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上台阶。

    林言望着深色的天,说道:“哥,我跟你说说我家的事。”

    林言曾以故事的口吻提起过她的童年,听上去并不快乐。胡遇思索片刻点了点头:“你说,我听着。”

    林言把手撑在身后,神情专注地仰望夜空,好似真的看见了月亮,她轻轻说:“我爸和我妈是同事,认识半年结的婚,婚后开了家创业公司,具体做什么的我不知道,应该挺赚钱的,因为我小时候住的房子很好,要什么有什么。我妈事业心很重,那个时候她的人生规划里没有我,但是意外怀孕了,就生了下来,丢给阿姨养了。”

    “我之前和你说过,我小时候很刁蛮任性的,你还记得么?”林言转头问他,胡遇点点头,“当然,不高兴小公主。”

    “这是因为我爸妈没空管我,阿姨也很宠我,她嘴上说我是被宠坏的小孩子,老骂我吵,但对我特别包容。她有一儿一女,儿子在外面赚钱,女儿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掉进河里淹死了,我猜她看到我会想起自己的女儿吧,她有时会抱着我叫囡囡,叫着叫着自己就哭了。”林言抿了抿嘴,“我小时候怕妈妈,和我爸亲,因为我爸就算再忙,每个礼拜都会抽出一天时间来陪我。回想起来,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

    林言的视线凝在虚空,陷入了回忆中。

    阿姨搂着六岁的林言坐在客厅,林言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一边看动画片一边等林之行。极速的引擎声靠近,很快熄灭,林言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跑到门口迎接爸爸。林之行匆匆下车进门,在门口蹲下身:“言言,今天爸爸有事,不能带你出去玩了,我们改天好不好?”

    林言小脸瞬间耷拉下来,嘟着嘴:“不行!说了今天就是今天,你骗小孩!”

    林之行亲女儿的额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爸爸道歉,明天给你买玩具。”

    林言双手拦着不让他进门,很快蒋厉楠进来了,林言睁大了眼睛抬头看她,但蒋厉楠只看了阿姨,说:“阿姨,把言言抱楼上去。”

    林言把洋娃娃放在一边,坐在楼梯上,对阿姨做了个“嘘”的手势。

    “之行,刚刚在公司你不愿意说,现在这里没外人,你说吧。”蒋厉楠声音不大,但平静口吻下的怒气很盛。

    林之行:“没什么好说的,你别这样咄咄逼人。”

    蒋厉楠不是大嗓门,说话温温和和,但气势很强:“我在公司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吗?你就算对我不满,也总该顾及一下脸面吧?”

    林之行叹了口气:“男人在外面难免逢场作戏,闲言碎语你就当没听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行吗?”

    “当然不行。”蒋厉楠语调平淡,神色冷漠,“我自己被说三道四无所谓,我可不想女儿出去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林之行,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我没什么可交代的!”

    “你不说我就去找那个女人,横竖你们俩的事也不是秘密了,总有人知道……”

    “蒋厉楠!你闹够了没有?你不是根本不爱我吗?咱俩各过各的有什么不好!你要是愿意你也可以去找你心心念念的男人!何必抓着我这点事不放,要把事情闹大呢?”

    “你在说什么疯话?什么男人?我不爱你我会嫁给你?我不爱你我会和你生下言言?现在是你在外面胡来,你还有理了?我早说过,你乱来我管不着,但你不能闹得人尽皆知。我只有一个底线,言言出去不能被人指指点点!”

    林之行失笑:“爱我?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到现在都惦记着那个男人!如果不是他结婚了你会跟我在一起?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蒋厉楠,我就是你随随便便找的人。”

    “有哪个女人知道自己丈夫出轨会和你一样冷静?我现在就告诉你,一开始我和她还真没什么关系,那些闲言碎语传出来的时候我故意不拦着,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结果呢!你果然只在乎自己的面子,只关心公司能挣多少钱!”林之行越说越激动,“你也别跟我提言言,别把自己说的这么伟大。言言今年六岁,我问你,她长这么大,你给她换过几次尿布?你有没有哄她睡觉?你陪她出去玩没有?她在学校有哪些朋友你知道吗?你关心过她的成长吗?”

    一连串的质问叫蒋厉楠一时语塞,她跌坐在沙发上,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林之行站着抽烟,怒吼过后一声不吭。过了许久,蒋厉楠说:“我不是个合格的妈妈,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别转移话题,这样吧,你现在和那个女的断了关系,之前的事我当没发生过。”

    林之行毫无犹豫:“断不了!”

    蒋厉楠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对峙了半晌,林之行才坐下,掐灭了烟:“厉楠,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公司去年就不行了,我不甘心和你一手创办起来的心血这么没了,我想挽救。但项目亏损的数目太大,刚好她认识一些借高利贷的人,我就借来周转了。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和她纠缠不清?要不是因为还不上钱,我也不至于放任……”

    蒋厉楠:“当时项目亏损,你说你能解决,就是这么解决的?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为什么不说……”林之行发出一声嘲笑,“所有人都说你能干,说我靠老婆,你说我为什么不跟你说。”林之行想用自己的手段解决问题,想证明给外人看他不靠女人。可讽刺的是,他独自经营的第一个项目就失败了,失败后向另一个女人借钱周转。那一天,林之行和蒋厉楠谈了很久,最后决定申请破产,卖掉了原本留给女儿的房子,东拼西凑补完了漏洞。用一句老话来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两人也低估了现实的残酷程度。

    他们不再是激情澎湃的小青年,当过了老板,重新给人打工的滋味不可一日而语。有一回,林之行不知从哪得到消息,一位他曾帮助过的老朋友现在已经是某知名企业的部门经理。林之行便请他吃饭,希望他能开开后门,给自己安个好位置。可那老朋友吃饱喝足后,言语间犹犹豫豫推三阻四,林之行喝酒上了头,拍桌而起:“想当年我提拔你的时候你还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傻子呢!要不是有老子,你能有今天,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那人被当众辱骂,涨红了脸当场回击:“我呸,你个窝囊废!就知道靠女人,吃软饭。找个屁工作,回去抱着你老婆哭去吧!”

    靠女人,吃软饭。

    这六个字像一棵有毒的种子,深深埋进了林之行的脑子里,在经历了无数次挫败后,滋生成一颗要命的毒药。他每次看见蒋厉楠,脑海里就浮现这六个大字。

    靠女人,吃软饭。

    他何曾靠过女人?

    公司是他和蒋厉楠一手创办的,房子是他跑断了腿,通过一单又一单生意,攒下钱买来的,巅峰的时候被人嫉妒赚黑心钱,掉下井底的时候不仅没人拉一把,还被指着鼻子骂窝囊。林之行心里有愤,心里有恨,成日借酒消愁,终于在一次酩酊大醉下,他和蒋厉楠争吵,抬手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这一耳光,是一切悲剧的源头。

    “醉酒的人其实力气不大,但我妈还是被她扇倒在了地上,半边脸肿了。”林言淡淡地叙述着,仿佛只是在讲一段无关痛痒的属于别人的故事,“我吓坏了,扯着嗓子大哭,阿姨把我抱进房间,说大人的事让大人自己解决。”

    “我不知道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各种东西被砸的响声还有我妈的哭声。她在楼下哭,我就在楼上哭,我哭累了就睡着了。第二天看到我妈脸上身上都是伤,眼睛肿得睁不开,她一直很优雅很漂亮的,但是那次之后,难看的伤就没消失过。”

    林之行清醒时看着老婆,愧疚万分,他怨恨自己冲动,骂自己是畜生,蒋厉楠曾多次和他沟通,说什么他都答应,可但凡碰到点糟心的事,他就用酒精麻痹自己,醉酒之后又在家里无法无天,摔东西、打人、哭闹……这些声音成了家中常态。林之行也不再工作,转身进了赌场。起初尝到了不少甜头,动动手下个注,运气好时一把能赢十几万。慢慢地他就扎根在了赌场里。结果如何,不言而喻,赌徒不得善终。他不仅输光了本钱,还倒欠下一屁股债。在赌场混的都是泼皮无赖,不还钱就往他身上泼油漆,拿刀恐吓,见一次打一次。林之行被打怕了,只能回家和蒋厉楠坦白,求她想办法还钱。

    “厉楠,这次真的出大事了,我要是还不上钱,他们会打死我的,说要砍掉我的手。厉楠,你帮帮我,你救救我……”蒋厉楠看着林之行,曾经挺着胸膛满腔热血,立志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像老了二十岁,跪在地上毫无骨气和尊严,百般乞求。

    她的眼泪潸然落下:“我只帮你一次,之行,你再赌,我们就离婚。”

    林言的叙述能力很强,胡遇听得动情,内心五味杂陈。他覆上林言搭在膝盖上的手,那手冰冰凉凉的,他把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说:“无底洞。”

    家暴和赌博,都没有底。

    林言点头:“是啊,他嘴里有无数个最后一次。’

    蒋厉楠帮林之行填了几次窟窿后再也不肯了,不肯的代价就是遭到更加狠毒的殴打。那会儿阿姨已经被辞退了,吵架的时候林言没人管,蒋厉楠把她反锁在房间里。

    “我问我妈为什么不报警,她不愿意。”林言扭头问胡遇,“神奇吧?这种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每个人都义正言辞地说不要害怕丢面子,一定要报警维权。可是轮到自己了,连我妈这样果断的女人都不敢报警。她宁可一个人受着,也不想被别人知道。我妈安慰我说她不怕痛,忍一忍就好了。我那时候虽然小,但已经体会到了,比身体的疼痛更折磨人的,是心理上的害怕。”

    那段时间,蒋厉楠和林言睡在一个房间,每天深夜一听到开门声,她都会惊醒,身子一惊一颤。时轻时重的脚步声像是一种宣判,用力地踩在蒋厉楠的心上。林言有时候没睡着,能感到蒋厉楠抱着她的力道加剧,既是在保护她,也是在寻找慰藉。

    “这种心理上的煎熬好恐怖,能把人活生生折磨死。”林言问他,“哥,你知道为什么我能体会到这种恐怖吗?”胡遇有种不好的预感,攥着她的手紧了些,果然听见林言说:“因为后来,这种宣判落在我身上了。”

    胡遇感觉自己窒息了好一阵子,连口水都咽不下,心仿佛被揪了起来再狠狠摔下,摔成了稀巴烂,疼得要死,但林言语气还是淡淡的。

    “我妈就这么跟他耗着,直到有一次……”

    蒋厉楠坐在床上紧紧抱着林言,林言小声地问:“妈妈,我们怎么办?”

    “没事,等他发完疯就好了,不用理他。”

    林之行举着菜刀,“砰砰砰”地砍房门,嘴里骂着难堪的话:“蒋厉楠!贱女人!你滚出来,你要看我死是不是?我被人家砍死了你就满意了是不是?等我死了你好带着女儿去找你的老相好对不对?你想得美!我死之前先把你砍了,把你的头砍下来当凳子坐!你给我滚出来,把钱拿出来……”

    门被砍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坑。过了很久,不知林之行是倦了还是醒了,变了腔调不再骂人:“厉楠,我快死了……再这样下去我真的会死……我以前放在你那的钱呢?你就当行行好还给我,我求求你了……”

    这阵子林之行就是这样,时而嚷着要杀人,时而卑躬屈膝地跪在地上求人。蒋厉楠一直在筹备单方面离婚的事,时常往外跑,有天林之行在家没看到她,便把林言从幼儿园接了回来。蒋厉楠回到家的时候,林言正坐在地上大哭,脸上印着鲜红的掌印,手里还抱着最喜欢的洋娃娃。她千算万算都想不到,这个人渣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下得了手!

    “言言,爸爸不好,爸爸醉了,爸爸和你道歉,你不要怪爸爸,你帮爸爸开门,乖!”

    蒋厉楠死死抱着林言,两人都一声不吭,林之行歇了一阵,又开始拿菜刀砸门,他像一个魔鬼。“砰砰砰”的,一直到酒意散去,林之行才拖着半残不废的身子走了。又足足过了好一会儿,蒋厉楠松开林言,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浑身发抖,嘴里嚷嚷:“他要拿刀砍死我,他要砍死我……”她神神叨叨地念着,像个疯子。林言被吓哭了,不停地叫着妈妈,眼泪流到嘴角,沾到了伤口,她又哭得更厉害了。她小时候哭得太多,现在眼睛也时常不舒服。

    “那天之后我没去上学,我妈去哪儿都带着我,现在想想,是我和她最亲密的时候了。”林言回握住胡遇的手,“后来有段时间,我爸很清醒,心情也不错,不仅没闹,还对我们格外好,给我买了很多礼物。不过我还是很害怕,我怕他上一秒笑呵呵的,下一秒就把桌子掀了扇我一耳光,我怕他突然情绪失控大喊大叫,把热水壶往我身上砸,我还怕他拽着我的头发在地上拖,把我的头往墙上撞,我怕她把对我妈做的事统统对我做一遍。”

    林言说:“事实上他后来确实这样做了。”

    胡遇突然想起林言那张照片。他没看错,林言腿上的是伤,是林之行打的。他侧身搂住林言,安抚道:“乖,不想了,不说了……”

    林言在他怀里吸了一口气:“最后一次,我妈和他互相妥协了。我妈说,只要他愿意在离婚协议上签字,房子给他。就这样,我妈带着我走了,我爸把房子卖了。那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过。”

    风静悄悄的,又热又凉的。良久,林言推开胡遇,站起身,语气轻松:“没事儿!都过去了。后来呢,我妈和我一直住在那个很偏僻的小县城里。我比较凶,加上有打架的前科,所以没什么朋友,都一个人玩。初中时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对我特别好,每天早上在路口等我上学,晚上把我送回家了才走,陪我一起吃饭,班上有同学说我坏话她会站出来和别人对骂。嗯……现在想想好像也没有特别好,但对那时候的我而言,已经足够了。所以我把我所有的事情都和她分享了,她说会帮我保守秘密,但她骗了我。”

    胡遇站到林言身边,听她继续说:“有一天早上她没在家门口等我,我自己一个人去的学校。以前也是自己一个人,不觉得有什么,那天竟然觉得很孤单。到了学校以后,我发现每个人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她更夸张,连看都不看我……”

    林言看向胡遇,憋着嘴,露出点委屈的神情:“我的事被所有人知道了。”

    林言彻底没了朋友,也不再信任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一个人。

    “然后呢,你打人了?”

    “我才没有!老师和同学们对我反而好了,他们愿意接近我,和我说话,可是……可是我却更难过了。”林言说,“因为每个人都觉得我很可怜,他们觉得我的童年很惨,觉得我心智不健全,所以对我很包容。”

    风带起林言鬓间的发,林言缩了一下:“哥,我知道他们没错,但我很讨厌这样的包容,我甚至会恨。”

    林言只轻轻地看了他一眼,胡遇便情不自禁抱住了她,摸着她的头。林言紧紧拽着胡遇的衣服,说:“故事太长了,终于说到正题了。哥,我那天的话都不是真心的,你别生我的气。”

    胡遇:“我不生气。”

    “她说你对我好是因为知道了这些事,是因为可怜我,我不想别人可怜我,更不想你可怜我。我气疯了才会说那样的话,对不起,对不起……”林言一遍遍道歉,胡遇把她抱得很紧,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不让别人欺负。

    “如果这些事你早晚会知道,我希望是我自己亲口讲给你听。”林言在发抖,很快胡遇感到胸前逐渐湿润,他什么也没说,把胸膛留给林言,等她安静下来。

    林言问:“哥,你和他们不一样的,对吧?”

    “当然。”胡遇回答,“她说的都是假的,你不要信。”林言被他锢着头,艰难地点了一下,胡遇说,“除了我,谁的话也别听。”

    这一夜格外漫长,或者说这一个早晨来得尤其慢,胡遇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可他们抱在一起时天还是黑的。

    林言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哭累了开始咕哝:“我眼睛好痛,好困。”

    ”那不哭了,闭上睡觉。”胡遇想了想,就着这个姿势,像抱小孩似的把她抱起来,他腾出一只手扶着林言的头,在夜色里说:“放他们的屁,去他妈的心智不健全,我们阿言最乖了。”

    林言听见这句话,半抬起头:“我不乖的,我很坏。”张子瑜有句话说的对,林言享受和霸占着胡遇的好,拿捏住胡遇的心软,心安理得。她半闭着眼说,“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知道只要我把这些事告诉你,你一定不会怪我。我很坏的。”

    林言害怕胡遇对她不再好,所以什么都肯说,她在和胡遇耍小心机,她要胡遇对她更好。她在内心排斥这种不齿的卖惨行径,但思前想后仍然选择这么做,因为胡遇太好了,没有人像胡遇那样好,她贪恋胡遇的好。不齿就不齿了。恍恍惚惚的,林言想起自己小时候被阿姨抱着的样子,她伸手环住胡遇的脖子,双腿晃了晃,撑着眼皮,问:“你原谅我了吗?”

    “我没怪你,我就生了一小时闷气。”实际上一小时都没有,胡遇知道是张子瑜作的妖之后,一点气都没了,就是难过,“因为你不肯去洗澡,不听话。”

    “那……那你为什么躲着我,我给你……买的东西,你也不吃,你以为你讨厌……讨厌我了。”林言的语速越来越慢,最后几个字音化在夜里,胡遇颠了颠,没反应。他把林言抱进家,轻手轻脚放在床上,注视了很久,抬起手顺着林言的眉眼轻轻抚摸,他知道林言的故事是不完整的,很多情节被避重就轻地抹去了,他很想去窥探那些被隐藏了的细节,但如果林言不愿意说,他就不多问,有些事回忆起来太痛苦了,他不想让林言痛苦。

    胡遇的心境在长久的注视中获得了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明朗,他在在心里无声地说。

    怎么会讨厌你。

    喜欢你都来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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