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许久没出过这种案件,还发生在众口铄金的电视台,瞬间就炸了窝,搞得全网皆知。
领导一边套上外套,急匆匆往天台赶,一边紧急下达通知,严禁员工散播消息、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但是网络时代,人人都有微博朋友圈。早在歹徒在一楼发飙的时候,就有人录了小视频,偷偷的传了上去。网上立刻人仰马翻,热心祈祷者有之、围观凑热闹者有之。
歹徒的前脚刚踏上天台,就有网友嚷嚷着要看直播,不播就是心里有鬼、刻意封锁……
而歹徒的目的,似乎就是为了引起注意!眼看着武警远远地封锁了出口,他冷笑了几声,对着人群喊话,点名要一档知名的法制节目来拍,并全程直播。
节目组接到消息的时候,还一脸的懵。他们正在跟上级批示,请示去录制节目素材。结果来自警局的文件还没下来,就有特警赶来通知,点名要他们的首席主持。
于是一行人扛着机器,风风火火的到了楼顶。稳重的男主持人轻咳一声,准备上前充当说客。
摄像机是真的,但直播是假的。多少案件都毁在看客的风生水起上,所以谨慎起见,还是先稳住歹徒情绪、力保人质安全。
此时特警也陆续赶来,全副武装,和武警军官商讨着对策。营救人质需争分夺秒,但这里地形特殊,简直难上加难。
要是在普通的楼顶,只需爬上附近的高层,让狙击手找好位置,一枪爆头。但这里能作为观景台,正因为是周围的制高点!四周景色一览无余!
楼层高就罢了。附近的大厦,离这里还都有一段距离。而且玻璃幕墙反光,在正午的阳光下,整栋大厦都显得刺目。
白夭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幅略显混乱的场面。在警戒线之前,穿西装的男主持人和谈判专家,正在比划着说些什么。
而在他们之后,既有严阵以待的武警、特警,还有拿着各式设备的媒体人。再往后,则是一片乱哄哄的围观人员,拿着手机偷偷的拍摄。
人太多了,这是白夭的第一念头。而武警们也察觉到了这点,正在请无关人员撤离。
白夭急忙往前挤,举手喊道:“我是人质的朋友!她的家人都不会来的,所以请务必让我在场!”
“那你进吧。”,武警将她放了进去,脸上却有些疑惑。据说电视台的员工,已经通知了这女孩的亲人。都碰到这种事儿了,家里人怎么可能不来?
而歹徒,还在跟谈判人员僵持着,坚持着自己的条件,绝不松口、绝不释放人质!
警戒线之后,特警正在跟台里的员工沟通:
“这里的安检严密,他哪儿来的凶器?”
“是、是节目组的道具……”
“假刀?”
“不,是真刀!是一个做饭的节目,刀是厂商赞助的,特别锋利!”
“该死!”
……
丁秘书赶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二十分钟,现场毫无进展。而天台上的阳光暴晒,南缨的脸色泛红,脸上、肩膀上都是汗,已经有中暑的征兆了。
而且最可怕的,是她的脖颈和肩膀处,都有一大片青紫!歹徒的菜刀还架在她脖子上,不知道是否有划伤。
丁秘书面色一沉,直接走到现场最大的领导面前,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毫无进展?歹徒都提出了什么条件?”
“你是?”,领导皱着眉刚要发飙,却被身旁的助理拽了下袖子,小声提醒道:
“年初招商大会,副台长还跟他合过影,您忘了吗?这是那个集团的总经理特助啊,丁秘书。他们赞助了咱们台里的五档节目……”
“哦……”,领导生生把怒气咽了回去,上前与他握手:“这位小姐是……?”
丁秘书的眼神凝重,低声说:“江家的继女,南缨。而且她的生父,是上海南氏的董事长,南宏!”
听到这句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本以为是场意外的绑架事件,但如果南缨的身份这么特殊,那就很可能是预谋作案啊!
有特警急忙拿起对讲机,向前方汇报这个发现,请求紧急调整谈判方案!
领导想了想,对丁秘书说:“歹徒提出了两个条件,一是让他的老婆和电视台的台长到场,二是……二是让他们当众,在电视直播里下跪道歉!”
这个回答,显然在丁秘书的意料之外。他推了推眼镜,问道:
“人呢?”
“已经联系到他的老婆,在赶来的路上。但台长、副台长,都在外地电视台访问交流,根本不可能出现。再说了,就算来了也不可能下跪啊,那就显得向黑恶势力妥协了。”
“谁会提这么荒谬的理由?”,丁秘书皱眉,“歹徒肯定另有所图!这位是我们集团的谈判专家和律师,有着非常丰富的经验。我请求撤下在场的那两位,由我们的人出面。”
“这……”,领导有些犹豫,赶紧派人叫来了警官商议。
“不可能。”,警官答得毫不犹豫,“李主持人,是歹徒指明要在场的。而另一位谈判专家,是我们警局长期合作的专家,值得信赖!而且他们已经和歹徒商议了很久,贸然换人,只会使歹徒的情绪更加暴躁!”
“可你们毫无办法!”,丁秘书有些急躁,左右踱了两步,又走近警局的领导,压低声音说道:
“网上已经传出这事的照片了!现在国内的经济形势正在震荡期,前半月股市下行不稳。南小姐的身份敏感,若是处理不当发生危险,将直接影响两家上市公司的股价,上亿的损失!这种后果,你们承担的起吗?”
这话一出,周围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看秘书的眼神里多少带了些鄙夷。先别说孩子出事儿了,来的只是个秘书。结果关心的还不是人的安危,而是经济利益……都说豪门的子女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但要让他们生在这种亲情淡漠的家庭,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娘胎里!
丁秘书又说:“赶紧和歹徒谈判,问问他想要多少赎金?我们出得起!”
“有病吧?他是不是有毛病?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吧?把这孙子赶走啊。”,一个特警骂了一句,就要上前跟那秘书理论,却被周围的同事拽住了胳膊……
而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线从后方传来,伴随着稳稳的脚步声:
“没人会管狗屁的股价!倒是你,在这指手画脚,一旦激怒了歹徒,那种后果……你拿什么承担?你承担的起吗!”
“苏连长!你终于到了!”
白夭拨开人群,急忙迎了上去:“南缨快坚持不住了!我们要怎么办?”
“白小姐,你也在这里?”,丁秘书楞了一下。
而白夭冷冷的横了他一眼,斥道:“江家是无人了吗?竟派了只披着人皮的畜生来!”
丁秘书脸色瞬间变幻、青红交加,喉结一动,却闭紧了嘴,没再说话。
而苏黎冲白夭点了下头,目光便笔直的越过人群,看向了南缨。
南缨原本微闭着双眼,视线被汗水模糊。却似乎有所感应,抬起头,遥遥的往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他果然来了。
南缨被挟持了二十分钟,脸色一直都很平静。而此时,神情却出现了裂缝,那如墨的眼底,终于露出了些无措、祈求。
她长到二十几岁,最怕碰到这种没有目的的歹徒。自小家人就告诉她,若是碰到劫财、劫色的,一律乖乖听话,破财免灾。逃出生天之后,再找他们秋后算账!
但她平平安安的长大,除了儿时的那一次天灾,几乎都没碰到过什么危险。倒是身边围着的许多人,都像‘歹徒’一样,对她心有所求。要么是求财、要么是求人脉,总之南缨对此游刃有余,心情好时提供帮助、心情不好时就打太极。
只要对方有个明确的目的,甭管心思多深沉,都极容易打发。
但像现在这种对南缨一无所求,随机作案,只要老婆和台长来下跪的歹徒……南缨实在是,不知所措。
她想着自己嘴损,多嘴还有可能激怒凶徒,就一直沉默着。结果谈判持续了许久,说来说去都是些空话,没有获救的希望。渐渐的,南缨就有些忍不住了。
她看到白夭在人群中哭得一塌糊涂,一直试图靠近。也看到西装革履的秘书,带着一行人远远赶来。
那时她忽然有些泄气,想出声让白夭赶紧逃开,免得见到自己血溅当场,会支撑不住的晕死过去……
但阳光炽热,她却见到了一身军装的苏黎,步伐坚定的向这里走来。虽然他被许多人簇拥着,又和几个人交谈了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但南缨坚信,他正在绞尽脑汁的营救自己,并且一定会把自己救出去。
这么想着,她似乎,又能再继续坚持下去了。
……
而此时,在不远处的指挥室里,几个人正在激烈的争吵着。
“负责营救的特警,已经在附近大楼找到了狙击点!时间刻不容缓,我建议,立即击毙歹徒,救出人质!”
苏黎却不赞同:“一枪爆头的场面,给多少人质留下过一生的心理阴影?我觉得救人,不能只看一时,要对人质长远的心理安全负责!”
“这都什么时候了,哪儿管得了那么多?歹徒可拿着刀呢,稍有不慎,就是两败俱伤!”
“我同意苏连长的意见!”,白夭作为唯一的家属,获得了旁听的权利。此刻,就急急地举手喊道:“你们要是一枪击毙歹徒,血和脑浆可到处都是!不得把南缨给吓死?我是她最好的朋友,我了解她的心理状况,南缨她……总之,她受不了这种惊吓!”
“那你们说怎么办?歹徒已经丧失理智了,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危险!”
“有办法。”,苏黎指了指楼层的平面图,说:“从41层的消防通道翻窗,爬到42层,在信号发射器后面找到隐蔽点。只要通过谈判,能让歹徒有短暂的松懈,我就有完全的把握,能制服他!”
“苏连长,你说话要负责的。”警官连连摇头,“人质的生命安全固然重要,但武警战士和特警们的生命,难道就不重要了吗?这么冒险的方法,一旦出了事故,谁来负责?”
“我自己负责。”苏黎淡淡的扫了一眼,“我上去,不需要帮手。”
“你疯了?!”,这下,连白夭都不同意了:“四十多层啊!你怎么爬啊?要不还是击毙吧……顶多让她闭上眼就是了……”
苏黎摇头:“她们所在的位置,有一整面的玻璃幕墙。现在是午后两点,阳光最强烈的时刻。玻璃的反光,势必会干扰狙击手的视线。如果一枪没有成功,定会激怒歹徒!”
“不,我绝不同意!”,警官的态度十分坚决。
苏黎仍指着平面图,解释道:“事发时,西侧有擦玻璃的工作人员,正在高空作业。劫持事件发生后,工作人员从就近的通道撤离,却未撤下那个平台。只需将平台移到41层,借助它,便可以安全的爬上去。”
警官厉声反驳:“可楼上没人能帮你。就算勉强上了楼,能否成功找到隐蔽点,也是个难题!”
时间来不及了……
苏黎转过身,郑重的向周围的人,行了了军礼,正色道:“我在边境,有多年的□□经验。请相信我,一定能圆满完成这次任务!”
一时,四周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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