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织田作之助在看一本书。
太宰治来到他们照例喝酒的酒吧时,发现自己的其中一个友人已经先到了,织田作之助点了一杯加了冰的酒,醇橘色的液体在透明的酒杯里晃荡,太宰治看见他目不转睛盯着一本厚厚的书看,脱了的沙色外套放在一旁的高脚椅上。
本该属于另一个人的位置还空空如也,但这并不妨碍太宰治的好心情,他故意在下楼梯时踩出声晌,对此,酒吧的老板擦着酒杯见怪不怪,头都没抬,只是默默给他常坐的位置上了一杯每次必点的酒,倒是织田作之助转头看来,平静地朝他打了声招呼:“来了啊,太宰,听说你最近感冒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会来了,感冒好了吗?”
“哼哼!”一身漆黑的少年在距离平地还有三四阶的高度上像挥着翅膀的大鸟一般跳下来,动作出乎意料的轻盈,连落地的声音也几乎没有,比起方才的动静,或许会有幽默的人会建议他去参加奥运会。
可惜在场的就织田作之助和老板两个人,织田作之助不是个幽默的人,老板也不擅打趣客人,太宰治只能在他们的注视中恢复正常,走到自己平时的位置上坐好。
织田作之助觉得他的感冒应该好得差不多了,要不然他不会捧着脸用一种轻飘飘的笑容在笑。
果不其然,下一秒,太宰治就说:“虽然还有一点点,但今天下午睡了个好觉。”
“虽说好得差不多了,但太宰君你就不怕今晚喝完酒后又反复吗?”这样的言语来源于楼梯口的人,今天约酒的最后一人姗姗来迟,太宰治坏心眼地眯了眯眸子,笑着看向对方:“嗨!安吾,如果如你所说那我就再去睡一觉!呀!要是这病毒这么好被打败我还会瞧不起它呢!”
闻言,对方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在织田作之助身旁的另一个位置落座。
坂口安吾,港口fia的成员之一,隶属情报部,平时基本是个见不人的大忙人,他在坐下后拍了拍自己随身携带的公文包和身上的西装外套,说:“你们有带伞吗?外面下雨了。”
“诶?!”太宰治大惊小怪道:“明明我来时还没有!夏天真的是反复无常啊。”
言毕,他又笑了:“不过没关系,晚点让我的部下来接我好了,你们要不要顺便搭个顺风车呀?”
“不用了,我自己带了伞。”坂口安吾这么说,太宰治也不见失望,织田作之助也说:“等会的话,凡凡应该会拿伞过来接我的。”
这话叫少年终于不满地鼓起了嘴:“诶,织田作把我们这个秘密基地告诉她了吗?”
“没有。”虽然这家酒吧并非他们的专属,但织田作之助也没有反驳太宰治充满孩子气的说法,而是平静且耐心地解释道:“但是我外出下雨又没带伞时,她总会来接我,就算我没告诉她我在哪里。”
闻言,那两人都微微安静了下来。
太宰治用一种判断不出情绪的声音道:“织田作你确定自己没被她放了什么监视器之类的在身上吗?”
青年微微摇了摇头,坂口安吾也道:“我记得你说过,那个叫凡凡的是目前和织田作同居的女孩子吧。”
“嗯。”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顶着两位友人关心的目光道:“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我觉得她没有恶意,她总能在我有事苦恼时出现,所以每当我忘记拿伞时遇见她,我并不觉得讨厌。”
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那他们自然不多加议论什么,他看见太宰治撇了撇嘴,撑着吧台陷入了一种被无聊支配的沉默中。
他们三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趣事,某一刻,对文字比较敏感的坂口安吾被织田作之助放在手边的书吸引了目光:“真难得,织田作会带书来这里看。”
“啊,是在来的路上顺便在图书馆借的书。”织田作之助说。
“什么?什么有趣的书?”太宰治当即来了兴趣,他无聊太久了,在他的认知里,能让织田作之助这样的人觉得有趣的东西或许也有值得一看的价值。
对此,织田作之助安静地将那本书立起来,给两个好奇的朋友看看它的书名——《英法百年战争》。
“啊,竟然是历史书。”太宰治率先发出焉焉的声音,其中的失望不言而喻:“织田作难道是在为将来要写的小说做积累吗?”
“有一些在意的事。”织田作之助是这样回答他的,随后又问:“你们知道「贞德」吗?”
“当然知道。”作为常年与文字打交道的工作者,坂田安吾一边喝酒一边道:“说起百年战争,其中最耳熟能详的就是圣女贞德了。”
很快,灯光迷蒙的酒吧里,只剩一个人的声音:“整整一个多世纪,将法兰西在整个战争中的从危难局面挽救回来的就是她,说来也挺不可思议,据历史考究,她本来只是一个偏僻农村的普通少女,有一天说是听到了神谕,要她收复被英格兰占领的失地,要说神谕,现在听来就像骗人的,所以她16岁时去见驻防部队指挥官还被嘲笑了一番,第二年再见她时,她竟然说出了一些神奇的战情预报,比方说预言奥尔良附近的法军会在鲱鱼战役中战败,后来大家就相信她是真的接到了神谕。”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听着坂口安吾的话,这对他来说仿佛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以致于他一字一句都不想听漏,见此,太宰治也提出了相应的说法:“说到底神谕什么的,只是后来为了矾固宗教观念的说法吧,若我是当时的贞德,我也会为了取得他人信任而搬出神谕那一套,至于预言什么的,如果她是个对军事方面有天赋的人,那么根本不需要什么启示,只要动用自己的脑子就能纵观战局,而且法兰西那个时候,因为战场一年接着一年的失败,军队和人民都已经士气低落,法国政府也名声败坏,根本就是穷途末路了,所以才会在绝望中去相信一个来自农村的文盲女人吧。”
闻言,织田作之助蓝色的眼珠微动,他的视线落在酒水上,仿佛在透过它看着什么。
酒吧里播放着轻缓的音乐,暖光在酒柜上的藏品边缘晕出旖旎的色彩。
青年看见酒杯里微融的冰块浮浮沉沉,耳边,是坂口安吾就着太宰治刚落的话音发表的感想:“所以说,真正让人惊讶的果然还是她的战争策略和统帅带兵的魅力,不可否认的是,当时一蹶不振的法兰西在她的鼓舞下士气高涨,而且相比法兰西一开始谨慎保存的作战风格,据说她总是挥着军旗冲在最前面发动猛攻,从此那场战争才朝着有利于法兰西的方向发展,她19岁那年被当成魔女处死后,也激发了法兰西民族的愤慨,既而为以后法兰西的胜利作了精神基础。”
“确实佩服她呢。”太宰治难得发出带着真诚笑意的感慨。
许是为了满足这个话题带给自己友人的好奇心,太宰治的态度有了几分认真,他拿食指轻轻敲了敲酒杯的边缘,叮的一声,少年微微偏头,鸢色的眸子在灯光中笑着对上了织田作之助的目光:“连自己的死亡价值都能利用到如此极致的女人,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和这样的人聊聊天……”
……
我觉得自己今晚暂时不用担心太宰治会去和哪位被他忽悠了的女性殉情了,因为他在同我跳完舞后就觉得累了,嚷嚷着想回去睡觉了。
但是他今晚除了跳舞这样临时起意的兴致外,还有任务,这是他自己告诉我的,也许是想让我更好地服务他,他告诉我他要摧毁那几箱宝石。
既然不能让它们流入横滨将其占为己有,那也不能把它们白白送回意大利给别人——他说这是boss的想法,当然,boss应该没有明说,所以今晚会发生的事情将是太宰治那颗聪明的脑袋揣测出来的行动。
这件事要做的不动声色,不能大张旗鼓,不能让这场舞会中的大人物有证据将矛头指向港口fia,据说最好也别派像中原中也这样强大的异能者去做,毕竟港口fia现在还没得到异能开业许可证。
所以太宰治将这件事交给了各方面都符合条件的银。
对此,我觉得他应该真的是想锻炼银。
围绕那几箱宝石的势力并不少,单单来参加舞会的就有多几个,那几箱宝石一定呆在这艘游轮上的某个角度被层层看管着,纵使银的暗杀技术很高,她也只是一个刚从贫民窟到fia的小女孩,要想在一片刀枪弹雨中找到那里并突破层层防守完成任务是不太可能的事,甚至可能因此丧命。
太宰治心里有数,所以大概也没想着让她真的完成摧毁宝石的任务,在他说给我听的策略里,银大概只是个烟雾弹,他一定有其他的安排。
我这么想着时,正一个人从舞会厅外的洗手间里出来,可是,在我打算离开的时候,身后有人轻轻用硬物抵住了我的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一定是把枪,我只得先乖乖地举起双手来,在这个位置没有监控器,我们发生的一切暂时没人知道,那个以此威胁我的人在我身后发出了属于意大利的语言:“凡凡。”
是年轻少女的声音。
但我一愣,因为这并不是我熟悉的声音,我敢肯定我并不认识身后的这个人,纵观林凡凡的记忆,也没有这位小姐的存在。
我没有惊慌,也没有回头,而是问她:“你是谁?有什么事吗?”
对方安静了一会,突然以一种奇怪的调调笑了起来——为什么说是奇怪的调调呢?因为我觉得一位正常的淑女不会那么笑。
她说:“和我去见一个人。”
我乖乖应好,对此,她也没有放开我的打算,而是继续在我身后举着枪,示意我往前走,奇怪的是,一路上,她也不避开监控器,顶多避开人,让我往贵宾房的方向走。
事实上,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制服这位女性,但我想知道她要让我去见什么人,又为什么认识我。
这些超出了我的权限认知,我动用权限查看了身后这位女性的有生以来的轨迹,她叫维娅,是一位来自意大利的女孩,家中经商,父亲是一位颇有权势的商圈奇人,交际圈皆是富贵人家的小姐,除此之外,她甚至连枪都没握过,更重要的是我并未发现林凡凡与她有什么人生的交错。
这很奇怪。
所以我倾向于她被谁用奇怪的能力控制了,而那个人认识林凡凡,或者说是知道林凡凡。
这么想着时,我还想等下超过时间回去太宰治会不会抱怨。
很快,我们就一起穿过了长长的走廊到达了一间被好些带枪|械的黑衣人把守的房间。
那些人并没有阻止我们的靠近,还将房门打开,维娅将我推了进去,我刚踏进去就嗅到了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好好看看她,很像吧。”维娅笑着说了这么一句话,显然不是对我说的,我抬眼望去,便见宽敞且装饰得精美的房间里,有位头发花白的男性躺在床上。
从他床边的输液瓶和布满褶皱的苍白的脸来看,他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
那样的人用浑浊的眼睛注视着我,却对维娅说:“真的很像……能让她再走过来一点吗?”
“当然可以。”维娅笑道,她一边驱使我走到那位先生的身边,一边说:“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她叫林凡凡,不是那个人。”
可是,那位先生置若罔闻,他在一位护工的帮助下艰难地起身,抬起枯槁的手抚摸我的脸,一边喃语道:“真的很像……”
我看他如此艰难的样子,不禁微微弯下身子靠近他,想让他做出此举的身体好受点,与此同时,他的手无力地滑下,我轻轻捧住它,见上面被针扎得浮肿。
可是对方并不在意,而是在我捧住他手的时候望进了我的眼睛,我看见他的面上闪过一丝恍惚,他轻声问我:“……是你吗?梵妮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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