浸了一场阳光浴,暖暖的,懒懒的,酥酥的,蜷着腿躺在胡遇房间的沙发上,捧着政治书动也不想动。一个月前,林言踏进这片完全陌生的土地,呼吸到和小县城里截然不同的空气,时常感到一种不真实,害怕这是一场梦,梦醒了,她睁眼看到的还是逼仄到快要塌下来的天花板,起身穿上破旧的校服,背上书包走进令她厌恶的学校,接受那些悲哀的,厌恶的,逃避的或是施舍的眼神。分数公布下来的那一刻,她终于确定一切都是真实的。她拥有了一群伙伴,和这群伙伴傻逼而有趣的经历;也拥有了家人,他们一起跨过了晦暗而腐朽的旧年。
林言对未来有了更鲜活的畅想,而此刻,她举着书本,眼睛骨碌碌转到坐在床上的某人。
胡遇可没她这么舒畅,一天要发好几次脾气,问他也不说怎么回事,就莫名其妙娘们唧唧的,一会儿嫌冷一会儿怨干,一会儿腰酸一会儿头疼,比月子里的产妇更难伺候,还整天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林言一不小心没答好,这人当场甩脸色,得好说歹说哄上半天。
回答他的问题比做考卷难多了,林言被问怕了,前段时间的体贴照顾是假象,胡遇终于开始找她的茬。他一边玩着手机,一边问:“阿言,你觉得什么样的才算男人?”
林言顺从地坐起来,按小狮子吩咐的那样,回答问题时看着对方眼睛,绝不敷衍:“这个嘛……内在强大,有责任心,有风度,内心善良,会照顾人……”
“别整这些虚的,你就说类似谁那样的吧。”胡遇吃鱼挑不来刺,但有一手鸡蛋里挑骨头的本领,林言只好说:“彭于晏!”
“哼!”胡遇冷笑一声,“你认识彭于晏?他内心强不强大,有没有责任心,会不会照顾人,你怎么知道?”
林言抿着嘴摇头,送命题还在排着队冒泡,胡遇继续问:“为什么喜欢彭于晏?”
她皱眉不假思索:“女孩子应该都喜欢彭于晏吧?阳光型男,爱健身,身材特别好,行走的荷尔蒙啊……”
“荷尔蒙?”胡遇舌顶着腮帮子,若有所思,“那你觉得我和彭于晏比,差在哪里?”
来了,铺垫了这么多终于来了……这几天胡遇钟情于问“你觉得我帅么”、“女孩子喜欢什么男生”、“如果你跟我相亲”等骚问题。林言见怪不怪,昧着良心说:“我觉得彭于晏不能和你比。”
胡遇“啧”了她一声:“哄谁呢……”
哄巨婴。
“确实啊……”林言见招拆招,发挥三寸不烂之舌的功力,“我的意思是,等你到了他的年纪,肯定比他还要n。”
“真的?”
“千、真、万、确!”林言说,“他年轻的时候很胖的,你已经赢在起跑线了,要是再剃个平头,荷尔蒙蹭蹭上涨。”
胡遇说:“行吧。”
终于行了,林言感恩戴德地想终于放过我了,随后看见胡遇嘴巴又一张:“对了,再问你个问题……”
她扬扬手机,及时打断了胡遇的死缠烂打,屏幕上弹出宋繁星的日常打卡信息:
林言,我写好作业了,现在开始打游戏。20:23。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宋繁星每天都会给林言报备,放学回家草草吃个饭,写一个半小时作业,把会写的都填了,然后才开始玩游戏,玩到12:30左右,一点前睡觉时再给林言发个信息。有的时候还会特地备注:是真的,没瞎编。自己做作业之后,宋繁星去办公室的次数变得很频繁,复习课被各科老师按着头强行辅导重做。
胡遇愁就愁在这,想到宋繁星气不打一处来!这几天他每日照镜三省吾身。我难道没那个小白脸有魅力?我就比他大了一岁,难道就老了?到底哪里出问题了?他百思不得其解,今天终于问出口:“宋繁星和彭于晏很像吗?”
“哪儿跟哪儿啊。”林言歪头看他,眼神疑惑。
“他是男狐狸精转世吧。”胡遇把手机一丢,双手撑在床上,架着二郎腿抖吧抖吧,眼神不屑语气埋怨,“你和他才认识几天,没有几天!才一小时!就图书馆聊天那会儿功夫,魂都被人家勾走了,不是狐狸精是什么!”
林言愕然:“你对他敌意这么大?”
能不大吗?
本来林言和谁关系都一般,和自己比较亲近,现在有了个宋繁星,他心里不是滋味儿,又有那么点滋味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儿,总之就是不舒坦。林言因为这次考试出了名,被所有人捧着夸,包括一向吝啬赞赏的胡跃天。不知道为什么,他都感到很骄傲,可是与此同时,很多同学围着林言问题目,邀请她一起学习。他又有些失落,骄傲而失落,这矛盾的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像一个人原本独有一份秘密宝藏,他整天埋怨为什么别的人看不到这份宝藏的好,有一天宝藏突然就发光发亮,周围的人慕名而来,也就意味着,宝藏不再是他私有的了。
胡遇不说话,刻薄地睨着她,林言说:“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什么男狐狸精,别这么说人家。”
胡遇小声嘀咕:“没见你帮别人。”
“你愿意学习,我肯定也帮你!”
“你的意思我是别人?”
林言:“……”
专业找茬,当我没说。
胡遇单刀直入:“你是不是喜欢那小白脸?”
书“吧嗒”掉落,林言懵了的同时暗暗佩服胡遇的想象力,懵状落入小狮子眼里,变成了无声的供认不讳,顿时一阵心烦意乱涌上心头,他压着嗓子道:“行了行了,我瞎说的,你回去吧,我睡了。”
“……”林言愣着没动,半晌才从状况之外恢复回来,冒出一句:“九点都没到呢!”
“要你管!管宋繁星还嫌不够?给你闲的。”胡遇起身抖被子,留给林言一个倔强的背影,“出去!我要睡觉!”
林言纳闷,平时自己在背书做题时,胡遇总吵着玩,今天难得放松一回,这人居然反过来下逐客令,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重新躺下:“不出去。”
胡遇回过身,气汹汹地盯着她:“出去。”
林言换了个姿势蜷着:“偏不。”
“哟,给你拽的。”胡遇到沙发前把人半拽了起来,“不出去也得出去。”
他下手没注意分寸,把林言拽疼了,林言用胳膊肘怼他:“凭什么?”
“赖我房间还问凭什么,无赖!”
我今天还就无赖到底了,林言被拖着拽着,向床上倒去的同时,眼疾脚快地朝胡遇膝盖踹去。
“我□□……”
死寂,这回真的是死了人般寂静,神之一脚,踹出了男上女下的架势,胡遇屈着胳膊,把脏话补完:“妈……”
林言“啊”了一声,有意无意地应了这声“妈。”
“……”
两人鼻尖蜻蜓点水般触碰后,隔着半寸,胡遇心想,夏天不是还没来么?他的眉头还是拧着的,这回离得够近,林言发现他的瞳孔是深黑色的,目光笔直落下来,像一个小小的叫人晕眩的漩涡。林言躺下时眼尾翘得比平时还要明显,眼角微微泛红,胡遇定定地看着她,有一阵子好像没呼吸,反应过来时吐出长长一口气,缓缓拂在了林言脸上,底下的人眨了两下眼,胡遇心说,幸亏没抽烟。林言下移目光,盯着胡遇的喉结,淡定地说:“那你睡吧,我出去了。”
胡遇没动,她又说了一遍,还是没动,好一会儿只听见头顶闷闷的,压着的声音:“不是不出去么?”
林言用他刚刚的话说:“不出去也得出去。”
胡遇“嗯”了一声:“这会儿怎么不无赖了?”
“刚刚……刚刚开玩笑的,不、不早了,你、你睡吧……”林言说完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妈的宋繁星的结巴会传染。胡遇模仿她刚才懵懵的语气:“九点都没到呢!”
林言试图往下挪,胡遇干脆把胳膊也压低,拦着人:“别乱动。”
“让我出去。”
“现在不让出了。”
“凭什么?”
“凭这是我房间。”
“对,你的房间,我不待。”
“我让你待你就待。”
林言重新看他的眼睛,一字一顿:“无、赖!”
胡遇抿着的嘴角终于向上勾起,忍着笑意说:“就许你无赖不许我无赖啊,双标。”
林言板着脸问:“你让不让?”
“呀!”胡遇吹她的头发,“又装凶?”
林言脸越拉越长:“就问你让不让?”
回答她的是一声欠揍的“嗯哼”,还没“哼”完呢,林言猛地抬膝,胡遇刚刚吃过一次亏,抢在自家宝贝被摧残的同时用腿摁住她的腿,把人压得更紧,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死啊!废了怎么办?”
林言被压得动弹不得,眼角的红顺着轮廓晕开,弥漫到整张脸:“关我屁事!”
胡遇替自己的大宝贝感到后怕的同时,无名火又烧上来:“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你就关心宋繁星。”
“人家招你惹你了?没完没了!”左一个宋繁星右一个宋繁星,什么话题都能扯上宋繁星,耳朵都听出茧了,胡遇又说:“你这么喜欢他?”
“我喜欢个屁,我喜欢他干嘛,你脑子里装得都是什么屎,给我起开。”林言被逼急了,口不择言的,拿出了野丫头的粗鲁劲。
”嗞……嗞……嗞……”
胡遇伸手去捞电话。
“喂……嘶……我操!”
手臂被狠狠咬了一口,手机“铛”的一声砸在了林言的额头上,张易枫的声音飘忽忽地响起:“喂?老胡你怎么了?我跟你说啊,我姐这周日的飞机,到时候一起去接机……不许不去啊,她让我一定把你带上,喂?人呢……”
林言咬得更用力,口腔弥漫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趁着胡遇发愣的功夫,一把推开人:“接你的白月光去!”
“唉,你的头……”
“砰”的关门声。
怪不得这几天问的问题神经兮兮,感情是没泡到的初恋回来了,林言抚着额头,背抵着门喘气:“还和彭于晏比?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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