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本身就瘦小，此刻蹲在卫生间里，蜷缩成一小团，看起来更加脆弱。像是一只遍体鳞伤的小奶猫，缩在角落里一点点舔舐着伤口，可怜兮兮的。
陈辞微微皱了皱眉，视线终于没有办法再收回去。他克制住想要进去的冲动，转身把一包纸巾扔给管家，“你不进去看看，人死在我家里怎么办？”
“啊？好！”
管家被这卷纸给砸蒙了，许久才反应过来，陈辞应该是担心里面的青年。虽然不太理解陈辞为什么不自己去，但他还是赶紧应了一声，拿着卫生纸过去了。
“算了。”
陈辞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从管家手里把纸巾拿过来，然后把口袋里的手机递给管家，“还是我去吧，你给宋清打电话让他赶紧过来。”
那种油腻的气息依旧挥之不去，口腔里全是食物酸涩腐败的味道，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来，苏辰蹲在马桶旁，胃里传来阵痛，然后以呕吐的形式表现出来。
视线微微有些模糊，空气里全都是食物发酵以后的酸涩味儿，这又造成了某种恶性循环，苏辰不受控制的呕吐，只觉得自己快要把胆汁都吐出来了，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站着的人。
“擦擦吧”
陈辞皱着眉把纸巾递出去，心里突然酸涩的厉害，被一根看不见的银针戳了一下，揪着疼。
不过陈辞是一个很会控制自己情绪的人，也许是和他自己从小生活的环境以及接受的教育有关。
他会潜意识的把这种，对于他来说可能存在危险的情绪给忽视掉，换上另一副适合他的表情，以此来达到保护自己的目的。
似乎没有想到陈辞会进来，苏辰听见声音吓得一个激灵，看清来人是陈辞以后，他才松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把纸巾接过去。
“谢谢”。
察觉到陈辞有些嫌弃的眼神，苏辰抿了抿唇，瓮声瓮气应了一声，然后起身去洗手台洗漱。
冰冷的水拍打在脸颊上，顺着脸颊往下流进衣领，也让苏辰稍微冷静了一些，吐过了以后胃里的确舒服了很多，然后就开始不受控制的想一些其他的东西，比如陈辞刚才那个分外嫌弃的眼神。
眼眶又开始变得酸涩起来，苏辰索性接二连三的用手捧起来水洒在脸上，试图冲洗掉这些不合时宜的想法。
其实陈辞嫌弃也是正常的吧，或者说，陈辞一直以来都挺嫌弃他的，之前他的胃就不好，没少在陈辞面前吐过。
那个时候的他们还没有到撕破脸的地步，甚至说是如胶似漆也不为过。当时每一次他胃不舒服，陈辞总是会一脸关切的在他旁边蹲下来，然后温柔的给他拍一拍后背，告诉他不要怕。
以至于后来苏辰都忘了，嫌弃和厌恶才是一个人应该有的表情。
那种味道并不好闻，有很多敏感的人，甚至会被那种味道牵连，然后控制不住的反胃呕吐，就连至亲的人也可能没有办法做到一点也不嫌弃。
当时的陈辞又对他们苏家的所有人恨之入骨，做出那么一副关切的表情，一定需要很大的决心和信念吧？
脑袋沉沉的，意识也渐渐的模糊，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晃成虚影，一时间苏辰什么也听不见了，像是到了某个平行静止的空间，只能听见水流的声音，并且清楚的感受到那种被溺死的窒息和无力感。
“你不想活了就直接死在大街上，别踏马的用我家的洗手池把自己淹死！”
肩膀被大力的抓住，将苏辰的灵魂彻底的从那片快要将自己溺死的海域里拉了回来。
苏辰的满脸都是水，水珠顺着头发丝往下滴落，因为刚哭过的原因，眼眶还是有些红。
一切发生的太快，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茫然无措的眨了一下眼睛，似乎并不明白陈辞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衬衫前面一大片的水，贴着皮肤，勾勒出玲珑有致的曲线，陈辞此刻却没有任何欣赏的兴致。
陈辞眼尾猩红，因为生气，用力咬着的牙齿咯吱作响。他抓住苏辰的衣领，心跳声震耳欲聋，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他无法想象，自己如果再晚发现一步，苏辰是不是真的就要把自己溺死在洗手池里。
偏偏苏辰还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眼睛单纯又茫然的看着他，似乎刚才想要把自己溺死在洗手池里的不是自己。
“啊？说话啊！六年了，你长本事了是吧？不想吃就不吃，想死就出去，别踏马死在我面前！”
陈辞松开苏辰的衣领，眸色暗沉的喘着粗气，“你是不是存心报复我呢小少爷？死在我家里给我找晦气是不是？”
“我告诉你，只要我活着一天，你踏马就得给我好好活着，听见没！”
苏辰被陈辞吼了一通，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陈辞误以为他是要自杀。他叹了口气，似乎不想这么无用的争吵下去，伸手拉了一下陈辞的袖子。
“你以为你能这么轻松的去死，我告诉你不可能，这太便宜你了，我…”
袖子被轻轻的触碰了一下，陈辞即将要说的话被卡在了嘴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苏辰沉默着把手收回去，心想果然如此。陈辞那么讨厌他，估计被他碰了那么一下能恶心好几天，恨不得现在就把衣服扔了，哪里还有心情来继续骂他。
“我不是想死，只是有点太晕了，想洗洗脸而已。”苏辰好声好气的解释，“还是谢谢你救我。”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陈辞解释这个，更不明白陈辞为什么这么生气。也许是在陈辞看来，他这么轻易的一死了之的确是太便宜了。
“我可不是怕你死，你要死就死出去，别在我面前碍眼。”
陈辞冷哼一声，拿着纸率先从卫生间出来。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脚步一停顿，转头看了苏辰一眼，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你最好别想着出去，至少在我活着之前，你都别想了。”
“我突然觉得，六年前放你走是一个很不明智的决定，小少爷，咱们注定是要纠缠一辈子，不死不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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