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说他说想赢。

    他想赢得圣杯战争。

    这真糟糕,不管他是随意说的,还是认真的,对我而言都相当不妙,前者表示我接下来的时间会一直对他处于防备中,毕竟他在我心中向来是捉摸不透的形象,随时变卦或以假乱真是他常玩的把戏——后者就更不用说了,我丝毫不怀疑认真地想要做一件事的太宰治会不成功。

    但这可就斥了我一开始与他搭伙的目的了,所以当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将刀尖自上而下对准了还在睡梦中的孩子了。

    我作为人理修正的工具,在这一刻做出必须杀了他的判断。

    窗外有冷凉的月光舞蹈,眼帘中,因药物而熟睡的太宰治纤细得像是一株冬日里的黝柳,但仿佛完全放松似的,他睡得安逸,还在我的注视中踢掉了半截被子。

    我起初以为他要醒了,毕竟我记忆中的他一直是个警惕的人——其它寻常职业的太宰治暂且不论,与fia相关的太宰治是那种重伤了都能仅凭杀气躲掉刀子的人……所以我现在也不怀疑他会突然睁开眼睛,用那两颗黑漆漆的眼珠子看着我和我对准他的刀,然后面无表情地问我:“你想要杀了我吗?saber。”

    「你想要杀了我吗?梵妮莎。」

    02号的太宰治曾经这样问过我。

    同样是在病床上,只不过那个他是18岁。

    那一次,我的首要任务还并非杀了太宰治,而是要让一个叫织田作之助的人类在命定的时间点死去。

    我如实照做了,我明明完成了自己的职责……

    ……

    火……

    大火……

    沉闷的空气中有热烈的燎舌如同藤蔓一般沿着纯白的衣裙袭卷。

    我混沌的意识随紧闭的眼睫轻轻颤动着,双手十指相扣,置于胸前,我感受到了近乎炙烤着灵魂的灼热,一点一点舔蚀着我的肌肤、秀发以及不朽的身躯。

    鼻尖嗅到了属于赤焰的气息——烧焦的、灼热的、绝望的、窒息的……我的心脏猛地揪起。

    然后,我听到有人在哭。

    并非记忆中压抑的悲泣,而是更纯粹的的哭喊……

    “好、好痛!!”

    “救救我!”

    “妈妈!”

    “救命啊!!”

    “不要杀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唔……”

    “嘭——”

    消弥但又接连响起的枪响,凌乱的脚步声,以及爆炸的轰响。

    哭喊与混乱在一片呛人的火药味中蔓延。

    ——悲恸的悸哭。

    我的呼吸一顿。

    然后,我睁开了眼。

    同一时间,像是一名终于探出海面的溺水者,我如同获得空气般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印入眼帘的是夜晚的天空,没有记忆中属于故乡的细碎星星,但是有一轮圆月悬着,微微照亮了漆黑的苍穹。

    可惜的是,那月光被燃烧的滚滚浓烟熏成了诡谲的暗红色。

    吸入肺叶的空气是刺痛的热浪,带着我熟悉的温度。

    我胸口微微起伏着,胸前虚握的手微微松开,感受着属于生命跳动喘息的力度。

    然后,我发现自己身穿柔软宽松的睡裙躺在一片残破的街道废墟中,周遭的火舌恰好蔓上了我的裙角。

    我一愣,坐起身来飞快将裙角的火熄灭,期间瘦弱的身体因为虚弱而发出了哀鸣。

    看样子是睡到一半时遭到了袭击。

    脑袋尚且愚钝,周围的情况尚不清晰,但是我的意识本能已经让我拿起了手边一根截断的钢管,起身冲向了人类声音传来的方向。

    为了执行[在命定的时间点杀死织田作之助]的命令,我在现世的一具人类身体中苏醒。

    根据本能,我想去人多的地方,却突然被身后冲出来的一个人拉住了手,伴随着又低又平静的声音:“你在干什么?那边很危险,快过来这边躲着。”

    我侧头一看,是个暗红发色的年轻男人,高高瘦瘦的个子,穿一身算不上正式也算不上正统的中长款风衣,下巴有着些许胡渣,看上去有些颓废的样子。

    此时的他手中拿着枪,被火光点燃的眼神有些凌厉,甚至有些冷然,但是我通过他亮得透彻的眼睛以及他的面孔,瞬间判断出他就是织田作之助。

    我一时间顿住了,整个人如同机械一般冷却僵硬下来,我觉得对于初次见面的人,还是接下来要接触的人,我必须要好好打个招呼就行——于是,我一手拿着钢管,一手提起裙摆,垂首弯身,朝他行了个端正标准的淑女礼。

    我说:“先生,你好。”

    对此,他一愣,但还来不及多问什么,他就跑走了,因为周围不断响起的枪响和爆炸,青年朝那些地方跑去,一边不得不提高音量朝我说:“附近很危险,你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语毕,他将我那副纤细的身板往后一拉示意我照做,自己则是一个人举着枪跑向了前方。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我疾步跑在了他的身侧,并未如他所言去避难。

    这是当然的,毕竟阿赖耶识给我的任务是在特定的时间点让他死掉,所以换句话说,在那一天到来前他还不能死,我得确保他活到那一天。

    我得保护他。

    我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对此,织田作之助冷蓝的眼里闪过奇怪的神色。

    青年看上去有点想停下来对我说什么,或者是说教,但是他显然不常做这样的事,所以面上有些迟疑,而且情况也并不允许,因为我们恰好拐过了一个塌了半边的街角,而前方的几个黑衣人端起枪对准了我们。

    嘭嘭嘭——

    他们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子弹飞出枪孔。

    来不及任何辩解与阻止。

    弹壳落地。

    “趴下!”织田作之助喊了一声。

    但是他的眼角余光却瞥见我正以异常敏捷的身手向旁边一跃,完美躲过了那些子弹。

    值得夸赞,他很想说。

    但是他敏锐地察觉到我完成一系列躲避动作后的身体已经不堪负重了。

    子弹尽数打在了断壁残垣上。

    幸运的是两人都没有被击中,织田作之助很清楚自己是因为职业的优势,但我没有受伤在他看来完全是出于好运。

    而子弹仍在射击。

    我在躲过第一波后竟又冲了出去,借助墙作为遮蔽物从侧面飞速向那些人冲了过去。

    我赤|裸的双脚踩在尖利的碎石上,带出一连串血迹。

    趁着那些黑衣人的注意力都被我吸引了去,织田作之助冷静地在另一边以高超精准的枪术给了那些人几枪。

    敌人应声倒地。

    在他们倒下的同时,我借助一块即将倒塌的石头纵声一跃,将一个即将从三米高的阳台落下来的小男孩紧紧抱在了怀里。

    嘭的一声。

    如飞鸟般落在地上的,是我的身影。

    我们在地上滚了两圈,织田作之助赶忙紧张地上前察看我们的情况:“喂,没事吧?”

    我背对着他的身影动了动,在对方靠近时轻轻放开了手,将怀里一个只有些微擦伤的小男孩展现给他看:“接到了。”

    我面无表情地说,声音是烟熏般的沙哑。

    按我接收到的消息,怀中的小男孩是将来织田作之助会收养的小孩之一,他今天还没到死的时候,我得救下他。

    但是小男孩的神情却很不对劲,表情呆愣,眼眸无光,宛若个呆滞的提线木偶。

    我和织田作之助皆是一愣。

    但我们暂时没有时间理会这个,织田作之助拍了拍我的手背,示意我看那直升机不断轰响飞过的天空,道:“该走了,这里马上就要沦为战场了。”

    我也立马明白现在哪个情况孰轻孰重,马上抱起小男孩与他跑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先生。”虽然知道情况,但附身在一个人类身上,我还是走程序地多问了一句,我边跑边问,与他暂时避进了一个安全的小巷口里。

    “这是港口黑手党们的战争。”青年简单地回答我,并屈身挡在我面前随时警戒外面的情况。

    语毕,他还轻轻道了句:“抱歉……把你们也牵扯进来了。”

    “这并不是您的错。”我机械地回答道。

    龙头战争——这是包括港口fia在内的数个□□组织之间的大规模斗争,以某个异能者的死为契机,围绕着失去所有者的五千亿黑钱,关东地区的□□展开了一场流血与杀|戮之宴。其结果是大部分不法武装组织都遭受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

    看样子我刚好出现在了这场战争中。

    思及此,我动了下身子,脚掌突然一阵刺痛,我轻轻“嘶”了声,这才发现自己的脚掌被碎石刺得鲜血淋淋,正潺潺流着血。

    青年微微转过身来察看我的情况:“怎么了?”

    “放心,没有大碍。”我回答他。

    但是青年的眼睛却很认真地盯着那只掌心,还空出一只手在衣服里摸了摸,很快摸出一卷绷带递过来:“来,先用这个包扎下。”

    言毕,他见我一直谨慎轻柔地护着怀里的孩子,一时没有手来为自己抱扎,索性伸手为她粗略包扎了一下。

    “谢谢您,好心的先生。”我为他的这份善意扯开一个机械式的微笑,也许是我附身的这副身体常笑的缘故,比起我自身的机体,还是能让其显得自然些的。

    闻言,青年缠绷带的动作一顿,并没有抬起头让我看见他的表情:“不,如果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话就不会这么说了……”

    外面传来更激烈的爆炸声。

    但很快又稍稍平息了。

    缠到一半时,我像是突然感知到了什么一样,猛地一惊,二话不说就把孩子塞到了青年怀里,然后踩着未绑好的绷带跑了出去。

    “先生,我听到那边有个孩子的哭声。”

    我头也不回地解释道。

    根据信息权限我知道,在那个方向,有另一个将来与织田作之助相关的孩子。

    青年一愣,足足在我冲出去两秒后才反应过来,赶忙抱着孩子跟上了上去。

    我在一片街道的废墟前停下了脚步。

    残破的街道周围全都是破烂的汽车和尸体,虽然大多是黑衣人的,但是也有被殃及的平民。

    车在冒火,黑烟腾上天空。

    我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哭泣。

    寻声望去,我看见在一辆掀翻的汽车旁,一对死去的年轻夫妇紧紧相拥着,哭声是从他们怀里传出来的。

    丈夫在最外面护着妻子,被抱着的妻子又搂着自己的孩子。

    因为保护得恰当,怀里的孩子并没有什么大碍。

    见到这一幕,我感觉自己心尖不知为何微颤了一下,许是人类的情感作粹,稍微影响到了我,我走上前去,将这对夫妇僵硬的手轻轻掰开,把哭泣的小女孩抱了出来。

    在胸前装模作样地比了个十字架,我歪了歪头,因为被上一个世界的某个人说过自己不像人类,所以我开始学习人类的行为,比如说,送终祷告:“愿高洁的灵魂能前往天堂,也请护佑你们的孩子平安长大。”

    语毕,我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听着她高昂的哭声,终于放松似的松了口气,还好,没死。

    她可是要两年后才能死的。

    对此,赶来的青年的声音接踵而至:“希望你下次别这么鲁莽地冲出去,很危险……”

    但回过头来的我让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先生,您看,她并无大碍,还活得好好的。”

    对此,织田作之助一愣。

    片刻后,他眸子微动,微微弯下身来看我怀里哭泣的孩子,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存活,运气不错。”

    但是,他耳朵里别着的通讯器却传来了朋友劝诫的声音:“织田作,我大概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但是快逃吧,你那里也马上会变得很危险了。”

    话因刚落,他们身后飞速驶来一辆黑色的机车:“闪开!”

    咻的一下一闪而过,机车如同月夜下的鬼魅漫起了很多碎石尘土,直直向前方如同炮弹一般袭来的火石冲去。

    我抬眼看去先是被周围漫起的灰尘遮了眼,但是待视线清明后,我看见骑着机车的人躲过了那些火石后以不可思议的姿态冲上了一幢尚未倒塌的大楼。

    但是火石砸下来带起的巨大热浪和石块像风尘暴一样炸开。

    虽算不上致命,但滚滚的火舌迎面而来。

    织田作之助一惊,心想躲不开了,连忙拽着我想让我们趴下来尽量减少伤害,但却又被我塞了个孩子在怀里。

    与此同时,我用鲜血淋淋的脚缓缓站了起来,背脊挺直地站在他们面前,灌了热风的裙角和金色的的长发在空气中肆意翻飞。

    我垂在身侧的双手如同祈祷似地紧握着。

    面对如记忆中滚滚的火焰,我的神色无所畏惧,反倒有微亮的极光在眸中碰撞。

    “吾主啊……”我用沙哑的声音说着:“请再次赐予我恩典。”

    如同被偏爱着般,伴随着我的话,我的周身突然冒起了点点金色的星光,如暗夜的明灯般令人安心,其手中星光凝聚,慢慢形成了一柄如同长|枪般的武器。

    与此同时,我那身破烂的睡衣裙角在热浪中翻飞出了暗紫色的猎猎衣袂,附之其身上的银白铠甲在火光中闪烁着耀眼但安抚人心的凛冽光辉。

    下一秒,我抿着唇,凛然地挥动手中的武器,迎上了袭来的烈焰。

    就此,少女那副如同英雄一般挡在面前保护他们的凛然姿态,深深映在了青年织田作之助的瞳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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