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这几日怎么没见着茗兰哥呀?”

    小红正端着洗漱的脸盆从芍药房中出来,迎面遇到茗兰身边的小丫环翠儿,顺嘴问了句。

    “茗兰哥这几日病了,已经几日不接外客了。”翠儿垂头叹道。

    小红闻言惊讶地张开嘴,好端端的怎么就病倒了?

    “茗兰哥身子弱,吹了几日的夜风,着了凉便病着了。”

    翠儿纠结了片刻,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前几日,茗兰哥约薛老板游花船,两人在船内没过多久就不欢而散了。薛老板已经许久没来看望茗兰哥了……”

    小丫头的话没说完,可两人都明白里头的意思。

    小红听完也跟着叹了口气,只继续问道:“茗兰哥的病可请了大夫?”

    翠儿摇了摇头:“前几日以为是小病,就没请大夫。今早茗兰哥有些发热,才请示了妈妈,准备出去看大夫。”

    小红见状也不敢继续耽搁翠儿,让她赶紧回去照顾茗兰。

    小丫头几步路迈进了茗兰的房间,茗兰正病殃殃地躺在榻上,身上盖着被子。

    她上前伸手摸了摸茗兰的额头,还是有些烫手。

    茗兰在她伸手间恍惚地睁开眼,张了张嘴,声音微弱:“……回来了?”

    “茗兰哥,我已经请示过妈妈了,黄包车也在楼下等着了。”翠儿轻手轻脚地将茗兰扶起,为他披上外衣。

    茗兰的身子微烫,浑身发软提不上劲,只能由着半大的小丫头搀着他下楼,送上黄包车。

    黄包车夫见其中一人病恹恹的,拉车时脚下也使足了力气,又快又稳,兜着两人前往附近的大医馆。

    等到了地儿,翠儿搀着茗兰下车,抬头一瞧医馆的牌匾——何氏医馆。

    怎么是何家的医馆?这不是存心给茗兰哥找气受吗?

    小丫头皱着眉,转头面色难看地瞪了眼正在擦汗的车夫:“怎么找这家的医馆?”

    车夫好心为客人寻了家好医院,反被客人莫名其妙地瞪了眼,也有些恼火:“这家医馆的老大夫医术高超,也不乱收老百姓的药钱。俺看这小哥生了重病,才特地绕了远路来这家……”

    茗兰在车上吹了风,晕乎乎的脑袋清醒了几分,见两人快要吵起来了,赶紧出声:“谢谢大哥了。翠儿,把车钱给大哥结了。”

    车费总共十文,翠儿嘟着嘴从袖中摸出十来文铜板递给车夫,多出来的算小费。

    车夫拿着多出来的几文钱,也不再生气,拉着车转头走了。

    翠儿眼见茗兰晃晃悠悠快要站不住脚了,也顾不上这是谁家的医馆,赶紧扶着人进去。

    初夏季节,天气多变。白日里炎炎烈日,到了晚上又凉气袭来。一些贪凉的,难免容易得感冒。

    一时间,得了感冒的病人塞满了大半个医馆,大夫和药童忙得团团转。

    好在何老太爷有经验,早早备好这段日子的药材。省得医馆里挤满了病患,却没有治病的药。

    翠儿扶着茗兰进了医馆,见茗兰脸色苍白,浑身发烫,忙招唤大夫。

    这时候医馆里的患者不少,可医师却只有那几位。

    有些病人一大早就来医馆排队,排了好长时间。

    怎会乐意一个临时跑来的丫头突然插队呢?

    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大爷便念叨着:“小姑娘,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吧。你看看这么多人排着队呢。”

    翠儿急红了眼,看着半个屋子的人,心里又埋怨起刚刚将她俩送到这医馆的车夫。

    倒是有一个好心的大妈看着茗兰脸色不佳,招呼翠儿,要将自个儿排队的位置让给她。

    几人的一番吵闹也引起了大夫们的注意。正在翻阅医书的何温言抬头瞧见两人,见有人已经快站不住身子了,赶紧放下手中的书,朝二人走去。

    “快扶着他跟我进后堂。”

    翠儿见一位清俊的青袍少年走上前,帮她一同扶着茗兰,领着两人进了后堂。

    何家医馆的后堂摆着几张病床,现下没人住这儿。

    何温言将病人就近扶到病床上,又回到前屋取了自个儿的医箱。自从上次帮人取了子弹后,他的医箱一直放在医馆内。

    他从箱子里取出一支体温计,用镊子取了酒精棉擦了擦,便径直走向病人。

    翠儿瞧着这少年年纪轻轻,看上去不像是个大夫,也不对病人望闻问切,倒是拿着个玻璃棍子朝茗兰哥走去。

    这人的手已经摸上了茗兰哥的衣襟,眼瞧着就要解开衣扣,小丫头赶忙出声道:“你干什么呢!”

    “我量量体温。”何温言被这个半大的丫头唬得一愣一愣的。

    翠儿捂着茗兰的前襟,斜眼上下打量这不像大夫的医师,一时分不清这人是不是在趁机占便宜。

    何温言自然知道这位病人是个坤泽,刚刚扶人时就嗅到了轻微的信息素,见小丫头一脸警觉地盯着自己,解释道:“医者面前无性别之分,且不说我也是坤泽。”

    何家的坤泽?!

    “你是何家少爷何温言?”

    何大少爷见这小丫头突然瞪大了双眼望向自己,只觉有些莫名其妙。他朝翠儿点了点头,接着解开病人的衣袍,将体温计置于其腋下。

    等待时间的同时,何小大夫顺势替病人把脉。

    翠儿在一旁看得稀奇:“何少爷,您不是去海外学的西医吗?”

    “我自小学过几年中医。”

    何温言一手摸着脉搏,眉头却缓缓隆起:“他从何时开始发热的?”

    “今早开始发热的,前几日只是小感冒。”翠儿老实交代道。

    何温言将体温计拔出,三十八点五摄氏度,再烧下去只怕脑子都要烧傻了。

    何小大夫赶紧从药箱里翻出一罐玻璃瓶,拧开锡质瓶盖,倒出一片白色的药片。

    他将药片交给小丫头:“把这个药片喂到他嘴里。”

    “这……这是什么。”翠儿看着手中白色的小药片,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药。

    “安乃近,一种退烧药。”说罢,何温言又从水壶中倒了杯清水递给她。

    茗兰这时已经烧得迷糊了,翠儿将药片喂入他的嘴中,扶起他的肩膀喂了半杯水。

    白色药片遇水瞬间化开,苦味顿时在口腔中蔓延开。茗兰轻轻蹙眉,迷糊中睁开双眼:“……翠儿?”

    翠儿忙扶起茗兰,介绍道:“茗兰哥。这位是何家少爷。”

    茗兰?

    何温言只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可一时半晌又想不起自个儿从何处听过。

    他朝茗兰点了点头,道:“我刚刚替你诊过脉,除了发热外,你的身体应该还患有娘胎里带出的弱症。”

    茗兰无力地倚靠在枕头上,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何大少爷面容俊丽,尤其是眉眼间透露出的自信神态,令他十分艳羡。

    茗兰咳嗽两声,哑着嗓子说道:“我的确是自小就体弱多病,家里也曾带我寻过大夫,只是无法根治。”

    “再到后来,家中没落了,哥哥又欠了外债。家里连饭钱都没着落,更别说是供着我的药钱了。”

    到头来,还是将他买了才抵了债。

    茗兰说这话时低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翠儿从茗兰进青楼时就跟在他身边的,却也是头一次听茗兰哥说起过他的过往。

    许是这会儿高烧烧得有些糊涂了,一些话轻易就说出口了。

    “你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我请祖父来替你瞧瞧,若是能根治是最好不过的。若是不能,就麻烦祖父开个温养的方子,看看能不能用上些低价的药材。”

    何温言的脸色有几分担忧,直言道:“你这身子若是不温养着,只怕活不过三十。”

    听着这话,身为病患的茗兰神色却丝毫未变。

    对他而言,活到三十还是活到百岁又有何差别呢?活得长些,还徒增痛苦。

    何小大夫也是头一次遇见这种不将自己的寿命当一回事的病人,他无奈地摇摇头,嘱咐翠儿用酒精替茗兰擦身降温,自个儿先去前屋帮忙,这会儿医馆正忙着。

    房间里,翠儿正笨拙地捏着酒精球帮茗兰擦拭额头,冷不丁地听茗兰问道:“翠儿,你觉得何少爷如何?”

    小丫头愣了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何少爷……他长得俊秀。可若他不说,光看他举手投足的神采,我还真猜不出他是坤泽呢。”

    何大少爷的确与翠儿见过的坤泽有很大不同。

    “是呀。他真不像个坤泽……”

    茗兰的声音微弱,独自嘟囔着。许是昨晚没休息好,茗兰在迷糊中睡着了。

    临睡前,他还忍不住想着,这样神采飞扬的何家大少爷,是否能摆脱寻常坤泽嫁人后被困后宅,一辈子相夫教子的命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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